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盗墓笔记/一人】苦昼短 第26章 消融

“我生命中出现了最美好的东西，是因为我做了原本不敢做的事。”

阳光平稳地停驻在雨林上空，紧密相连、死气沉沉的树冠仿佛燃烧般全都被镀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金色。

几声枪响，打碎了寂静。

手里拿着武器、脸上有着惊恐神情的男人茫然无措地在树林中逃亡。在他身后半空中几乎布满了黑色的飞蛾，密密麻麻扇动翅膀时化作流动的黑色碎片，逐渐形成一张面带讥讽的“人脸”，正在享受追逐猎物的快感。

男人无论怎样改变方向，都无法摆脱向四面八方扩散的扭曲恐怖、几乎从外到里将自己占领的死亡威胁。

尸体以缓慢的节奏摇摆，随即彻底迷失在疯狂的黑暗深渊中，断绝希望。

树冠中缓慢降落细密的墨绿色藤蔓，飞快蚕食地面上人类存在过的痕迹，为缓缓走来的少女神祇铺上柔软光滑的地毯。

立于半空中不停摆动的触须将光线绞杀，盘旋纠缠，向内生长形成人类幼童的躯干，在闪烁的光亮中浮现出九头蛇柏那张熟悉的脸。

“最后一个，清除完毕！”

温羲月站在密林中央，笑着伸手摸了摸凑到面前邀功小管家的头。

“柏柏辛苦了～”

“稍微有点厌倦这个地方啦，主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眷族们现在肯定慌得一批，嘻嘻嘻嘻！”

即使相处这样久，九头蛇柏对人类眷族们的恶意并无减弱的趋势。温羲月听着小管家充满幸灾乐祸的笑声和话语并未生气，她歪头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嗯——有公司的人在，天真他们不会恐惧啦。”

“不过嘛……我也不想和废品玩过家家了。”

少女话音刚落，她苍白的肌肤上毫无由来地忽然溢出雾气，扩散速度极快，也就几分钟的工夫远处的林子已完全看不见了。

周围几米远的树木，逐渐化作了一个个伫立的怪影。一种阴冷的气息开始笼罩四周的森林，仿佛这片土地正缓缓转变成不可名状的一部分。

时间与距离在此时变得虚幻，人类的想象力在浓雾面前只有无助的空白。树海中的幸存者们被恐慌笼罩失去平衡，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

他们鼻腔内中充满腐烂的腥甜，甚至舌头上也能尝到，几乎完全迷失于其中。

潜伏于此蠢蠢欲动的敌人们被这片晦涩阴郁的雾气尽数吞噬，难以言喻的危险在人类心中沸腾。

裹挟着凉意和腥味的微风拂过那座巨大而完整的神庙，神庙廊柱和墙壁被轻抚后浮现出细小的花纹，层叠浮现形成不同组合顺序的铭文。它们本身似乎就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生命体，以独特的节奏在神庙的体内爬行，带来不祥的征兆。

只可惜局外人并未察觉，维护者们也不会透露真相。

吴三省队伍中的幸存者们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营地前方不远处巨石堆砌成的广场上躺着密密麻麻失败品与同伴们的尸体。

所有尸体在矿灯照耀下逐渐溶解，失败品那恶心苍白、不时抽搐的躯体看不出一丝一毫爬行生物应有的特质。它们仿佛是从某种巨大生物身体中掉落的肠子、又或是触手，逐渐化作令人作呕的黏液，与人类残躯相互交融。

他们的色泽、形态逐渐同化，最终头颅和腹部爆炸，喷射出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透明孢子卵泡，墨绿色的藤蔓暴露在雾气中，瞬间枯萎散落。

广场被令人窒息的绝望清空，再次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吴三省的指尖还夹着未点燃的烟，胃里阵阵抽搐。经历过大风大浪、曾经对恐惧嗤之以鼻的男人如今却在沉默中唾骂自己的愚蠢。

