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快速地摆脱掉讨厌的眩晕感。他放下胳膊,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看见摊开的掌心里沾上了一点新鲜的血迹,而尚在隐隐作痛的额角提示了它的来源。不算很多,但令人厌烦。他无声地咂了一下舌,一边拨开盖在那处的细碎发丝,以防它们与伤口粘连,一边扭过头去环顾四周,张口开始呼唤同伴。
“喂,苏格兰——”
“我在这里,波本,小点声。”同伴答话的嗓音要显得平稳不少。他音量不大,但很清晰,显然距离不远。然而当波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的时候,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于是苏格兰早有预料地补充道:“低头,往下看。”
波本皱起了眉,依言蹲下身子,双眼微眯着歪过脑袋。映入眼帘的是杂乱堆叠起来的钢筋与碎石块,想必就是在刚刚发生的剧烈摇晃中掉落下来的建材,其中的某处幸运地形成了一块很小的三角形区域,堪堪能够容得下一个成年男性。
“……你怎么样?”波本又抬头看了看塌掉一半的墙壁,禁不住捏了一把汗。
苏格兰蜷缩着身体,转动眼珠的时候瞥见了波本沾了血的金色发梢,意有所指地冷静答道:“我很好,一点也没有受伤。”
“哦,那的确很好。——所以,你能出来吗?”
“我觉得不能。”
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待在小三角外面的金发男人烦躁地“啧”了一声。他站起来,在困住同伴的建材堆周围走了一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环境,然后无奈地得出了相同的答案。它们靠着墙,仅剩的那半堵墙,而另一侧唯一留下的洞口很小,宽度连苏格兰的肩膀都不到,更别提前面还横着一块锋利的碎石。波本试着伸手推了推,但随着他的动作,其它相连的部分开始发出危险的声音,像是在警告他们稍有差池便会倒塌的风险。
“真麻烦。”
波本低声念了一句,眼神却利落地扫视起前方,捏着下巴研究起这堆东西的构造。他很快有了想法,并且准备付诸行动。
“等等……那家伙呢?”手掌搭住最上方的一块水泥板,波本这才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同伴。
“你问莱伊的话,他刚刚还和我在一起。”
苏格兰下意识地想要转一转脖子,但碍于困住身体的狭小空间而失败了。但他还没说完,不同于两人的第三道嗓音便接住了话音。
“我在这里。”莱伊答道。
波本循声扭头,看见了一道被撞击变形的门板,以及狭窄的缝隙里露出的一个光洁的脑门。他顿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噗嗤。”
“我认为你们没资格嘲笑我。”莱伊的脑门似乎动了一下,但接话的语气依旧十分冷静。
“什么?莱伊怎么了?”看不见情况的苏格兰不解发问,又很快从波本的反应中有了猜测,“你也被困在什么地方了吗?”
“我很好,苏格兰,至少我的脑袋上没有受伤。”
“噢,那就好,那太好了。”
唯一脑袋受伤的波本感到了冒犯。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却咬牙切齿地说道:“差不多一点,你们最好看清形势,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们脱身。”
“是的、是的……拜托你了,波本。”
“我刚刚联络了支援小队,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苏格兰好脾气地应和,而莱伊却显得相当不领情。波本冷哼一声,没再理睬后者,手上动作不停地拯救着苏格兰。
“他们还要多久才会来?”苏格兰递给金发同伴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稍稍抬高音量,对稍远处的莱伊问道。
“我也不知道。”门板缝隙里的脑门换成了一团漆黑的头发,莱伊转了个身,背对着这边,手中拨弄打火机的“咔嚓咔嚓”声,“但我估计,怎么也要一个小时。”
“那么久!”波本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啧,今天真倒霉。”
另外两人没有出声,像是对这一句抱怨表示了赞同。
波本说得没错。在潜入这栋大楼之前,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几分钟前,解决完任务目标的三人依照计划来到这里会和,刚刚站稳身子,没来得及互相打个招呼示意,就感受到了建筑物突如其来的剧烈摇晃,坍塌紧随其后。
“……地震了?” 找寻掩体的途中,莱伊一边谨慎保护着自己的长发,一边轻轻自语道。不出片刻,他便得到了波本毫不留情的回嘴。
“你傻吗?!但凡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毕竟是日本,全世界十分之一的地震都发生在这里。”
“闭嘴吧,莱伊!小学生的地理知识都比你丰富!”
