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恢复的很快,不过三天就可以和绛芸轩安排的侍卫对招了,笛飞声是个武痴,成天脑子里想的只有打架比武,侍卫们苦不堪言,纷纷到春和景明哭诉,求李莲花想想办法让笛飞声转移转移注意力别再可劲儿折腾他们这群人了。
李莲花端坐在春和景明窗侧的书案前,手捏着一张请柬神色莫名。
玉楼春居所未知,连袖月楼都没有具体位置,他原本是打算先找到连泉和刘可和手里的冰片的,没成想说曹操曹操到,漫山红的请柬递到了莲花楼,被谢桉转交给了他。
只不过请柬上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李莲花、方多病。
按理说玉楼春要写也得写李莲花的亲邻好友才对,写上方多病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摆明了想探查元宝山庄金满堂死因。
李莲花左手食指轻点书案,敛下眸子里上涌的冷意。
这下,倒不得不和方多病一起行动了。真是麻烦。
视线从请柬移向殿中众人,见侍卫们一脸生无可恋,李莲花有心帮他们一把,便将笛飞声从绛芸轩里薅了出来随他一道赴宴,省的他闲的没事老折腾山庄的侍卫。
越桃目送李莲花下山,在山庄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瞧着人不会中途折返后转身疾步至春和景明。
到了春和景明,却不见赵清宁,和殿里洒扫的丫鬟小厮一打听,才知道人在松风水月。
松风水月是之前沈度尚在雪霁山庄居住时赵清宁为供他翻阅藏书单独开辟的书房,期间经过几次扩建,旁边就是藏书楼,沈度金榜题名赶赴金陵后,松风水月平常只有李莲花才会造访。
松风水月房门大开,屋里含桃正和赵清宁汇报云彼丘的状况。
“公子下山了?”赵清宁从一旁小丫鬟手里接过银制小剪,慢慢修理着插在飞青瓷贯耳瓶里的松枝。
“是,玉楼春邀公子赴宴,时间定在了九月十六,请柬中写明请赴宴之人在指定地点等候,届时自有人为客人引路。”
赵清宁右手修剪松枝,左手从旁接过小丫鬟递来的瑞云殿,“袖月楼一直没打探到玉楼春居所,此次莲花赴宴,倒是个好机会。”
“只是……”越桃踌躇道:“玉楼春的请柬里还邀了一人参加漫山红。”
“是谁?”
“方多病。”
“咔嚓”一声,松枝被不甚剪断,折落到香几上。
赵清宁神色难看:“他可真是阴魂不散,愚钝鲁莽,碍事又碍眼。”
越桃哄劝道:“姑娘别生气。您若是实在不喜欢他,我们替你除掉他就是了。”
“不必,他的结局,我自有安排。”赵清宁又选了一支松枝插瓶,“含桃,你继续说。”
“云彼丘在地牢的这几天,侍从一刻不敢放松,日日折磨,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地牢管事特让我问姑娘,可要对云彼丘进行救治?”
“救啊,怎么不救?”赵清宁在不同品种的桂花中选了枝垂枝黄,“安排个大夫去地牢,日日参汤备着,续命药该用就用,我弟弟被他所害受了五年苦,他才几天,这么快就想去阴曹地府报到,也太便宜他了。”
李莲花受了五年苦,云彼丘也得挨过五年才行。
九月十六,李莲花三人赶赴玉楼春请柬中的指定地点后,不多时就有马车来接。
笛飞声并未在邀请之列,是以没与李莲花方多病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中点了迷香,李莲花适时封闭了嗅觉,方多病已经靠着车厢睡去了。
一上来就是这么浓烈的迷香,难怪这么多年玉楼春居所都不为人知。
铁甲门施文绝、冷箭东方皓、酒痴陆剑池、一字诗李一甫、舞魔慕容腰……
以及……周廷樾。
李莲花在打量此次赴宴的众人,周廷樾也是。
周廷樾目光扫过李莲花,见到他的面容稍稍一愣,随后点头示意,“阁下是?”
“在下姓李,李莲花。”周廷樾愣神的动作被李莲花瞧在眼里,此刻不着痕迹地皱眉,心想虽然周廷樾幼年也曾见过他,可他都用易容蛊易容了,与原本李相夷的容貌从没易容前的六分相似到如今只余一分,这也能认出来?
“李神医。”周廷樾并未认出他是谁,只是单纯觉得他有些熟悉罢了。
“诸位,入宅之前,需挑选香红。”
“香红?”
施文绝解释道:“这选香红啊,是这里的规矩,每位宾客都要选一个作为入宅信物。”
“诸位莫急,今年的香红,请李神医、方公子和周公子先选。”
李莲花有意观察观察,道:“周公子先请吧。”
周廷樾在众多香红中选了一枚鸡爪。
“真是有趣,没想到信物中居然会有这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侍卫长尴尬道:“这……或许是哪位姑娘弄错了,我这就吩咐人为周公子换一个。”
周廷樾摆摆手,“我觉得挺好的,不用换了。”
李莲花选了护甲。
方多病选了团扇,只是那柄团扇,扇面绣着袖月楼的秘文。
李莲花挑眉,他还以为此处没有袖月楼的暗探呢,没想到还是有的,看来得找个时间去见见。
玉楼春果然是为了冰片而来,他与李莲花和方多病单独谈话,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见套不出什么话,就放两人离开了。
出来后,将行几步,就听赴宴的几人围在一块儿说李相夷的闲话。
周廷樾从旁路过,冷声道:“东方兄,你也想和云彼丘一样,落得个被武林人士挫骨扬灰的下场吗?”
