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兄弟是不能做情侣的 第2章 一无所有但有钱

何汉里洗了个澡，又把房间给打扫干净，番茄酱床单和被套全拆卸了拿去洗，手搓了一会儿，穷鬼……不是，勤俭节约的他还是一边骂爹一边上网搜索怎么把番茄酱渍给洗掉。

他腰酸背痛地从厕所出来后，先是瞅见了客厅那硕大的黑色的垃圾袋，已然臭出了层次感。

康九竟然都不愿意帮忙扔个垃圾！

这兄弟结拜得让人心寒。

然后又看到了那盆凋谢的昙花，好比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兄弟出走，金主不再，昨晚的意乱情迷被一瓶番茄酱给浇没了。

凄凄惨惨戚戚。

关键是，昨晚的昙花没拍到！

喝大了，竟然弄成了自拍，全拍向了黑漆漆的客厅。

康九还能清醒地帮他把手机从支架弄下来，怎么不把前置变后置继续拍啊！

何汉里：心碎×2。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不打啵了。

他苦哈哈拖着垃圾要下楼扔垃圾时，发现那老旧的电梯又好死不死地正在维修中了，只能像个拾荒老人一样憔悴地走楼梯。

扔完垃圾上楼的时候，遇到了邻居老胡问他看到昙花没有。

邻居老胡比他大个十几岁，一位潇洒的单身主义者，养猫养狗养鱼养花，活得像老艺术家，还蓄着胡子，看上去非常世外高人。

何汉里嘴角抽了一下，觉得有些痛，摸了摸嘴角，说：“算看到了吧。喝多了，还没看完，手机也没拍到。”

老胡正要出去遛狗，瞧着他嘴角好一会儿，宽慰道：“没事，我门不关了，你待会儿把昙花拿回来，我再养养，下回还能看。吃过没？你怎么看上去怎么憔悴？要不要给你带点吃的？”

何汉里挥挥手，有气无力地拒绝了：“我去你家撸会儿千亿就好了。”

千亿是只玳瑁猫，何汉里的精神食粮。

何汉里刚想回去拿昙花，又被老胡叫住了：“对了，小九的流星雨看到了没？他人呢？”

何汉里说他应该飞去北极村看流星雨了。

老胡哦了一声，说没带你啊。

何汉里都要吐血了，说：“老胡，别扎心了。”

老胡一句话都没说，拍了拍他的肩膀，逗着狗走了。

何汉里抱着昙花躲进了老胡家里，客厅有好几只小猫闹腾，那只花色最杂的玳瑁一见到他就扒拉他裤脚。他把千亿抱开，先把昙花放回阳台。

走到阳台就像进入了雨林，到处都是盆栽植物，还做了水流道，上面有几条鱼在游。

可能是老胡这个人平和，养出来的猫猫狗狗也乖巧，就算闯进了植物区也不会闹腾。整个屋子被他经营地十分和谐，待在这里，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

何汉里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林撸着猫，心态也放松了。

他回想起他和康九结拜兄弟的起因，说到底，兄弟情谊的结束是因为酒，开端也是因为酒。

因为上头而产生的情感都是没法长久的。

他俩当初，一个没钱途，一个没前途，所以臭味相投同病相怜地对着护城河结拜了。

这种靠兄弟过得惨来维持的情感迟早会破灭的，尤其是他还是白嫖了人家的钱，那人家嫖完他就走也不算什么。

何汉里叹了口气，阳台的人工小溪叮咚的声音犹如那晚护城河的流水声……旁的酒鬼不雅撒尿声。

那天，何汉里来到市区，背着把吉他和带着全身家当，然后被骗了个精-光，吉他没被骗走是因为对方知道先骗吉他的话，何汉里肯定就不会给钱了。

所以对方把钱骗走之后，要骗吉他的时候何汉里就清醒了。

清醒没有用，骗子没有心，甚至没给他留个钢镚坐车，微信余额零点零三，花呗被刷爆，支付宝好点，零点三。

加在一起零点三三，就像他受伤的心，三三——伤心。

连五毛的泡泡糖都买不起，在这个时代还能被骗得这么惨的人不少见了，近乎全球唯一。

他背着把吉他凄凄惨惨戚戚，手机快没电了，心想太丢面了，绝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事，于是硬撑着没打电话喊好友来救助。

在护城河旁的石凳坐了一会儿，还没生出点投胎再来的念头，耳边一泡热腾腾的叮咚抛物线，直直把何汉里的脑子给浇冷却了。

他弹跳起步，生了针眼，只见那扶着树撒尿的酒鬼还冲他嘿嘿一笑。

何汉里：“……”

在大城市的市容市貌下，这行为恐怕也是独有一份了。

不等那酒鬼要继续遛鸟，何汉里招招手，把恰好路过的交警喊过来，立刻抓了这酒鬼。正义的行为让他重燃了些斗志，换了个宽敞没树坑的位置，从吉他包拿出了吉他，就地搞起了不值钱的音乐。

