“有啊,笛盟主,我教你啊,想讨女孩子开心呢要学会投其所好,不要总是冰着一张脸……”李莲花头头是道,似乎他“很会”讨女孩子开心:“你这样是不行的,只有角大美女这样的才好你这口。”
“投其所好?”笛飞声一笑:“像你一样,红绸舞剑,那么招摇?”
李莲花嘴角微微一抿,看了看这老友,想想还是别说话了。
笛飞声将装着忘川花的匣子递到李莲花面前,面无表情:“吃了它,不然杀了你。”
“笛盟主……你救人有这么救的吗?”李莲花撇了撇嘴,笑道:“你平时也这么跟潇潇说话?”
“少废话李相夷,我忽然发现你好像不太想活的样子,不看着你将忘川花吃下肚,我很不放心。”
李莲花拈起一株忘川花,见这花瓣叶如新,好似刚刚摘下一般。他想了想,便送进嘴里,生嚼了起来,还同笛飞声开玩笑:“味道不错,一起来点?”
笛飞声见他当着他的面服下忘川花,心下放心,便说:“省得,你吃吧,养好身体,来年东海再战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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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事了,江湖亦无事,李莲花又想滴水落大海,拖着他的莲花楼去过悠然闲适的小日子。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还真挺舍不得方多病和笛飞声,这十年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固然好,但偶尔一人暮对晚霞朝逢晨露时,还是会有些孤单。
他正想与两位好友作别,方多病已先一步来寻他:“李莲花,四顾门的人来了!他们来寻你,说是要将你请回四顾门,让四顾门重回当年的江湖巅峰……”
江湖巅峰?
李相夷都不在了,连李相夷都不在意从前的江湖巅峰万里风光,谁还会在意?
李莲花将手往前抻了抻:“去看看吧。”
四顾门的佛彼白石见到李莲花,脸上表情浸染了这十年来的酸甜苦辣,跪在他面前:“拜见门主!我等恭迎门主回来,重振四顾门!”
云彼丘是被捆着的,李莲花一见便说:“把彼丘放了吧。”
“门主,可是他……”说话的是石水,她素来为李相夷的遭际抱不平,也向来不耻云彼丘的行为。
“石水,我一向好,如今连碧茶之毒都解了,人生快哉,李相夷没有任何不平与怨怼。”李莲花说话的语气永远那么轻轻淡淡,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李相夷实在不同。
“真的?!”石水的脸上现出无比的欣喜:“门主,那真是太好了!”
“真的。”他安静地笑。
这当时,前厅里坐满了人,方多病与笛飞声都在,佛彼白石并四顾门的几位主事人还有乔婉娩也在。李莲花与四顾门曾经的同僚说他们的,笛飞声与方多病也玩儿自己的,彼此互不干扰。
笛飞声抱臂站在方多病近侧,目光却落在一旁坐着喝茶的笛潇潇身上,他这番专注,不免被方多病打趣儿:“笛盟主,没想到啊,你天上人一般的人物,竟也会为一小女子痴迷到如此地步……听说当年金鸳盟盟中貌美女子无几数,相信也有比潇潇姐美貌的吧?笛盟主那时也是用这般眼神瞧她们?”
“天上人?你是说李相夷吧?他年轻时就爱招摇,我比不上。”笛飞声微微一笑,他对方多病的态度也受李莲花影响不少,他觉得这少年甚是有趣,在武学上又天赋过人,便待他无比宽限。这武林上下,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后辈,怕也只有方多病了。
方多病不依不饶:“笛盟主,你这岁数也不小了啊,当初怎么没在金鸳盟挑选个貌美女子,成个家啊?”