众人一时想起百川院被武林人士聚众讨伐的事,纷纷闭嘴,唯有东方皓色厉内荏地叫嚣。
“你小子什么意思?”
“李前辈乃武林正道魁首,岂容你置喙?你若是再妖言惑众造谣李前辈,休怪我周某人不客气。”
李莲花看着神采奕奕的少年替李相夷说话,无奈摇头,正想上前劝阻,女宅管事碧凰来了。
“诸位,漫山红已开始,请诸位随我去沁红殿吧。”
众人在沁红殿就坐。
得知漫山红是酒,施文绝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但还是吟酒作了首浮想联翩的诗。
周廷樾听的直蹙眉,待施文绝吟完后便道:“施兄,好歹也是读书人,怎可如此急色?”
施文绝听后讪讪一笑,“是我唐突了。”
众人都送上贺礼恭贺玉楼春,李莲花送了面镶金缀玉的铜镜,方多病送了枚玉佩。
这让玉楼春对漫山红遮遮掩掩故作神秘的举动显得无比尴尬。
见无人捧场,玉楼春只好自己给自己递台阶,“姑娘们,漫山红开始吧。”
一众容貌出众的姑娘从殿后莲步款款蹁跹而来。
棠梨坐在方多病身侧,替他斟酒。
方多病不适推拒:“我自己来。”
觥筹交错间,棠梨与李莲花目光短暂相接,而后棠梨不着痕迹地点头向他问好。
李莲花食指在酒杯杯侧轻点两下,随即一饮而尽。
秋风瑟瑟,明月朗朗,枫叶摇曳,窸窣落地,漫山红宴设于高山,时值秋日,又是夜间,更显寒凉。
李莲花来到庭院,棠梨早已等候在了那里。
他没用内力,也没有刻意收敛脚步声,棠梨瞬间便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棠梨转身行礼:“棠梨参见公子。”
“棠梨?”李莲花曾在某年某月廿九日里听过这个名字,“我记得这个名字,在袖月楼的名录上,被注释为失踪。原来你是到了这里啊?”
棠梨尴尬一笑:“说来惭愧,阴沟里翻船了,一醒来就到了这鬼地方,本想出去,可这里与世隔绝,又有侍卫重重看守,我不过微末功夫,难以逃离。直至月初看到玉楼春写请柬,才知道公子要来,这才将袖月楼暗语绣到了扇面上。”
袖月楼作为情报机构,为了获取情报,招募了许多江湖人士,但毕竟是新开张,外勤情报人员供应不足。即使期间也收了许多乞儿孤儿,到底需要时间培养成材。况且学武要从小练起,袖月楼中大部分人年纪早过了习武的最佳时间段,不过是粗略跟着学了几招几式,是以一应外勤大多是由后续从各处招募而来的负责的。
棠梨恰好是那个半道出家的。
但她也并没有接手查探玉楼春漫山红的任务。
她只是与袖月楼在某个门派埋下的暗桩交接情报完成回程时,不幸被从元宝山庄与金满堂喝完酒回居所的玉楼春看见,没有防备之下,一把迷药给她拐到了女宅。
“公子向来不好江湖是非,此次赴宴所为何事?”
“你在女宅这么久,可曾知道他有一枚冰片?”
“冰片?”棠梨蹙眉,略想了想,“确实有,不过有两枚,一枚真,一枚假,真的那枚在碧凰那里。”
“而且最近,女宅里的姑娘们似乎在谋划着想要除掉玉楼春,我为了合群,也跟着去听了几耳朵。”
“为人取乐,身如飘萍,有此举动,情有可原。”李莲花感叹道。
“还有,女宅新来的清儿姑娘,据我多日观察,她应该是当朝的昭翎公主。”
李莲花“啊”了一声,只觉得离谱,他来赴宴这一路上没听说过公主失踪的消息啊,甚至连方多病也不曾提起这个话题,“当朝公主失踪,皇室居然找都不找?”
话说出口,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当然了。
公主失踪于皇室而言,并非什么好事,要找也只能私底下找,不然传扬出去,恐怕于公主名声有碍。
“棠梨,你在女宅两年,还好吗?”
“多谢公子关心,我有武功傍身,他们奈何不了我,只是无法离开罢了。漫山红一年一次,我来这里才两年,头一次招待客人,我是用迷香招待他的,他没对我做什么,第二次就是那个方多病了,愣头愣脑的,我都不用与他虚与委蛇,直接离开了。”
“棠梨,碧凰他们的计划,何时实施?”
棠梨将听来的计划和盘托出,“今夜。”
“你去找碧凰,万不能让她做傻事送了性命。我去玉楼春居所看看。”
“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