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的倒是痛快,未免太便宜他了!”
“不如将他挫骨扬灰洒在东海,以慰李门主在天之灵?”
“杨兄这主意不错。”
说着,众人竟真的拾来火油柴禾围了个圈,将云彼丘尸体扔了进去。
百川院众人阻止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燃烧着云彼丘的尸体。
风起,浓烟滚滚,火焰撩起丈高的幕墙,将众人视线隔绝在外。
众人捂嘴掩面后退,避开尘烟。
就这样烧了一个时辰,火焰熄灭,再看时,地上仅余灰烬。
云彼丘已被处置,众人为李相夷讨回公道的目的已经达到,当即就火速下山,一刻都不想在百川院多待,生怕沾染晦气。
众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
李莲花在鹤归门掌门提出要将云彼丘挫骨扬灰时就没再看了,他强硬地拉着幸灾乐祸乐不可支地赵清宁悄悄回了雪霁山庄。
越桃面带焦虑地等在花木扶疏的山庄门口,二人身影刚一显现就急忙迎上来,“姑娘,公子,你们可总算是回来了。”
二人异口同声:“怎么了?”
越桃急急开口:“刘如京回庄向您汇报玉城生意进展,结果中途捡了个人回来。我已经将那人安置在梨花先雪的绛芸轩了。”
梨花先雪是专供男客留宿的雪霁山庄正东方的客房院落群总称,里头大院落套小院落,满值梨树,春日东风和暖葱蔚洇润,梨花便如万千雪花缀满枝头。
有了梨花先雪,自然也有海棠未雨。
雪霁山庄正西方的客房院落群总称正是与之相对的海棠未雨。海棠未雨专供女客居住,海棠花娇柔艳丽,如朝晖晚霞,每逢日升月落烟雨霏霏,花林中雾气缭绕,衬得整个院落仿如绮丽仙境。
李莲花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看你神色如此焦急,莫不是捡了个大人物回来?”
越桃重重点头表示李莲花说的对,“金鸳盟盟主,笛飞声。”
“大惊小怪,不就是捡到笛飞声了吗?有什么好急的……啊?”
赵清宁疑惑又震惊地“啊”了一声。
李莲花本欲直接奔向如意馆的步履硬生生转了方向朝梨花先雪而去。
梨花先雪,绛芸轩。
绛芸轩里的物件少了大半,花草树木都有被摧残过的痕迹,只不过眼下笛飞声要紧,赵清宁暂且无视了这一情况。
赵清宁居高临下站在床榻边,弯腰掰开笛飞声死死握拳的手,一眼就看到了他手心里的字。
她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努力地辨认了一番因水润湿而斑驳的墨色字迹,“花花,看来笛飞声很是信任你呢。这难道就是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李莲花坐在床榻旁的紫檀木束腰十字枨方凳上,伸手探了探笛飞声的脉象,急促短涩,悲风白杨霸道的真气在其经脉中横冲直撞。
浑身即使被水浸湿,衣裳也尚且有着无心槐的味道。
出于某种考虑,带人回来的刘如京以及安置人的越桃和看顾人的含桃都没有动过给笛飞声换衣物的念头,是以人现在还穿着湿透的衣裳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连带着榻上被褥锦衾也湿了。
李莲花结合他的脉象判断道:“看样子他是中了无心槐。”
“门主。”
赵清宁咳嗽了两声:“叫他公子或者楼主或者李神医。”
刘如京立马改口:“公子,听说无心槐可散功。之前笛飞声醒了一阵,在绛芸轩大打出手,看他当时的样子,并没有被散功啊?”
刘如京回扬州本身就是为了向赵清宁汇报与玉城生意往来的情况,又因为怕山庄里的人招架不住笛飞声,就一直等候在在绛芸轩。
按理说他作为四顾门中对李相夷忠心耿耿那一批的人,对笛飞声这个魔教头子,又是害得李相夷坠海的人,本不该搭救。可谁让金鸳盟与四顾门对比过于惨烈,百川院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李莲花对笛飞声又并无多大恨意。
仅是这样,当然不足以把他捡回来,刘如京只是抱着笛飞声武功仅次于自家门主,或许可以给他当工具人打下手的思想,才将笛飞声从丰州救走。不然笛飞声指不定成了哪里的孤魂野鬼呢。
“笛飞声很聪明。”李莲花摸过脉,知道笛飞声为何还留有武功,“他先扎穿劳宫穴,逼真气外泄,以免无心槐进入五脏六腑,再用内功逆转经脉,将无心槐逼入百会穴,所以才没有失去武功。”
李莲花话音刚落,笛飞声就醒了。
他甫一睁眼,蕴着强劲内力的掌风直接袭向李莲花,“你是谁?”
李莲花侧身避开,猜测他应该是将无心槐逼入百会穴又昏迷多日,武功虽然得以保全,记忆却丢失了。
他回答道:“我叫李莲花,你看你手心里的字。”
笛飞声低头,果见手心里写着“找李莲花”四个字。
但他还是狐疑问道:“你是李莲花?怎么证明?”
