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知在禅祚寺的后园将那四株桃金兰种好之后,她又给花浇了水。等她弄完了一切,晌午已过。
净凡给她端来了水,简知净了手,开口道:“这花耐旱,不用浇太多的水,偶尔施肥松土更好。”
“娘子说的小僧都记下了。”净凡笑着道,“花娘子真是蕙质兰心,这般奇巧的花都能培育得出来,委实让小僧佩服。”
简知挺喜欢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嘴挺甜的,说话也讨喜,她笑道:“小师父谬赞,实不敢当。眼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下山了,这花我已经种好,过些日子我会上山来看看情况如何。”
“那就有劳娘子了。”净凡道,“到时候娘子要来,只管找小僧便是。”
简知颔首,她伸了伸懒腰,然后领着茯苓往外院走。净凡跟在她身边,准备送她出山门。
再次路过大殿时,茯苓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你不去求签吗?”
简知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刚刚都忙忘了。
净凡听见茯苓的话,笑道:“小僧领娘子去吧,到时候小僧请无尘法师帮姑娘解签。”
对于解签这种事,简知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下山之前能不能再遇见反派。
扔签的时候,简知颇为不在意,她随手一洒,一支签就掉了出来。
简知捡起来,一看:
【上吉】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茯苓凑过来跟着看,笑了:“姑娘,是个上签啊!”
茯苓的声音并不小,她这一说话,立刻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菩提树下的求签台,这一刻颇受瞩目。
这些目光中,也包括了站在另一侧树下的那道白色身影。
简知倒是没有注意,她盯着那签,暗道,难不成这是要有好事发生?
净凡走过来,温声开口:“花娘子,可要请无尘大师给您解签?”
“不用了。”简知摇头,她面带清浅笑意,“这签的意思我已经明了,就不劳烦大师了。”
净凡闻言,也不强求:“既然娘子心中已明,那小僧就不多言了。”
简知把签放了回去,她看了一眼天色:“今日在寺中已久,就不叨扰了,小师父留步,我们二人自己下山便可。”
净凡伸手行礼:“阿弥陀佛,娘子慢走。”
简知带着茯苓往山门而去。
不知道为何,简知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由得回头,随后她的目光远远地撞进一双浅褐色的眼眸里。
这双眼眸沉静无波,如同一潭静水一般,看得简知心里一跳。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娄音度,也就是这寺中的净心。
老实说,这人长得真的是眉目如画,长眉入鬓,眸色浅浅,鼻梁挺括,嘴唇红润,他整张脸的轮廓线条都比较柔和,所以即便他不笑,也不会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虽然没有头发,不过他的头型并不难看,圆润的头顶,淡青色的头**廓,可以想象,若是他有头发时,又该是怎样地俊美。
简知和他对视着,不由自主的,她的呼吸都轻了轻。
二人对视良久,娄音度都未曾收回视线,简知有一种他并未在看自己,可能是在出神的感觉。
“姑娘,你在看什么?”茯苓见简知盯着一个方向愣神,忍不住问道。
简知眨了眨眼,然后缓缓别过了头:“没,没什么。”
茯苓顺着简知刚刚凝视的方向看了过去,她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僧人背影正在逐渐远去,茯苓愈发不解。
简知再回头时,就发现娄音度已经走了,她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的时候,又高兴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她算是和他见过第一面了。
…………………………
娄音度回到后院,路过花园时,远远的透过圆形拱门,他就看见了无问法师和净凡在说什么。
娄音度略一沉吟,便走了过去,行至无问面前,他合十行礼:“师父。”
无问打量了他一眼:“净心,这几日修习如何?”
“师父布置的功课,净心皆已完成。”娄音度答。
无问满意地点头,他捻须轻笑:“净心,你这是这些弟子一辈中,最让为师放心的了。若是你好好修习,假以时日,参禅悟道的本事一定比为师更高。”
“师父谬赞。”娄音度不卑不亢,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无问脚边的那一丛断枝,“师父,不知这是……”
“这是李郎君介绍而来的侍花娘子,重新帮师父将这桃金兰修根再植,可惜师兄一直在禅房内打坐,不曾有缘见花娘子。”净凡道。
娄音度突然想到了那红梅白裙站在树下求签的身影,不知道为何,直觉告诉他,那便是净凡口中的侍花娘子。
“不过花娘子说,过些时日她还要来看看这些花如何了,到时候我介绍花娘子给师兄认识。”净凡又道。
无问闻言,笑着拍了拍净凡的肩膀:“小猴头,一天到晚不好好修习打坐,就想这些东西,今日我定的好好罚你抄经才是!”
