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慧皱眉:“方小宝,注意言辞,这么些年家教你是全忘了?怎么对李神医说话的?”
方多病咬牙切齿道:“可他杀了我爹。”
“你说谁?单孤刀?绝无可能。”单孤刀此人阴险狡诈,何晓慧深有体会,不然也不能把她妹妹骗得团团转。再说了,单孤刀从前对方多病的态度那样差,他怎么忽然对单孤刀有这么深的感情了?
方多病见何晓慧斥责他,焦急道:“娘,我没说谎,你知不知道他是李……”
“方少侠,慎言。”赵清宁打断他的话,“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你猜你是不是那个例外?”
方多病在赵清宁冷如寒冬的视线下将话憋了回去。
何晓慧赔罪道:“李神医、赵女侠,抱歉啊,孩子还小。”
赵清宁挑眉道:“何庄主,他是二十岁,不是十岁,寻常人家二十岁早就娶妻生子了。”
李莲花道:“何庄主多虑了,想来方少侠是因近日准备三庄主大婚忙昏头了,有些上火,所以口不择言。”
何晓慧:“对对对,这孩子最近是有些上火之状,李神医给他开服去火的方子就行。”
李莲花等人走过穿堂,跨进前厅前的刹那,突觉远处有道视线。
李莲花偏头望去,见一人披头散发坐于房檐上,那人面目清秀,只因未曾束发而显得颓唐。
没想到此处还能再见故人,李莲花想。
月上中天,李莲花和展云飞比完剑回房休息。
抬眼就见赵清宁站在他回房的必经之路上,满脸好奇。
“那人是谁?”
“八十六路无锋剑,展云飞。”
赵清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和他之间,是很好的朋友吗?我看着,他一下就认出了你。”
“关系倒不是多好,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随后他就说了当年比武打赌谁输了谁不束发一事。
“现在想来,李相夷当年真是年少气盛啊。”
“你当年可真是个促狭鬼。”
二人噗嗤一笑。
赵清宁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交啊。”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李莲花作为李相夷的二十年人生里,小人遇见不少,充斥了几乎整个四顾门,君子却没遇见几个。
夜已深,李莲花劝赵清宁早些回房休息,并约定明日去找新郎魏清愁,赵清宁本想再逛逛,见他如此,只得应了。
结果还没等两人各自回房安寝,新房中就传来尖叫声,然后就是灯火通明吵吵嚷嚷。
两人察觉不妙赶到新房一看,新郎居然成了一张人皮。
李莲花小声道:“看来这一晚是不用睡了。”
魏清愁是在温泉附近的一棵大树下被发现的。
众人赶到时,魏清愁已经恢复了女身。
“晓凤……”两仪仙子气若游丝道,“冰片,我早就放进了你的香囊,新房绣着图案的人皮是我亡夫绣在我背上的,图案和克制业火痋的方法有关。”
何晓凤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两仪仙子眼神虚无缥缈,道:“我两仪此生,不负恩人所托,无愧夫君之嘱,无憾了。”
话音刚落,香消玉殒,撒手人寰。
李莲花感叹可惜道:“两仪仙子……真是有情有义。”
赵清宁:“或许,对她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了。”
两人和何晓凤打过招呼,便回了莲花楼。
三枚冰片被一一放置在桌案上。
“本想和三庄主讨要冰片,可后来想想,那毕竟是两仪仙子留给她的遗物,反正罗摩鼎需要集齐四枚天冰才能打开,留一枚在三庄主手里倒也无妨。”
赵清宁问:“那这三枚,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莲花一手拈起一枚冰片,一手轻点桌案“最为稳妥的方法自然是毁掉。可惜天冰不会被外力摧毁。”
赵清宁拿起另外两枚冰片,“实践出真知,不试试怎么知道。”
赵清宁双手握住冰片两端,狠狠一掰。
冰片毫无动静。
她不耐烦地将冰片扔在桌上,“换个方法。”
李莲花蕴起内力聚于指尖,轻柔一捻。
刹那之间,冰片被内力碾成粉齑,散落尘埃。
“呃……”
李莲花难得的沉默了。
赵清宁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真的是传言里不会被外力摧毁的天冰?笑死。”
“阿姐。”
“嗯?”
李莲花道:“这是不是和你以前常说的刻板印象一样?当一个念想根深蒂固时,人们很少会去实践这个说法究竟是真是假。”
“你说的对。”
桌案上剩下的两枚也被李莲花一一销毁,这样一来,单孤刀这辈子都别想打开罗摩鼎。
“参见公主。”
侍奉昭翎公主的侍从福身垂首行礼。
“免礼平身。”
侍女缨络迎上来,“公主,您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您不见,陛下与太后娘娘可担心得不得了。”
昭翎公主急切地抓住缨络的手,“缨络,父皇呢?我要见父皇。”
缨络小心翼翼道:“陛下在丽贵妃宫里。”
“丽贵妃?”
