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会乱性。
凌乱的房间,宿醉的清晨,明媚的阳光,却不是温存,而是一个人的孤寂。
何汉里顶着鸡窝头从床上坐起,睁不开的眼睛慢悠悠飘出茫然的视线,宕机了差不多一分钟,才总算从空荡荡的房间中回过神来,想起昨天的荒唐了。
昨天上午的时候,康九拿着手机兴冲冲地说今晚有流星雨,死缠烂打要熬夜看流星。
何汉里当时正在隔壁老胡家撸猫,对此呵呵一笑,说:“哪天没有流星,问题是咱们这钢铁丛林能看见月亮都顶了天了。”
康九人傻钱多,反驳说是因为肉-体凡胎的眼睛肯定透不过大气层尘埃,立刻就去京东买了专业天文镜,并把撸猫的何汉里给拉回去拼装了一个下午。
何汉里对此有过反抗,奈何前有康九打钱,后有老胡赠送一盆昙花,据说今晚也是花期,刚好一块欣赏了。
看星星何汉里没兴趣,看这种一瞬间的稀罕景象何汉里就来劲了,毕竟对他来说,星星又摘不到,昙花触-手可及。
傍晚的时候,出租屋里挤满了不少狐朋狗友,都是来蹭吃蹭喝的,一并来瞧瞧那大物件天文望远镜和稀罕物即将开花的昙花。
不过康九是出钱出地点出酒出食材,各类朋友就都出力,烧烤下酒菜全是他们做的,甚至离开前都被勒令打扫干净再走,何汉里就躲在角落真正地蹭吃蹭喝。
每个人都喝大了,什么牛皮都往外吹,还有说要当天王巨星的,被一个烤串给塞住了那口硕大的气。
九点还鬼哭狼嚎的人,十二点全被喝趴了,剩下几个还能走的,要么被赶去摇头晃脑地打扫卫生,要么挨个把醉鬼们送回去。
好在全是这片地住着的,走两步就到了,就算丢大街上,街坊邻居们也都知道是哪家的人,都有点交情,偷也不好意思偷,倒是有可能会被瞧不顺眼的给踹上几脚。
差不多一点左右,出租屋空了,就是乱。
康九没有留别人过夜的习惯,不然那群崽可以在客厅里再喝个两三轮。
拖地机坏了,他把地手动又再拖了一遍,骂骂咧咧:“两个月前我连洗衣机都不会用,两个月后我都能去应聘清洁工了。”
何汉里迷迷糊糊地给他比了个赞,夸道:“这说明康少爷你长大了,都能自理了。”
“高抬贵脚,何大爷。”康九白了一眼,把他脚下那块地拖完后说,“垃圾特多,我拖了地你就扔垃圾。”
何汉里盯着门口那硕大的黑色垃圾袋瞧了好半天,慢半拍地说:“但是地本来就是干净的,你是不是为了让我倒垃圾才故意多拖一次?”
康九:“被你猜中啦,兄弟!”
何汉里:“……就宠你这一次,兄弟。”
罕见的,康九竟然没应这句话,转身把拖把放进厕所后,拽着何汉里屁-股下的懒人沙发,一路连人带沙发拽到了阳台。
他自己则拎着酒和高脚凳,坐在了天文镜前。
何汉里并不容易醉,但喝了就会上头,上头表现有两种,一是抱着吉他又蹦又跳,异常亢奋,二是安静待在角落不说话,昏昏欲睡。
不过无论哪种,他上头后也能再喝一百零八杯,酒桌上他向来都是最后的幸存者。
此刻可能是屋子里豁然安静下来,他也安静下来了,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瞧面前的昙花。
没开花,比他还安静。
康九分工得当,一个面向昙花一个眼朝天文镜,互相尊重对方的爱好。
但他的流星也没来。
何汉里脑子转得有点慢,才抬头问:“你在六楼的阳台上用天文镜看星星?你是不是喝多了脑子发昏?”
康九啧了一声,狡辩:“你知不知道现在改编浪潮的大环境里天台挤满了人,赶着上天台的人是一茬又一茬,我哪好凑热闹。”
何汉里又想了半天,点头说也对,问:“那你看到流星了吗?”
