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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地球南部某个群岛的海鬣蜥们在小岛间游荡,沙滩上的海草,还有浅水区域的贝壳是它们最爱的食物。
现在是二月,正是它们□□的季节。再过几个月,这里就会有雌性海鬣蜥因为一小片合适的产卵地而大打出手。
它只是静静地趴在黑色的岩石上享受着日光浴,不和同类们交流,偶尔有靠近的雌性海鬣蜥也会被它用尾巴驱逐开。它能感受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不会被繁衍的**驱使,却会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
人类偶尔会路过这片沙滩,它虽然听不懂这些两脚兽在说什么,但它知道,他们已经站在食物链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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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59年,在厄尔尼诺现象的影响下,南部的某个海鬣蜥族群终于迎来了它们的终结,最后,只有最强壮它存活了下来,它向北方而去,想要去寻找其他同类族群。
它不再需要日光浴来维持体温,不再需要上岸换气,可以一直一直生活在海里。
但它并不想苟活在海底与黑暗为伴,它想要去了解这个世界,这个被人类所统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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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不知谁开的头,人类开始向海里倾倒各种废水。黑色、绿色、黄色各式的污染物被倾倒进大海,悄无声息的。
当然,更有可能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大海很平静,就如往常一般将浪花拍打在岸上,似乎并不在乎。
或许连人类自己都不知道,末日已经慢慢在靠近。
“对此我们很抱歉。”屏幕中的人了一躬,似乎真的感到惭愧。
它到了北半球的一个岛国,沿海地区,这里人山人海的,全是两脚兽,似乎在呐喊着什么,手上举着红色的横幅,上面涂着图案,它看不懂。
单从他们的行为来看,这些人大概正沉浸在一种名叫“愤怒”的情绪里。它觉得有些聒噪,于是转身,潜入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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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这个岛国附近的浅海定居了下来,这里没有它的同类,食物却非常丰盛,远比之前更加巨大的藻类和甲壳类动物能让它饱餐一顿。
真是个好地方,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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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都在疼痛。
这是它来到岛国浅海的第四年,直到最近,它才意识到,或许那些藻类和甲壳类动物根本不应该长那么巨大,那是不合理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北半球特有的亚种。
这些生物都变异了,它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它能感受到四肢似乎在发生某种奇异的变化,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许会就这样死掉,但也可能并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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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31年,C国沿海,第一只水生变异生物以双脚直立的形态走上了岸。
它浑身布满黑色的鳞片,有一双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竖瞳,虹膜呈现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能像人类一样直立行走。岸上有不少黄皮肤的人类,拿着一张张网,似乎在叹息着什么,很可惜,它听不懂。
它能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海鬣蜥”,但也不是“人类”,更没有名字。那么,它究竟是什么?
是怪物?也许吧。
它并不了解人类,为了生存下去,它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它可以和人类交流,只是并不是现在。
它需要慢慢将自己伪装起来,而这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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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看你在港口站好几天了。”说话的是个刚下船的渔夫,他的皮肤有点黑,大概是常年劳作的缘故,年纪应当不大,看样子是东海这块的本地人,“你这人真奇怪,大热天的穿这么厚。今天就一桶能吃的鱼,分你两条,收成不好。”
于是渔夫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抱怨,说他们国家的某个邻国这么往海里倾倒垃圾迟早要遭报应云云。
它披着又厚又破的黑色长斗篷,就这么看着渔夫——它确实已经有些饿了,这几天它并未进食。它来到C国沿海已经有几年了,或许是临近岛国的缘故,这里的水生植物、贝类也在前几天被污染,虽然吃了不会死,但它不喜欢那种浑身难受的感觉,它宁可忍受饥饿。
它接过渔夫递过来的两条并不算特别大的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它其实听不明白对方说了什么,只大概能理解对方的意思。只是很可惜,鱼并不在它的食谱上。
最后,它还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那鱼吃了——生吃。