守在营地最前方的幸存者们大部分都是天下集团 | 派来的，他们面对这种骇人的场景虽然脸色难看，但依旧保持理智，甚至还有余力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文件和装备，重新分配物资装好背包，将它们堆在身后的神庙中。

谭唱站在队伍最前面，按了按太阳穴缓解压力。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侧头余光扫过支离破碎的队伍，估算着若是再有袭击还能支撑多久。

有警示作用的红色烟雾从篝火中升起，带着徒劳的挣扎。风从浓雾中钻出拉扯着人们的衣衫，也拍打着他们的脸，无端地带着嘲讽与戏弄的意味。

“神庙的入口已经……苏醒，吴三爷你们的人先躲进去吧，不要离入口太远，否则有什么危险我们是没办法第一时间进行救援的。”

“袭击停止了，是与这场雾有关还是与神庙有关？”

吴三省先招呼伙计们拿上装备进入神庙，自己则站在谭唱身边猛吸一口手中夹着的烟提神醒脑。

“二者都有，说实话我们的任务只是保证你们活下去，这些事天下集团涉及得不多，并不清楚。若想从我这边打探消息，吴三爷还是歇了这份心思，我只是个普通员工，接触不到那么多机密。”

谭唱当然不可能说真话，吴三省这样的老江湖也不会轻信“盟友”的一面之词。

就在他想继续问话时，忽然感到一阵凉意从脊骨坠落，随后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和语言中枢，被无形的力量拽入神庙之内。

谭唱最后进入神庙，刚刚还平静的广场忽然被一只巨大的手拍碎，从裂缝中隐约能看到有蓝色的飞蛾掉落，密密麻麻聚在半空中，随即缓缓降落散开。

少女的身影就伫立其中，彩色的翅膀簇拥在她苍白的脸颊周围，在黑色的长发中穿梭，最终消失不见。

神庙墙壁上的人面鸟浮雕从长眠中苏醒，抖着丑陋没有什么羽毛的翅膀，怪叫着冲向少女头顶盘旋。原本栖息于峡谷的西王母雕像不知为何忽然活了过来，动作有些迟缓，与少女缠斗在一起。

“啧啧，输了还不许我来吗，真小气呀～”

温羲月语气轻快，笑容无辜望向幸存者们，还站在原地向他们挥手致意，十分轻松惬意，仿佛只是来旅行的游客，与狼狈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温小姐？！”

“哎呀，吴三省你们还活着呀，天下集团很能干呢。”

话音刚落，扎西带领的眷族小分队就被面前活过来的西王母惊呆了。

温羲月见自己的眷族们都到齐了，怕残存意识的化身傀儡伤害到脆弱的人类们，便直接击碎了它伸过来再次挑衅的手臂。

四周的雾气瞬间从伤口处侵入，“西王母”再次死亡，身体碎裂成小石块，在坠落过程中化作沙尘消散，神庙周围景物终于清晰可见。

“你们回来啦！”

温羲月展开双臂，黄昏温情脉脉的光落入少女双眼，等待着眷族投入自己的怀抱。

吴邪是第一个冲向少女，也没人与他抢第一名，只是在即将触碰到她之前却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窘迫地站在衣着整洁的少女神明面前。

“我身上不大好闻，就不抱——”

“天真～有没有想我呀！”

温羲月不在意脏兮兮可怜眷族的顾虑，打断他的拒绝，直接上前一步将人抱个满怀，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腰身，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与安全感。

少女歪头笑着与吴邪对视，他脸上随即也露出同样灿烂的笑容回抱住他的神明，心中的慌乱与恐惧轻易地被她掸去抹平。

“有的，我很想月月。”

“我证明，小三爷他们四个没有温小姐在，都坐立难安呢。”