一点的凌晨静悄悄,虽然都在钢铁丛林,但这里不是闹市,楼房盖的都不高,生活气息足。
白天时家长催上学的叫喊、街边的水果车吆喝、小巷的单车和摩托,此起彼伏,十分具有烟火气。但晚上时,十点后就已经开始安静了,相反闹市区才开始夜生活。
康九给他看的那篇NASA报道就点明了是凌晨一点左右有流星,将维持十五分钟左右。
康九给自己找补:“一点左右,就是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还有时间呢。你那颗昙花不是也没开花吗?咱俩同病相怜。”
何汉里右手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非也,它今晚不开,我明晚还能看。你的流星就不一样了。”
康九:“但我随时都可以抬头看星星,星星是永恒存在的。”
何汉里:“永恒有什么意思,何况人类生活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昙花一现的今朝乐才是常态。”
这人的思想太不正统了,一股子南北朝的颓废享乐风。
康九转头,眼泛泪花问:“兄弟,难道我俩的关系也不是永恒的吗?”
何汉里沉默了一瞬。
他给康九比了个赞,说你说得对。
康九包养着他……的吉他技艺,弹一次的价格可谓是财大气粗,比得上歌王一次出场的场务费——当然,只是夸张,何汉里目前还没有歌王朋友,不知道他们的出场费究竟多少。
总之这个有钱的冤大头只要没有破产,何汉里可以给他当一辈子的吉他手。
钱到位,兄弟感情永不灭!
但何汉里还没预料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兄弟感情就变质了。
而此时的他们俩为了兄弟情干杯,一边等奇迹一边谈天说地,阳台上堆满了酒瓶。
康九酒量不一定比何汉里好,但他太能混了,次次聚会喝酒他都是喝得最少的。何汉里有回发现他混,他不知道是没想好借口还是喝上头了,慢半拍地说有吗。
反正无论有没特意地混,他的确每回喝酒都喝得少,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警惕心,活似有人要害他一样。
而何汉里就豪迈多了,一瓶接着一瓶,有时候不是因为聊得上头才喝,反而是享受喝酒的过程,活似个品酒的。
他真喝得有点醉了,聊着聊着就眯着眼缩在懒人沙发里,让康九见到昙花开的时候再喊他。
康九有些遗憾地咂嘴。
他和何汉里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的兄弟,什么都能聊,聊得天花乱坠都能互相接住对方的话,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聊天是一种享受。
但他也没把何汉里硬拽起来聊天,沉默地把酒瓶一放,看了一会儿零碎几颗星的天空,又看看花,最后看看打盹的人。
何汉里很有玩乐器的刻板影响,潮流,但穷。
穷到没钱去纹身——当然,康九觉得他就是单纯的怕疼。穷到也不染头发,穷到穿着都朴素,也就打满孔的耳朵能展现他的反叛。
他脑袋缩进了沙发里,单露-出一个耳朵,上面挂着差不多十二颗耳钉耳环,耳垂带了黑色的耳扩,10毫米,不算夸张。
康九一直没明白怕疼的他为什么要打这么多孔,还有带着那旁人看着就触目惊心的耳扩。
好歹他那张标志的脸上没打过什么孔,何汉里是这么说的:“指不定哪天被星探看中了要出道,到时候还得等脸上的孔合上。”
康九给他的蜜汁自信点了个赞。
阳台静了好久,忽然,余光看到那盆昙花有动静的时候,叶子已经舒张开了。
康九忙看过去,踹了踹何汉里的小腿:“你的今朝乐要开始乐了。”
何汉里脑袋蹭了蹭沙发,慢悠悠地睁眼,瞬间被那一刹的洁白给亮进了眼底。
漆黑的夜晚,昏黄的顶灯,静悄悄的屋内,昙花绽放的时候仿佛带着仙乐带着光辉,外围的花瓣像呵护花蕊的手指,纤细又粉-嫩,缓慢地向外展开,郑重地将珍宝捧给世人。
何汉里立刻坐直了,守在昙花面前看它缓慢地绽放。
两个人都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但开花的过程太慢了,康九没什么耐心,比起安静的美丽,他还是喜欢看盛大的流星。
康九不死心地又瞅了两眼天文镜,听见何汉里笑他:“你要是想看流星,还不如飞去看流星的地方旅游,在这里白费劲。”
康九给了他一个中指,然后收到了一个微凉的酒瓶触感。
何汉里竟然直接和他的中指干杯!
熟不可忍!