它知道自己的样子会有些吓人,因此并没有和人类做过多接触。
夏天要过去了,未来还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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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开始了它的环游世界之旅,并不准备定居在这里。
十年后的冬天,它又回到了这里,它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变得更加强大,各种意义上的,甚至连进食都不再有必要。
冬雪覆盖着港口上的一切,似乎没有人,人类真是有趣,和之前的地方不一样,它喜欢这个地方,它还想再观察下去,看看人类还会给它多少惊喜。
于是,它再次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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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176年,北M沿海,它的铠甲已经可以抵御所有天敌的攻击,人类走火的热兵器甚至都不能擦伤它。
公元2203年,南半球某个热带雨林,它的背部生出了巨大的黑色蝠翼,两分钟后,蝠翼被黑色的铠甲覆盖,同样变得坚不可摧。
公元2242年,欧罗巴大陆的冰山之中,它的额角处生出了一对角,像是传说中的西方龙人所拥有的。
公元2299年,在二十三世纪末,它的尾巴、蝠翼以及龙角可以被收回,坚硬无比的铠甲可以主动褪下并幻化为其他服装样式,或者在一瞬间变为黑色的潮湿雾气等待着主人再次需要它。
次年,C国某个夜晚,那个沿海港口,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从水里走了出来,他浑身湿透,黑色长发贴在后背,一道疤从眉毛处纵着往下,又在下眼睑下方几厘米处戛然而止。
他看着港口,伸出手,感受着夜晚的海风,一刻钟后,铠甲再次包裹他的全身,但这一次,已经有所不同。
它,变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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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邀请您加入我们的合众国特战部。”说话的是个金色头发的高个子男人,应该有些年纪了,鼻梁很高,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他虽然被邀请至这座被称为“总统府”的建筑物,但男人眼中的傲慢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我们的国家需要您这样强大的人。”
起因是他路过N市的某个建筑物时发现了本不应该能被人类察觉到的微缩炸弹,在政府高层的再三考量之后他们认为他拥有远超正常人的观察力。
于是,这群人找上了他。
不断发生在他身上的进化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理解对方的语言,男人打量着对方,最后点了头,算是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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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纷飞。
他是被军用运输机带来这里的,事实上他本来就会飞根本用不着,但他从未暴露过自己非人类的真面目,在这群人看来,他或许只是一个稍微强一点点的人类——反正就算调查也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本就不属于任何国家,也根本不是人类。
如果非要说一个阵营,那么他属于大海。
男人的黑色作战靴踩在黑色的焦土之上,贫穷、瘟疫、血液充斥在这个国家,他皱着眉,有些不太舒服。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边,和他同行的士兵们戴上了防毒面罩,准备再次进攻。他站在原地,没有与他们同行。
倘若连平民的生死都不被在乎,那这场行动究竟是战役还是单方面的为了宣泄而存在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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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的男人站在座位前大发雷霆。就在刚刚,前线作战部传来信息,说是设备和武器被来历不明的力量干扰,已经全部都不能用了,他们除了撤退别无选择。
男人大骂属下是饭桶,但对局面却无能为力。
他站在总统府外的广场上,没有人发现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站着。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要说,但真回到了这里,却发现连一个字都懒得说出口。黑色的铠甲慢慢从双足向上攀援,直至覆盖至全身,只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在一声叹息中,白色的建筑物被劈为两半。
金发男人跌坐在地上,死亡与他擦肩而过。他颤抖着起身,看向建筑物外的广场——没有任何人。一道足有两米宽的裂隙从百米开外的广场尽头一直延伸,最后攀上建筑物的墙壁,将这庞然大物一分为二。
刀口尤为整齐,像是哪个神明的工笔,边缘还有黑色的不明液体渗出。
男人明白了,这是警告。
他看着桌上的竞选演讲稿,咽了口唾沫。
如果他站上演讲台,那下一个被劈开的,是否会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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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多少年过去。
人类竟默契地保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这在历史上都是很少存在的。这一切都源自某个国家发出的通告,说是再不为了和平而斗争,人类的下场就会和他们那个总统府一样。
但人类的**是永无止境的,有时候再强大的力量都不能产生长久的威慑。
也不知道是谁打响了第一枪,又或者是大家都不装了。于是,大战爆发了,表面上的和平终于被打破,贪婪的人类露出了罪恶的獠牙。