出现了,难倒天下人的如何证明你是你的经典问题。
李莲花因看戏而含笑的嘴角僵住,他尴尬地传音赵清宁道:“失策了阿姐,应该在他醒来前把他带到莲花楼才是。”
赵清宁微笑着与他传音道:“没事,我相信你的口才。反正他都失忆了,你可以让他帮你查案嘛。免费得个劳力,何乐而不为?”
这一刻,赵清宁和刘如京的想法达到了高度一致,简直是不谋而合。
见赵清宁这样说,李莲花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忽悠的话张口就来:“你叫阿飞,是我雪霁山庄安插在百川院的暗探。”
赵清宁在李莲花开口那刻就背过身去,以手掩面,害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笑出声来惹笛飞声怀疑。
笛飞声不解皱眉:“暗探?”
“是啊。”李莲花再接再厉继续忽悠道:“你曾是南海派的弃徒,被人抓去做了铁头奴,我花钱为你赎身,你出于感激便要报答我,便自行进了百川院做暗探。”
笛飞声闻言作势下榻:“那我该回百川院继续潜伏才对。”
“诶!”李莲花阻止他:“不用不用,百川院刚刚经历一遭风雨,看样子是后继无力起不来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笛飞声又坐回榻上,问:“那我现在要干什么?”
李莲花神色严肃道:“当然是和我一起查案。”
笛飞声挑眉:“查案?”
“对。”李莲花点头,“查案。”
笛飞声没再说话,绛芸轩安静下来,半晌,笛飞声突然道:“我的刀呢?”
李莲花眼神直盯着地面,语气疑惑:“啊?什么刀?”
笛飞声彷徨地看着自己的手以及手上的茧子,屈指握了握,“我印象里,我应该有把刀才对。”
李莲花回神,偏头看向刘如京:“老刘?”
“刀在这里。”刘如京拿起裹着布条的刀掷向笛飞声。
笛飞声握住他的刀,眼神锃亮,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说吧,什么案子?”
笛飞声思路跳的太快,李莲花差点儿没跟上,“什么什么案子?”
笛飞声略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要我和你一起查案吗?案子呢?”
“哦!案子啊,这个案子它不急于一时,现在重要的是你先养好身体,这样才好查案啊。”李莲花打哈哈敷衍了过去,叮嘱绛芸轩里的丫鬟小厮照顾好笛飞声后,火速闪身离开。
“刘前辈,我还有事处理,我让越桃安排人带你去梨花先雪的浣翠阁歇息,有关玉城生意的事,咱们稍后再议。”
“好,恭敬不如从命,叨扰赵女侠了。”
“刘前辈这边请。”越桃带着两个丫鬟四个小厮为刘如京引路。
刘如京走后,赵清宁看了一眼兀自喝茶的笛飞声,眼神示意了含桃一番,含桃会意上前,随着赵清宁步出房门。
含桃合拢四斜挑白球纹格眼门,将二人说话的声音隔绝在外。
“人已经关地牢了?”
“是。按照您的吩咐,等待他的将是最酷烈的刑罚。”
“醒了没?”
“还没有。”
赵清宁嫌弃地“啧”了一声:“真没用。”
二人说的正是云彼丘。
宋檀给云彼丘喂炽盛之毒时,暗中将少许解药也喂了进去,刚好给众人呈现一个云彼丘死于奇毒的景象。
虽然服用了解药,但解药并不完整,所以药力微弱,云彼丘那身板自然抗不过去陷入了假死状态,这样就方便将其“尸体”替换并带回雪霁山庄。
百川院和当时讨公道的武林人士中皆有江山笑袖月楼安插的暗探,听到鹤归门掌门要将云彼丘挫骨扬灰时,当即自发接过引火烧柴的活计,借着狂风撩起的火幕掩人耳目用一具死囚的尸体替换了云彼丘。
几人躲躲藏藏不敢让人发现,紧赶慢赶终于赶在静下心来欣赏沿途风景的李莲花前将云彼丘带到了雪霁山庄地牢,二人踏进雪霁山庄时,云彼丘已经在地牢待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姑娘可要去看看?”
赵清宁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地牢昏暗,长长甬道两旁每隔五步就燃着一盏灯。
赵清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蓬头垢面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云彼丘,明媚面孔隐在明明灭灭的烛光里,更显讥讽之色。
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云彼丘,我们又见面了。怎么样?我这地牢比之你在百川院的院子如何?”
“原来是你!”云彼丘咬牙切齿,声音是带着滔天恨意的虚弱无力。
赵清宁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甘与恨意,呵呵笑出声:“当然是我。你好吃好喝多活了十年,却不想想被你下毒的人是何等痛苦,你自诩画地为牢十年,我如今就要让你尝尝真正坐牢的滋味。”
然后,原本笑意盈盈的人脸色突染寒霜,“给他上刑。”
看着云彼丘被刑具折磨地痛苦大叫,赵清宁只唇角微微一勾,将他的惨叫抛之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