康九也拿起酒瓶朝他的脸碰了一杯,纯当报复。
何汉里太开心了,脑袋晕乎乎的,拿头撞了撞,差点撞到了康九的高脚凳,被康九用手挡了一下。
他迷糊想了一下,踉跄站起来,从卧室拿出了平时拍吉他视频的支架架在昙花前,把手机挂在上面拍摄。
康九说他拍了肯定是拿去炫耀的,何汉里摇摇头,说这叫分享。
他的确喝得太多了,整个人都傻傻的。
又倒在懒人沙发上时,他捧着脑袋乐呵呵瞧那盆昙花,不知道的以为里面能生出个花仙子。
此时他的耳朵已经醉得失灵了,时常阻绝一些声音,没听明白康九说什么也应和,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互相对牛弹琴了好一会儿,齐齐把对方当作了知己,当场就想对着昙花再结拜一回。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何汉里总觉得花应该彻底开了,突然上方伸-出一只手,勾起了他的下巴,然后嘴唇就感受到了微凉。
他晕乎乎地想:“兄弟亲了自己一口算乱-伦吗?”
但再醉酒他都反应过来不是亲一口,是持续地亲吻。
像被卷进了浪潮里,被浪打的晕头撞向,而且浪还不讲道义,胡乱地摸,非要溺死人不可。
他的唇被吸吮着,但觉得对方的唇更像果冻,冰凉又柔软。
宽松的衬衫被伸-进一只手作恶,腰窝处像打鼓一样被按着。
也有可能是他的脑袋和心脏在打鼓,不然怎么会觉得那挠痒痒似的触碰像敲鼓。
被勾起下巴亲着亲着,康九的手从勾下巴变成了摸脖子,喉结被他当成了揉啊揉,像会滚动的玻璃珠。
何汉里觉得要死,浑身又热又痒,把腰上那只手拽出来,脑袋晕,觉得接吻让人变得湿湿的,不仅是口水,还有汗,黏糊糊的,一边觉得康九玩得有些过分了,一边又觉得他俩臭味相投不分伯仲。
他被逼到快躺到了沙发上,坐在高脚凳上康九都要整个人倒在他身上了。
何汉里左手抵住康九的肩没让他摔下,但康九此时也松开了。
亲得过于激烈,何汉里总迷糊瞧见昏暗灯光下的一条银丝,脸上烫得不行,抵康九肩膀上的手往上移,稀里糊涂地帮忙擦了擦嘴。
何汉里喝完酒会稍微断片,虽说酒后乱性实际上没有哪一方是没有问题,毕竟那玩意总是自己脑控支棱起来的。
但的确因为记不太清了。
他就记得亲完之后,两个人盯着对方都有些喘,他似乎还把内心想法说出来了,听见康九骂他:“有病吧你,咱俩是结拜又不是一个妈,要不要这么入戏?”
何汉里心想:“一个妈就算了,我倒想一个爸,我也想当有钱人。”但过了好几遍脑,说了另一句:“张飞也会这样亲关羽吗?”
康九反驳:“那是三兄弟之二哥和三哥,我俩是两兄弟,你找其他例。”
何汉里文化程度不高,想了半分钟都没想到两兄弟的例,哦了一声,愧疚地说不好意思没想到。
康九说没关系,问:“再来两口?”
何汉里再糊涂也知道打啵这事不是打扑克牌,想和谁打就和谁打,想来几轮就来几轮。但奈何康九太了解他了,又补充了一句:“一口十万。”
天价啊!
穷鬼何汉里立刻拽着康九的脖子凑了过去,砸吧就是一口。
什么兄弟不兄弟,钱到位,兄弟也能变床-伴。
康九还是坐在高脚凳,弯着腰,何汉里在懒人沙发直着身体,这一上一下的位置谁都不比谁惬意,但也没人提出异议。
康九那厮有当资本的天分,花钱博取最多的福-利,爪子非常不老实,一场吻下来,衣衫凌乱得像已经大干了一场。
他已经从高脚凳被带到了懒人沙发上,不够坐,几乎是被何汉里的膝盖撑住的。
何汉里嘴有点麻,喘气的同时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声:“我-操,你是马桶塞子吗?”
这一句直接破坏了氛围,康九骂了回去:“你以为你好的到哪里去?”
