鸶水之战后琅国边军突破苍国边关城池,连下多省。
苍军军心动摇节节败退,琅国边军连同多方直捣黄龙。
苍帝实乃虎狼之君,自知大势已去,在以魏呈为总将的琅国大军冲破首都城前,他将所有王公贵族皇亲国戚召入宫中,召不来的就竟动用守城兵力押来,加速破城也在所不惜,之后锁闭宫门,命士兵屠杀,血洗宫闱,一个不留。
苍帝疯狂行径令人费解,他竟单杀花氏皇族血脉和苍国世家贵族,宫女太监悉数放出宫去。
整整一天两夜不间断的哀嚎恸哭,皇宫紧闭的宫门内染满了高贵而肮脏的血,皇城中心最辉煌高大的宫殿中是自缢的苍帝。
参与屠杀的士兵都活着,给琅军开了宫门,俯首投降。
圣上仁慈,体面的葬了苍帝。
其中似乎没有花夜离的存在,面目不清的尸体太多,式凉不知花夜离如何,除了他也没人在乎,所有人精神亢奋,只清楚的知道一件事——琅国胜了。
但一个被所有人忽视却又无法忽视的隐患正在蚕食刚刚得胜的琅国。
燕过山月半轮秋,班师回朝的诏书还未来得及下达,任无衣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尽管他私下一再隔离防治,可能他乌鸦嘴,疫疠爆发了。
胜了苍国,尚有尧国虎视眈眈,至今未有动静,不知在打何算盘,局势刚一缓解便又紧张起来。
前人所著医书中言:痘本胎毒,虽疠气之传染,实杀机之显彰。
“痘疮……怎么会是痘疮?”一名医者不敢置信,“起先他没疹子也没痘啊。”
“那便是前期。”任无衣答,“去问他出没出过疹子就知道了。”
那医者应下,帮着去抬病人。
而他走了,又两个医者围过来:“没有蜜了可怎么办?”
一般治疗痘疮的方法是取密通身涂抹,或者用蜜去煮升麻,频繁饮服。
“升麻可剩?”任无衣手上配药动作不停。
对方无奈:“也只剩升麻了。”
“以水煮升麻,酒渍更好,绵沾洗之,就是病人受罪了。”任无衣安抚地向一旁的病人笑笑,转而对他们说,“物资未至仅能如此。”
待他们走开,一直未表露出忧虑的任无衣暗自叹息。
痘疮这病,病死者十之**,民间便有爆发之后“万户萧条鬼唱歌”的说法。
对于这种感染病前人留下了朝廷一系列应对策略,各地隔离区已建起来,官府的人和派发药品今日也该到了,却尚未有医者研究出完全有效的方子,如何防治减少感染也是个难题,任无衣只能尽力一试。
刚那两人没走多远,另有几名医者遇到了疑难找他商讨,任无衣年纪虽轻,医术却是最高。
安置初期症状病人的营帐传出医者的讨论声和病人的痛哼,路过的式凉脚步不停,顶着旁边几名士兵鄙夷的目光,去迎接来疫区巡视安抚百姓的朝廷官员。
经式凉的一番操作,边关将士对朝廷来的官愈发不信任,接待官员的活理所应当落在了式凉头上。
兵士们性子直,见着式凉啐一口都不稀奇,现在说是他臭名昭著一点儿不夸张。
式凉十分自觉的绕着人多的地方走,于无人处,自它宿主上阵后终于重见天日,从衣箱底住回袖子的系统就憋不住好奇心了。
“宿主是如何效率如此之高的把名声彻底搞臭了?”
“天赋。”
“……”
他难道为此自豪?
由于在疫中,入城的宾客乘车和马具都要经过火燎烟熏以消毒防疫。
战胜后赢来了短时间的安稳,一部分边军退回驻守蓟城,式凉在城外迎人,把人接引至城中,这位朝廷派来的名为李霆义的巡抚大人面都不露。
与式凉交流的是一名姓任的知府,直到请李巡抚下马车以便烟熏马车,式凉见着了这位大人,那表情作态是百般不甘不愿。
也是,这是疫区边缘,像他身旁的任知府这样宽和才实属不易。
不过这位李巡抚的到来才让式凉意识到他以往忽略了的一点。
这边关的军官,都有一技之长,有缺点,但没有过重的人品问题,且都拎得清轻重,魏呈这个总兵官的眼光器量,在与其他方面军的总兵官汇合攻城时,尤显的出类拔萃,加之医术谋略双绝的任无衣,堪称完美的一个团队。
许是处于战争频发,战事紧要的边关,在敌人的进犯中磨练出来了吧。
无论李霆义多难缠,式凉惯会打官腔,诸多烦心事又不往心里去,所以从出去到回了房间,平静心情未被影响分毫。
系统安静的等式凉关上房门才问:“外面怎么又来大官又人心惶惶,不是打赢了么。”
“疫疠,痘疮。”式凉简短回答。
“哦哦。”
其实问了也没用,它又帮不上忙。
式凉何尝不是,他毁了信誉,医术不精,这接下来的担子,主要落在任无衣肩上了。
但凡听闻任无衣大名,无人不会这么想,唯一人例了外。
式凉难得出门一次,听闻旁人说,李霆义又向任无衣发难。
李霆义一届朝廷大员,竟跟个军医过不去,他本人还毫无所觉,用朝堂上攻讦政敌那套与任无衣论道。
“他把人医死了,根本不配为医!”