潘子选择性地遗忘掉刚刚见到不科学的一幕，神庙内躲藏的幸存者们除了里世界的成员与吴三省外，均被结界释放的力量击晕。他们汇合后潘子又确认三爷无事后，身心放松，这便有心情打趣小三爷他们。

“嗨呀，胖爷我也很想小温，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什么事，这队伍要是没我劝说着，就四眼和天真同志那个状态，迟早得散！”

“王老板的脸可真大，你们四个半斤八两，还好意思往自己身上揽功劳，佩服佩服。”

阿宁可不惯着他们，将匕首擦干净收起来，在旁边冷嘲热讽。几个人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最后还是因为温羲月挨个抱了一下，结束了无意义的对话。

扎西、巴伦和谭唱站在入口旁对接了一下情况，天下集团剩下六七个人从装备中拿出设备组装好，将吴三省带来的表世界的伙计们装入“茧”中。

黑眼镜、王胖子和阿宁坐在不远处靠着墙壁休息，有说有笑的。吴邪喝了口水，这才走向自家三叔打了招呼，被吴三省打了下头。

“臭小子，现在不跟家里报备就敢跑来了是吧？”

“三叔你不是也不告诉我随便下斗，身为侄子我可是从未管你的。”

“行行行，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温小姐能管你就够了！”

吴三省酸溜溜的语气逗得清醒的几人发笑，吴邪深知三叔的本性，装傻笑着岔开了话题：“我听潘子说你们是来探路的，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吴三省看小哥和少女往神庙深处前行的背影，清了清嗓子将手里剩下的半截烟掐灭，对自家大侄子终于说了实话：“天下集团提供了信息，文锦和汪家人暂时达成了合作关系，她比我们都早一步进入塔木陀，并将安全的路线图绘制好同步给汪家的队伍。”

“他们想在塔木陀中寻找某种遗落之物，最终锁定了神庙。我知道大侄子你要陪温小姐来塔木陀，正好我带潘子和几个伙计接下天下集团的委托就来了。”

“这地方邪性得很，队伍里大半的人都被不知名的病菌感染，全部化作了非人的怪物腐烂。我们又和汪家的队伍碰了个正着，就起了冲突。好在他们也因为感染死伤惨重，剩下的几个都逃跑了，这才占领了神庙，还没等定下一步计划呢，就出了乱子。”

吴邪自然明白乱子是什么，他此时对之前三叔隐瞒自己的举动非常体谅，毕竟他现在也不能随意透露里世界的事，应对亲近之人的办法除了沉默便只有谎言。

三叔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即使他对温羲月和里世界的一切好奇到睡不着觉，也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多说一句话。

“行了，哭丧脸干什么，温小姐和张家小哥已经去探路了，大侄子你赶紧歇歇吧，不然就你这小身板，也撑不了太久。”

吴三省故作嫌弃地拍拍傻孩子的肩膀，把他怼到已经睡着的王胖子那边，“哎三叔，你别推我！”吴邪抱怨了两句，在三叔转身的瞬间脸上的情绪有所收敛。

胖子和黑眼镜只是在闭目养神，听到响动便立刻睁眼。阿宁对这几人的习惯经过这段冒险有一定了解，他们的目光便落在与扎西交谈的谭唱身上，似乎是在评估此人是否可信。

谭唱背对着众人站着，扎西看眷族们警惕地目光，轻轻对着他们点头示意，暗示这边势力无害。

“我听会长提起过温小姐以及她的眷族们，今天见到了却和想象中不大一样。”

谭唱挽了一下袖口，挑眉看向公司西北大区的骨干成员和全性的巴伦，似笑非笑的神情十分欠揍。

“你还有心思打听小羲的事？不如回去和你们会长琢磨一下未来的发展方向，可别当了谁的垫脚石，最后被小羲迁怒。”