净凡立刻就苦瓜脸了。
娄音度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地载的那几棵残花,眼里划过些许冰凉的嗤笑。
…………………………
简知带着茯苓到山下时,太阳已经西斜。
赵谦坐在马车外面,看见简知和茯苓出来,他立刻把马车赶了过来。
简知踩着脚凳,坐上马车后,茯苓坐在她身边,一副累瘫了的表情。
“娘子,今日是先回家还是去忘忧园?”赵谦在帘外问道。
“去忘忧园。”简知道。
“姑娘,都这般累了。你还要去忘忧园啊?”茯苓的语气中惊讶带着丝丝哀怨。
简知浅笑:“这儿离忘忧园不远,我总要过去看看,才能放心。你若是累了,就在车上等我。”
茯苓努了努嘴:“姑娘去哪儿,婢子就去哪儿,婢子怎么能让姑娘一个人。”
简知对于这些规矩倒是不甚在意,不过她也没有反驳茯苓,毕竟这些事若是被花朗辰知晓,少不了又要责骂茯苓,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马车到了忘忧园以后,简知就进了园子,在仔细打量了一下园中那些色彩各异的菊花后,简知确认没有问题,她放了心里,接着便挑了三盆凤凰台,让赵谦搬上马车。
回城的路上,茯苓看着马车中央那三盆花,偌大的花冠如同凤凰展翅一般,垂坠的花丝真像凤凰尾巴再加上那橙红相间的绚丽色彩,真真是让人看着便移不开眼。
茯苓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那花。
简知轻笑:“你喜欢?”
茯苓眨眼:“姑娘养的花这般好看,是天下独一份儿的,婢子自然喜欢。”
简知闻言便道:“改日我送你几支。”
茯苓连忙摆手拒绝:“不了,姑娘,若是让主君知晓,必定会打死婢子的。这花如此珍贵,婢子怎么配得上,能够跟着姑娘得见此花,已经三生有幸了。”
简知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那改日我送你几盆不名贵的花。”
回到花家,赵谦和茯苓小心翼翼地将那三盆花抱进了正厅。
花朗辰一见那花,立刻喜出望外,他站在花枝前,看着那比手掌还大的橙红色花冠,不由得连连赞叹:“乐儿,你这凤凰台养的越发好了,这几盆是近日我见过成色最好的了,如此一来,我倒是舍不得卖了。”
简知好笑:“父亲若是喜欢,那留着不卖也可。”
花朗辰坐在花前,叹息了一声:“我倒是想呢,只是已经答应了施家大郎,人无信不立,这花必定是要给的。”
简知坐在花朗辰下首,下人给她上了茶,简知端起抿了一口。
花朗辰转头来,看着简知,他又笑道:“乐儿,半月之后,常平县主有个赏花会,县主给我们家也下了帖子,邀你前去,这事儿我已经替你应下来了,你莫要忘了。”
“县主怎么会邀请我?”简知惊讶了。
“还不是因为你有一手养花好艺,如今这汴文城里谁人不知,县主请你,也算是看得上你,你到时候去的时候,莫失了礼数。”说到这里,花朗辰又语重心长道,“为父往年总是希望你少出门,多在家里,这一年以来,你的确是变了不少,每日在家养花看书,倒是很少出去走动了。只是这人情往来终究是要维持的,县主的赏花会,来的贵人之子女定然不少,你若前去,结识上几个作闺中密友,也是好的。”
简知虽然不想结交什么闺中密友,却也不拒绝花朗辰的好意,她点头道:“既然如此,到时候我就去一趟罢。”说不准她去这一趟,还可以提前遇见女主角秦书墨呢,像这种赏花会,秦家是一定会派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