他站在那处港口,看着成拳的右手,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第一次以直立形态和人类接触的地方,只不过那时他还不会说话。其实并没有差别,他仍旧没有和任何人类交流过。
毒辣的日光照在他黑色的铠甲上反射出有些诡异的光芒,这些年他已经到达过很多地方,用自己的双足行走,或用自己长长的尾巴在海中自由徜徉,然后到达大海的彼岸。
“啊……”他尝试着开口,就像无数次自言自语那样,然而这次他失败了。
看着已经化为灰烬的港口,他实在没有心情说活。
那个武器就是人们经常说的“核弹”?他不能确认,但应该大差不差。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它面前消逝,他的速度还不够快,以至于只够将那只小小的生物保护起来。
他慢慢松开紧握着的右手,一只黑色的腹部长着红色斑点的小蜘蛛静静趴在那,还活着,甚至正在尝试突破这只手掌的防御,不过它显然没有意识到就在刚刚与死神擦了个肩。
蜘蛛不断用它的口器攻击他的铠甲,但没有任何用。或许是觉得有些意思,他的手指微曲,黑色的水雾慢慢笼罩在他的掌间,小蜘蛛颤了颤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于是不再动了。
他再次看向远方,开始审视这个世界。这就是人类的战争吗?连其他无关的生物都没有存活下去的资格。
靠近港口的海面上飘浮着它的同类们——姑且算是同类吧,毕竟海鬣蜥一族在百年前就已经彻底灭绝只剩下他一个,也失去了繁衍后代和振兴种族的资格即使他对这件事毫无兴趣。
他最终还是在堤坝上停下,将小蜘蛛放在地上,任由对方爬走。
他跃入已经有些泛黑的海水中,不断向海洋深处游去,再没有回头。
他想,他不会再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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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海底最深处是最危险的地方,因此没人会蠢到先用肉身进到那见不着底的海沟。核战争之后,海沟的危险程度更是上了好几个等级。
末日历150年,也是核战争结束的第一百八十八年,人类进入末世时代的第一百五十年。在这一百多年间,地球上的生物开始变异,先是海里的鱼类走上岸,然后是家畜,再是天上飞的鸟类。
人类至今没有查明污染源,只知道来自海里,或许是很久之前就开始排放的核污水吧,但没人再敢进去,就怕有去无回。
“东部的那条海沟底的东西绝对不好惹。”一位科学家指着屏幕,和边上的同僚解释,“动物只会惧怕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存在,它周围三千米内的海域没有任何鱼类,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或许我们应该给它起个代号?”
“就叫它Leviatha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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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他闭着眼,就这么倚靠在一处海底洞穴口。
他已经活了很久。说到底,这些岁月大多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多久了?他有些忘记了,或许有千年了吧。
自从拥有了独立思想,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再会生长,更不会衰老,他有预感,自己会越来越强大。
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大概就是“进化”。
一个高级又无趣的词语。
他仍旧不明白。
如果进化就是为了迎来像现在这般的孤寂,那进化究竟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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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喉结处的黑色鳞片剜了下来,递给那个男人——这是他的报答,为了千年前那两条被“施舍”于他的鱼。
对人类的报答,第一次,也同样是最后一次。
对方似乎很惊讶,看着手中的鳞片,只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这个人类大概很急,没等他比划鳞片的用处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倚靠在岩石边缘,将那片白色的羽毛捏在手中,很奇怪,他上一次上岸时,鸟类的羽毛上并没有眼睛。
异化终于在陆地上蔓延了吗?大概是的。这一切何尝不是人类的咎由自取?他能感受到这片羽毛中的力量。
不祥的,厄运的。
有种预感告诉他,不能让这个东西返回陆地。
他的世界又陷入了亘古的黑暗。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处。
现在,他的特殊黑鳞只剩下最后一片。
而他,会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
并没有(。
可以猜猜他最后那片鳞片去哪了(应该还是很好猜的)
老攻的身份可以理解为基因融合怪物,并不是单一种族,就像千刃是蜘蛛 人类,本质属于人类,老攻是海鬣蜥 基因大杂烩,本质属于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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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章修了一下,加了一点东西,最近在从头开始修文了,会慢慢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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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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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间章 大海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