式凉一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那边李霆义还一句接一句不住嘴的说,听的人脑仁疼。
系统:我的天怎么古代也有医闹?
默默吐槽完,系统透过远远的隔离麻布看到死去的那位老夫人浑身溃烂,一看就是药石罔效,医也医不回来的典范。
同时系统在自己的记忆库中搜索,猛然发现这不就是天花吗?
式凉则回想了下,李霆义抱的是定远侯大腿,定远侯又因他嫡长子在任府意外溺亡一直与任太师有过节,任无衣是任家的李霆义知道了,就来尽他狗腿子的职责。
“时苗毒性虽大,可这位老妇经种苗后症状确有缓解。”
病人身上自然发出的痘疮的痂叫做时苗。
“只是老人家大限将至,终究抵抗不住毒性。”任无衣努力讲道理,“新方法没错,现已能筛选顺与不顺的痘苗,假以时日定能让十之五六的人免疫。”
“十之五六?你这到底不是罔顾了十之四五的人命了。”
跟不讲道理的人没有道理可讲,李霆义不听,不仅不听,还摆出个唯独自己讲了道理似的脸来。
任知府在一旁关切的望着任无衣,苦于官大一级压死人,到底说不得什么。
式凉见了便知,任知府和任无衣是兄弟的猜想是对的。
任太师七子的两个嫡子,任无衣是次子,任知府该是两年前入仕任职的长子,任无季。
“李大人如此紧张这位死去的病人,莫非她和李大人有些亲戚。”
有理说不清,分外无法的任无衣听到式凉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
李霆义高扬的头颅不动,眼光瞟向式凉,嘴角一撇,又要指点些话了。
未等其屈尊指点,式凉道:“在下记得令堂至今尚在南方老家一间草房孤苦伶仃,如果遭了难逃来这里也说得通。难道她是李大人老母?”
系统给翻译一下,宿主大概是这个意思:死的不是你妈你管着吗?
任无季立刻做恍然大悟状,恭谨的向李霆义作揖:“失敬失敬,这样舍弟着实有错。”
李霆义:“……”
被他们一人一句把话头怼回去,暗讽他出身寒微对母不孝又小题大做没事找事,许是无言可辩,或者完成了今日份的找茬任务,李霆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有人认出来式凉指指点点,式凉一概无视。
被好生胡搅蛮缠了一番,任无衣却没有零星火气,接着照顾病人研制药物。
这世上真有脾气这么好的人?
式凉奇怪于这一点,去到无人地方,系统活跃起来了。
“宿主,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针对疫疠的?”
“是是是。”
“怎么才说?”
系统有点虚:“说叫痘疮,我不知道古代叫这名,我都不知道原来天花是瘟疫的一种,我只知道天花,还是看到病症才看出来的。”
“……”
居然是这么蠢的理由。
系统更惭愧的是它观摩其他世界时看到的,只清楚大概:“我并不知道确切的方法步骤,具体操作主要还得看任无衣。”
所以这东西依旧没用,式凉想。
“宿主你去探探任无衣口风,看他进行到哪了,我可以提示他。”
系统提出了可行建议,事不宜迟,式凉次日挑了个人少的时段去找他。
即便是最清闲之时,任无衣也忙的不可开交,但他仍耐心的与式凉说话。
“痘痂被李大人弹劾了。”眼下青黑深重的任无衣故作轻松的调笑,“或许该改用稀释的痘疮浆液来作为种苗。”
其实还是得用痘痂,这个是系统为数不多知道的。
它能帮上忙了?系统激动,它能帮上忙了!
“不过那需要患儿的新鲜痘浆,对孩子有所损伤。”任无衣补充,“还是用痘痂,稀释毒性就成了。”
任无衣一边调配用量,一边说明:“以少数痘痂,研为细末,和净水或人乳。”
任无衣研究出来的比系统知道的清楚,所以又用不上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