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生意,明面上衣食住行,暗地里,船、港、仓、货。小到雪茄红酒,大到稀有原料,掺在减税免税的货里弄进来,黑市销出去,大赚。
有一天走船的忽然传回消息,说风浪太大,进不了港。
这个行当里说风浪大,就是江岸缉私查得严。
船在水上漂了几天几夜,风浪还不见落,只好先泊进野港里。
谁知前脚刚泊下,后脚就让查封了。
黎志田就知道,这不是什么风浪大,是有钉子。
刘锋印好了下午开会的资料,回来看见黎志田坐在落地窗边单人沙发上,一个午休的工夫,点了第三支烟。
他转身去泡了杯咖啡。
趁黎志田发呆,把他手里的烟取走,熄了。
黎志田说去查,各个经手的堂口,这几个月来了什么新人没有。
不到一刻钟,刘锋排了一溜档案在他手边的小圆桌上
呵,想在他前头了。黎志田抬头,剜了他秘书一眼。
六个人的资料看过一遍,黎志田明白刘锋交上来之前,已经有了结论,有一个人的档案标注得特别详细。
看了一眼名字,程兵。
他像抽纸牌一样,把这页挑出来,往桌上一抛,问刘锋什么说法。
刘锋说找了几个年资厚实的同行问了,这个程兵,之前有十年左右,就是各处漂着,打打零工,当当混混,再坐坐牢。
在昌叔那儿干了几年,混得好一点,忽然有一天又进去了,犯了什么事说不清。昌叔说人很好,可是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他进去之后,过了几个月,昌叔他们在南亚那边的几个大客户就断了,什么招呼也没打。
谁的人?黎志田问。
刘锋说余总,看守所里认识的。在会所看场子,这个月刚升主管。
黎志田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刘锋在他旁边安静地等着。
好一会,黎志田说,公安不会为了几船货安一颗钉子进来,而且还是埋了十年的钉子。老二老三老四,他们身上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刘锋没答话。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让公安下这么大本钱,放这么长的线,跑不了是沾上了一个“毒”字。
黎志田说你忙你的。
刘锋走到门口,放缓了脚步,黎志田果然又叫他回来。
他说你瞒了我多少事。
刘锋说,要紧的,就这一件。
他说副总的事情,咱们没凭没据,你知道了也不好插手。
黎志田心里清楚,刘锋瞒着,有他的顾虑。
有钉子的事也不能说,让老二老三老四知道,他的人查他们的人,伤了兄弟和气。
行了。他心里还是不快,说不上来为什么。
又问,不要紧的是什么事?
刘锋说莎莎,班上有个男同学追她,她说她想答应,问我得不得行。
老唐敲了敲门,没进来,他说哥,人都来了。
黎志田才想起下午要开集团季度例会。
他不急,继续问话,为什么想答应?
刘锋回话,莎莎说,他长得好看。
你怎么说?
想答应,那就答应。
黎志田知道几位副总就坐在隔壁会厅里。
他忽然把手里的咖啡杯掷了过来。
咖啡杯越过刘锋砸在墙上,应声碎了。
会厅里听得真切。
十几个主管互相问,弄啥子?谁在呢?
有人悄声说,刘秘。
又听见黎总斥骂了一句,你凭什么做主?你算老几?
刘锋站在门口,手握在门把手上一分一分往下压,门敞开了一条缝。
他听出来了,黎先生说的不是他,也不是莎莎的事。
这叫敲山震虎,让门外的人听的。
黎志田又说,集团成立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有的生意,说了不做什么时候都不做。
刘锋低声说,一样都是钱,赚了是集团的,又不要你出面。
黎志田踱到门口,他说还敢扯上集团的名号,出了事你扛得起么?这种没命的钱你要赚,就滚出我的地方。
三位副总互相觑了一眼。
会厅里乱纷纷的。
好多人都见过,黎总和刘秘说起话来,一问一答,一声一应,像两口子,他从没对他发过火。看来这回,黎总是真的很生气。
黎志田是真的很生气。
莎莎都把刘锋排到他这个亲爹前头了,谈恋爱这样要紧的事,两个人说着悄悄话就敢定主意,没大没小,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