有音没有乐，全是凄惨。

而与此同时，同样凄惨的康九被一脚从豪车中踹了下来。

康九，听名字就知道了，来自于某阔绰康家，排名第九。

康家是一代富，没有各种叔啊伯啊来争家产，就老康总一脉传承，所有康少的出生全靠老康总争气的老-二，和他丰富的情史。

在老康总七十五的年岁里，曾结婚四次，之后不结婚了是因为觉得离婚不划算，财产会缩水，于是就算和第四任老婆闹得再不愉快也没想过要离婚。

这可就苦了每一位想上位的情-妇了，纷纷想着生个儿子来拿个合理身份——当然，那是因为老康总年轻时长得帅气又风-流，哄人一套一套的，所以也有些情-人不切实际地对他产生了爱情。

而后老康总年老色衰了，他的情-妇依旧想给他生个孩子——因为老康总非常得意于自己的播种能力，每个私生子无论男孩女孩都接回了家，并且会给母亲一-大笔钱。

人穷的时候的确不能太讲究道德，何况说到底这是强权的世界。

老康总以一己之力给他康家留下了八位小姐和九位少爷，一-大家子的人连豪宅都住着拥挤。而康九很遗憾，不是十七位中仅六位正经出身的孩子，同样是位私生子，名字敷衍到给了个排名老九的九。

他的生母是位有野心的女明星，把老康总哄得服服帖帖，连带着让老康总把康九给看顺眼了，毕竟也是老来得子了。

康九因为母亲的原因，莫名其妙成了最受宠的少爷……但同时也没实权就是了，不过是个家养的宠物，身上只有没啥用的钱和各路八方的针对。

老康总在上周刚刚“驾崩”，康九立刻成了众矢之的，明星的妈压根不在意他也不住在康家，老康总死了她最开心，毕竟当人情-妇的黑料也能在几年后洗白了。

所以康九被康家扫地出门，连行李都没给拿，前脚刚签完遗产合同，后脚就被豪车扔到了路边。

被踹出豪车前，豪车里的老康总第二任妻子的儿子康二少还丢下一句：“废物！”

康九倒没生气，拍了拍裤子，心想对方做得也有一定道理，私生子混在家里这么多年还备受宠爱，换其他人都能把他撕了。

只是赶他出门已经是最友好的了。

但爹不是好爹，甚至不能是自己的爹，娘也不疼不爱的，孤家寡人，被养的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真就应了那句废物。

他揣着巨额遗产晃荡在江边，一边觉得自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一边应着江景凄凄惨惨戚戚，甚至瞅着冰冷的月亮诗兴大发，还想吟诗作对。

他一句“二泉映月”刚跳出脑子，还没来得及惊奇自己的作诗天赋，心想“我靠我好像也不是废物”，然后才意识到这四个字哪里是他的原创。

康九一转头，发现那四个字的灵感迸发源是坐在江边的弹吉他的流浪汉。

简直是奇才，硬生生把吉他弹出了二泉映月的凄凉，看得人潸然泪下。

没错，是看。

该奇才脸上写满了凄怆，活似瞎子阿炳在世。

康九被他弹得内心悲凉无可复加，双手揣兜蹲在了他面前，看到敞开的琴盒上躺着一个从快递盒撕下的瓦楞纸板，上面凹凸不平地写着黑色大字——卖艺。

字体写得格外酷炫，有种“爱看不看”的吊炸天龙傲天味道，但下面又老老实实画了个括号添着一句——不卖身。

说实话，光看字体，很难以看出是这奇才写出来的。

或者说，光看字体，就应该是霸总签在“给你五个亿别纠缠我女儿”的支票上，而不是在街头卖艺的纸皮上。

康九此时被这奇才弹出了泪花，心想同是天涯沦落人，少爷在流浪，霸总变卖艺，多凄苦多励志！

他一上头，把钻石耳钉、名牌吊坠、白玉戒指以及所有的现金全都丢进了琴盒里。

奇才的凄怆戛然而止，定格成谄媚的笑容，问：“这位爷，您想听些什么？”

有钱的爷蹲在面前，哽咽道：“就这首，至少弹个五遍。”

奇才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一联想，有人看才艺赏钱大方，而有人没钱坐车回家，真是凄凄惨惨戚戚，于是更心凉了，满腔愁苦地继续弹。

护城河的水流哗啦啦地嚎，路边来往车辆的鸣笛响亮，绿化树被风吹出来嘶哑的唱腔，在此夜晚之上，江边远离纸醉金迷和霓虹，格外颓凉。

一个乐手一个听众，两人对着对方，互相凄凄惨惨戚戚，都快把李清照的诗给念出口癖了。

康九实在堵得慌，此时气氛到位，从小到大压抑着的悲戚终于伴随着背景乐说出了口：“我除了钱，一无所有。”

奇才的琴声停了，说：“我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