两个都是马桶塞子,竟然也没互相倒胃口。
何汉里低低地笑了一声,接吻耗费力气,他太累了,脑袋垂在沙发背上,手臂遮了遮灯光,只露-出半张脸,湿润的嘴唇像蜜糖,比星星还要亮晶晶。
康九靠过去咬了一口,在嘴角咬出了牙印,何汉里嘶了一声,撑康九腰的手推了推康九脑袋,力道不重,像逗小孩,但覆面的手臂也没动过。
康九没咬了,贴着何汉里的嘴巴说对不起,然后拉着何汉里推他脑袋的手往下。
何汉里的脑袋真的像灌了酒,醉醺醺的,本来想清静清静把目前的状况思考清楚,结果还没想好,莫名其妙就上手了。
他太阳穴跳了跳,拿开遮光的手臂,豁然就掉进了康九的目光,镶满繁星的黑夜。
然后脑子更晕了,四肢都被拆卸了一般。
隔着布料,他浆糊了半天,才想起来他们俩的行为叫互相帮助。
两人的手莫名其妙都钻进了布料,身上莫名其妙地都被上下其手,嘴巴莫名其妙地也贴了上去。
何汉里觉得脑子在天上飞,脖子被口水沾得黏糊糊,真的要死。
他的声音都在飘,问:“这叫什么?”
另一个声音飘过来,说:“你管呢?”
好像的确不归他管,何汉里看见康九锁骨下的皮肤像月光一样。
他想碰一下月光,看猴子捞月的传说是不是真的,伸手去捞,才刚感受到像水一样冰凉的触感,突然就觉得月亮被打碎了一样,在水里荡漾,一抖,何汉里的手都黏糊了。
他糊涂了,黏糊的那只手伸-出,在灯光下张开,问:“你干嘛啊?”
康九趴在他身上,头都快塞进锁骨里了,说话时都像在亲吻他的皮肤,声音闷又急:“我靠你能别说话吗?下回我指定往你酒里放哑药。”
“哦……”何汉里应了一声,说,“只有我一个人硬-着,我有点害羞,什么时候轮到我zao泄。”
他一醉酒就像个绝世乖宝宝,什么喜欢什么害羞都通通说出口,词汇能力降低至幼儿园,没有委婉没有绕圈子,表达能力却比幼儿园还要直白。
他还在感觉自己正在飞,能从六楼飞到天上,替康九看流星。
他听见有声音让他做这些做那些,他摇摇头说:“好累,不想动,你自己来嘛。”
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下面被亲了……好像不是亲,是含。
要死。
他毛细血管都叫嚣起来了。
错综复杂的神经没在浆糊般的脑子里走完,依旧是糊涂的状态。
他一只手想抓住那个脑袋,头发像丝绸一样,抓不住也停不下,滑了好几次,像奖赏的抚摸一样。
另一只手垂下,撞到了酒瓶,没喝完的酒咕嘟咕嘟地往外流……好像也是咕噜咕噜,或者是咕叽咕叽,听不清。
何汉里盯着好几个重合影子的灯,像把魂吐-出来一样长长呼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黏糊,说:“你先起来。”
康九刚起来,踢倒了另一个酒瓶,流出来了。
他们两个都被酒精冲昏了头脑,阳台的冷风一吹,两人清醒了一刻,都相互慢吞吞地说:“要不各自回去睡觉吧?”
默契是有的,但情-欲是不讲道理的。
鬼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他俩乱七八糟地互相扶持着躺在了一张床上,盯着天花板聊着聊着,互相又觉得两人都是傻叉,没见过都支棱了还死要面子聊天的。
然后双方一琢磨,决定再次互帮互助,谁也不收谁的钱。
前面还能说是互帮互助,后面又亲又咬的,也不能说是兄弟情谊了,就差最后全垒打了。
意乱情迷之后,何汉里断片断得彻底,不记得他俩怎么还有脸睡在一块的,醒来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三点了,客厅的垃圾已经发烂发臭,致死的熏人味道传到了房间,直直把何汉里给熏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卧室一片狼藉,他的衣服胡乱散开,浑身赤-裸,活似被疼爱的面首,而“公主”不见踪影。
何汉里揉了半天的脑袋,心想太罪过了,并认定昨晚是自己的锅,毕竟没见过哪个主动的事后第一个逃跑的。
又不是强-奸。
他俩甚至才停留在互撸的地步上。
然后他一掀被子,瞅见床单那片红,眼睛疯狂抽搐。
见鬼,康九那厮往床单上挤了一整瓶的番茄酱!那还是他的床单!
兄弟和你心连心,事后你跟兄弟动脑筋,好,真是好!
何汉里想掏手机拍罪证,好发过去谴责康九,一摸床头柜,摸到了一张纸和一张卡,纸上很显然是康九的字迹,像中学生写字,中文版的衡水体,又整齐又乖巧。
纸上写:虽然没看到流星,但昙花很美。有缘再见。
他迷茫地看了看手上的银行卡,又再次瞅了瞅最后那四个字。
何汉里:“……”
见鬼!在二十四岁的高龄当了回鸭子!
我求求了,别再锁我了(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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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昙花一现一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