昭翎公主疑惑,后宫里有这个妃子吗?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父皇应该没选秀吧?这是哪个宫的宫女被册封了?还是淑妃贤妃进了位分赐了封号?”
“公主慎言。”缨络左手食指竖起挡着嘴唇,“丽贵妃是宗政宰相的侄孙女,是被陛下礼聘入宫的,一进宫就封了丽妃,赐执掌六宫之权。不是皇后,形同皇后。”
而被二人谈论的丽贵妃宗政雪衣此刻正懒懒地靠在丽春宫寝殿那张巨大的拔步床上,摸着光滑的脸庞看着由随她一道入宫的袖月楼暗探玉腰递来的赵清宁亲书的密信。
玉腰合上寝殿的窗,“如何?”
宗政雪衣声若细蚊:“信上说,让我们辅佐公主登基……”
江山笑的暗卫雀奴守着寝殿不让旁人靠近,“你是怎么想的?”
宗政雪衣琢磨了半晌。
昭翎公主李羡清,当今中宫嫡出,元后早逝,皇帝又只得了她一个孩子,更是爱重非常,当个女帝完全可行。
三人以宗政雪衣为主,自然是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宗政雪衣也不会忤逆自家主子的命令,说些什么公主不适合之类的不合时宜的话。
说干就干,宗政雪衣当即让雀奴去打听刚从宫外回来的昭翎后续几日的安排。
万圣道大殿,单孤刀和封磬毫不避讳地讨论着复国的事。
偏殿里,单孤刀爱妾锦绣正对镜理妆,琳琅木着一张脸运起十足的内力仔细听正殿里单孤刀和封磬的对话。
锦绣略微不满地喊道:“琳琅!”
琳琅分了一丝心神给锦绣,“啊,夫人怎么了?”
锦绣问:“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琳琅敷衍道:“哦我是在想为夫人梳个什么样的发髻。”
锦绣声音娇俏:“那你快些想,主上待会儿还要和我去游湖呢。”
琳琅:“是。”
锦绣从妆匣里拿了一支流苏步摇在头上比了比,“你看这支步摇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我?这可是主上亲自送我的。”
“很好看,很漂亮,主上真是疼爱夫人。”琳琅一点儿也不明白,锦绣明明出身花楼,应该见惯了多情男子负心汉,怎么对单孤刀一腔真情,他那张又丑又老的脸,琳琅光是看着就想吐,真是难为锦绣还能日日夸赞他英俊神武。
莫非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琳琅打了个寒颤,决定将偷听来的业火母痋在皇宫的消息传递给赵清宁,至于单孤刀角丽谯等人,她相信自家姑娘一定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雕栏玉砌、丹楹刻桷是对大熙皇宫最真实的写照,而帝王处理政事的宣政殿更是宏伟壮丽气势磅礴。
昭翎公主倔强地跪在宣政殿中恳求皇帝,“父皇,求您下旨为我和方多病解除赐婚吧。”
皇帝伸手指着她斥责道:“胡闹,圣旨已下,岂有收回的道理。”
昭翎公主反驳:“可他根本不喜欢我,难道要我这个公主死皮赖脸的去缠着他吗?我丢不起这个脸。”
皇帝软下语气:“除了方多病,满朝还有谁能做你的驸马?”
昭翎公主不是无知孩童,皇室出身的她耳濡目染看的分明,“父皇你不就是因为他身后有天机山庄,想要将天机山庄的力量收为己用吗?何必与我虚与委蛇?我作为你唯一的女儿,大熙唯一的公主,难道就要像个货物一样,被你用来交换利益?”
“混账!”皇帝将放置在条案上的盛满滚烫茶水的杯盏掷向昭翎公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陛下息怒,公主她不是故意的。”原本侍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宗政雪衣忽然开口,“公主打小被您掌上明珠般的养大,您要是罚她,伤心的还不是您自己?公主知书达理,相信自会承担拒婚带来的后果。”
昭翎公主悄悄抬头瞥了一眼被礼聘入宫的丽贵妃,随即又低头垂眸道:“丽贵妃说的没错,父皇,请您收回成命。”
有宗政雪衣吹耳旁风,皇帝到底还是成全了昭翎公主,“罢罢罢,就依你所言吧。”
宗政雪衣与昭翎公主一起告退,步出宣政殿后,昭翎公主语含感激对她道谢,“方才的事,多谢贵妃娘娘相助。”
宗政雪衣笑了笑,从雀奴那里得知公主要来宣政殿请皇帝退婚后,她就已经谋划好了。
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点、恰当的话语,足以让公主对她心怀感激。
“公主若想谢本宫,可否屏退左右,本宫有些话想私下对公主说。”
“你们都退下。”
侍女退到远处,依然能看到二人身影,却听不见谈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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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君子之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