一击必杀，谭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变得规矩许多。

谁让大家都清楚风家为王家做了多事、付出了多少钱财，风正豪想两边都不得罪稳坐钓鱼台是不可能的，若他看不明白局势也不能白手起家成为十佬中的一员。

“会长他考虑周到，我哪儿能说得上话，温小姐是公司的编外董事，也是咱们的顶头上司，我们可不敢随便得罪自寻死路。”

“你们明白就好，对了，你们带了运输仓，效率和使用效果如何？”

“自动导航和维持人类生命体征的功能已完善，普通攻击均可防御，不过若是大区负责人的攻击，那就防不住了。”

扎西将细节记录上传到二壮那边备案调查，他将多余的运输机组装好，边浏览功能边询问谭唱道：“清除记忆目前能实现吗？”

“成功率较低，具体的记录里相关案例，等这边事情结束，随时欢迎来天下会的疗养院看看，眼见为实。”

谭唱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冰冷又强大的风从神庙深处黑暗中倾泻而出，发出尖锐的狂笑声，几乎将所有人都吹得东倒西歪，连王胖子那个吨位的，都被拍在了墙上，半天都动不了。

很快，风就弱了下来，尘埃也逐渐落定，直到一切再一次归于平静。但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光怪陆离的浮雕与岩石间潜伏，令人感到不安与恐惧。

吴邪的视线模糊了片刻，四周仿佛是被声呐扫描后呈现出新的画面，原本漆黑的空间此时却亮如白昼。

无论是在神庙顶端缓慢爬行延伸的铭文，还是石缝间生长出金绿色绒毛，闪烁着淡淡的荧光，梦境之火在此刻静静燃烧。

阿宁和吴邪的思维达成同步，目之所及的景象滴滴答答溶解，只是吴邪见到的在云雾中翻滚、若隐若现的巨大蛇身，头部带有人类的轮廓，双眸紧闭，尾巴打着固定节奏的节拍。

阿宁则看到的是吞没世界的金绿色“火焰”，自己的体内、周围的石壁尽数燃起明亮冰冷的火焰，神庙最顶端刻着铭文的宝石碎裂，最终形成一个彩色的漩涡，安静地注视着她。

二人身体温度迅速流失，目光空洞不受外界的影响，他们几乎溺毙于那个色彩艳丽诡谲的世界中。

未接触进入里世界的众人能看到的只有小三爷和阿宁像丢了魂一般，站在神庙中心，身体微微晃动，喉咙里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王胖子和黑眼镜熟练地对着神庙深处大喊温羲月和小哥的名字摇人，里世界的异人们明白眷族窥探到世界的真相，没有轻易插手。

吴三省被自家大侄子的状态吓了一跳，上面拼命摇晃他的身体，却毫无反应。潘子比吴三省的状态好一些，他拉住三爷耳语两句，他们便从吴邪身边退开。

少女和背着黑金古刀的男人不知何时回归队伍，小哥和王胖子一左一右站在他们身侧，黑眼镜则站在温羲月身后，此处的世界忽然有一种警醒，而与之相伴的是独处时的孤寂感，将两人从迷失之海中拽出，跌在现实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温羲月苍白的手轻拍二人的后背，他们从窒息状态恢复正常，冰冷的触感穿透灵魂，缓解他们此时剧烈的咳嗽与晕眩感。

“谢谢月月/温小姐。”

“不客气噢。”

温羲月的掌心从后背移到二人脸颊，指腹摩挲两下后收回，歪头笑得开心，给予她独有一丝温情。

阿宁咳了两下，尽量减缓呼吸频率，携带死亡、如烂泥形态的菌团从她的皮肤溢出，迅速向洞穴深处爬行。

“她在下面。”

“谁……？”

“陈文锦，三叔你也可以称她为母体。”

吴三省瞪视着大侄子冷漠理智的神情，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他似乎被夹在了拥有不同吴邪的几个未来之间——进退两难，徒劳无功。

天真：San值暴增，逐渐月月化

吴三省：这是我那个好骗善良的大侄子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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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