“……”笛飞声:“方少侠,你未免有些多管闲事。”
“倒也不是我爱管闲事,”方多病仍嫌活得够久,“我就是怕你有什么风流债,让我潇潇姐吃亏啊……”
笛飞声一个眼神秒了过去——
方多病马上缩头:“是嘛,我就说你不可能有什么花啊草啊的风流韵事,当年有角丽谯在,谁敢靠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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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道:“大家不必苛责彼丘,当初机关大阵,如果不是彼丘刻意将照门外露,迷惑角丽谯,那一场对阵,我们不可能那么容易赢。今日——大家就在此共饮,饮过酒,就此别过。”
四顾门众人原以为李相夷必会回去的,四顾门是他的心血,如今误会解开,他既没死,又怎么会不回四顾门呢?没想到李相夷竟有了离去之心,便想起这些年虽口上说着如何如何惦念李相夷,但毕竟未落到实处,心中略微愧疚不安。
肖紫衿站了出来:“李相夷,大家都迎你回去,门主之位我也并无觊觎,一旦你回来,门主自然是你。你还在顾虑什么呢?怕我不让出门主之位?”
“肖紫衿,”石水心有不满,“你怎可这样与门主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四顾门的门主之位是他李相夷的,连阿娩也是他李相夷的,”肖紫衿很是不平,“这本没错,他李相夷该有这一切!可是,他做这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是干什么?”
“肖紫衿!”乔婉娩在他身后喊了这一声,美人一贯温和的脸上也现出了愠色。
李莲花神情自若,只说了一句:“阿娩不属于任何人,阿娩只属于她自己。”他站了起来,道:“诸位,李相夷告辞。”
“门主!”四顾门众人齐声挽留。
这时,方才淡然看着这边动静的笛潇潇坐不住了,她也起身,慢慢走到李莲花身旁。
她与四顾门众人并不相熟,甚至未见过几次,但四顾门之事、当年的江湖风云,她还是听说过的,毕竟当年江湖中几乎所有的故事主角都是笛飞声和李相夷,她近来与这两位十分亲近,自然听说了与他们相关的许多旧事。
对于李相夷过去十年的经历,她听了十分难过,从前那样骄傲的少年英雄后来竟生计维艰,为了活下去,那双持剑的手也开始了种菜。他将银子藏在米缸中,那是因为,碧茶之毒已入肺腑,他的记忆开始消退,有时连刚刚发生的事都记不清了,他怕忘了银子放在哪儿,没钱买粮食,只得藏于米缸底下,等大米见底时,就能发现银子了,有钱买米,才不至于饿肚子。
笛潇潇为李相夷感到心酸不已,当年那个恣意潇洒、意气风发的李相夷已经不再是持剑的剑客,单只为了活下去都是那么艰难。
笛潇潇向四顾门众人道:“听闻四顾门俱是英豪,依我之见,怕是不配这般说。李相夷这十年来吃尽了多少苦头,你们可都知道?碧茶之毒乃天下至毒,李相夷若不是李相夷,中此奇毒,早就一命呜呼啦!他虽保了一命,却忍受着余毒侵浸的无限痛苦,一日又一日,眼睛看不清啦,耳朵听不清啦,最后,连脑子也糊涂了,好好一个人,痴傻到连孩童都不如……他如何度日?在他一日日烂成朽木的这些日子,你们谁在他身边陪过他?况且,他这毒还是门中之人下的!”
听到此处,云彼丘不由低下了头。
但笛潇潇犹觉不解恨,云彼丘虽则有错,但四顾门余者也不算无辜,她继续说道:“当年李相夷与笛飞声东海一战,船与人俱沉,金鸳盟众人齐心只顾寻找盟主笛飞声,最终将笛飞声救起,在养伤的日子里,他有人照料。而李相夷呢?事发之后,四顾门可有齐心去寻李相夷?没有!任他沉于海中,重伤累累,四顾门门徒忙着解散四顾门呢!便是李相夷真的死了,他那时可还算尸骨未寒!你们却已在忙着分家了?如今的李相夷死中求生,从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却还选不得自由了?非得回你们四顾门做什么重振四顾门的千秋大梦?四顾门因何非要‘重振’?它不是已经解散了一回了吗?再解散百回也无妨呀!”
笛潇潇一番话让今日到场的四顾门众人脸上臊得慌,立在那里相顾无言。
笛潇潇一贯温柔,虽不乏胆色却也鲜少“外露”,她今日的样子,其实更似“笛漫漫”。
四下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笛飞声的眼睛里,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他看着笛潇潇的目光,是这一生都不曾有过的温柔。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笛潇潇身上。
过了许久,李莲花道:“潇潇,别说了。”他起身欲走:“咱们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