“我只是开个玩笑。”长发男人耸耸肩。波本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头顶上猛地砸下来一块水泥板,让他们不得不快速地各自躲闪。随着一声闷响,各种破碎的建材和灯具部件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烟尘和撞击让他们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几秒钟,几十秒钟,最多也不过一分钟,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现下这样尴尬的局面了。
莱伊把身体转了回来,于是门板缝隙里又出现了他的脑门。他单手摸出了烟盒,另一只手上还在不停地把玩着打火机,橙红的火苗一下子窜起来,一下子又熄灭。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还是把烟收了回去。
“干等着挺无聊的吧。”苏格兰从细微的声响中洞悉了他的打算,开口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我也觉得无聊。”
“这里空气不流通,吸烟的话味道太重。”
“真少见,你竟然会介意这个。”
“我平常是不介意的。”
如果能够自如活动,苏格兰这会儿应该耸了耸肩,试探着提议道:“那不如听听音乐,你的手机还在身上吧。”
莱伊沉默一下,才回答道:“还在,但没有网。”
“哦……确实,这里或许信号不好。”
“不,我是说……我这个月没有流量了。”
苏格兰也沉默了。他还没有想好如何接话,就听波本毫不留情地嘲笑道:“真想象不到你天天都拿手机在干什么?今天还不到二十号……”
莱伊忍不住出言打断:“今天二十一号了,波本,零点已经过了。”
“……闭嘴,那不重要!”
“好吧。”莱伊轻轻吐了一口气,用很轻的声音喃喃道,“但是……话费真是太贵了。”
“抱歉啊,如果我够得到手机,就能给你开热点了。”苏格兰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沉痛,成功地让长发男人有些无言以对。片晌,他也以同样沉痛的声音回答道:“……不,还是多谢你,苏格兰。”
“说到音乐——”波本在挪动断裂钢筋的间隙里,指了指自己身后,对苏格兰说,“我看到你的乐器包了,就在那儿。”
话音落下,只见苏格兰微微瞪大了双眼,上挑的眼尾因此而显得柔和了几分。“啊……是吗,太好了。谢谢,波本。”他的口气充满真诚,由于无法活动身体,便只好以眨眼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我的贝斯没事吧?”
“哈?我不知道。我没注意。”意料之外的提问让波本也紧跟着诧异地挑眉,“你不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的枪吗?”
“枪放在夹层里,论起处境,还是贝斯比较危险。”
“这是什么诡异的理论……”
“最重要的是——”莱伊中途插话,“武器的损坏都可以公款报销,但乐器就不行了。”
两名狙击手对上了脑电波,苏格兰露出了“就是这样”的表情,微笑着得出结论:“莱伊说得对,波本你不懂啦。”
明目张胆遭到排挤的金发男人怒极反笑,狠狠地往关住莱伊的那扇门板上踹了一脚。
“咣”的一声,门板被踹开了,砸在地上再发出第二声巨响,一时间尘土弥漫。莱伊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身,躲开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他扶正头顶的帽子,偏头往旁边看过去,与面色不善的波本四目相对。他有些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轻笑,然后迈过脚边的碎石堆,朝着波本与苏格兰的方向走过去。
“谢谢。”莱伊又重新掏出烟盒,这回实实在在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用打火机点燃,“这边的空气就好多了。”
“对我而言,现在是这边多了一个浪费氧气还污染环境的混蛋。”
莱伊摇了摇头,不打算再继续回嘴让冲突升级了。事实上,刚刚他之所以不主动破坏横在自己面前的那扇门,也是为了团队和谐所作出的考量,虽然最后……似乎还是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少抽两口吧,莱伊,对肺不好。”苏格兰适时地开始缓和气氛,熟练得令人害怕,“还有波本,你也少说两句。”
波本闻声闭了嘴,尽管仍旧臭着一张脸,但确确实实是把苏格兰的劝告听进去了。他转过身,低头继续一块一块地搬运钢筋和水泥板,留给莱伊一个无情的后脑勺,将“眼不见为净”的信条践行到底。
“真不容易啊,苏格兰。”头戴针织帽的黑发男子瞥了一眼波本的背影,摇着头意有所指地感慨了一句,“我也来帮忙好了。”
“啊、啊……太感谢你们了,之后请你们喝酒。”
“我想吃苏格兰做的料理。”
“我也一样,如果是咖喱饭就更好了。”
“莱伊你这家伙少得寸进尺——这里不提供点餐服务!”
“那也不该是你说了算,波本,下厨的人是苏格兰。”
“别为了这种事吵起来啊,你们两个……好了,既然这样,波本也点个餐吧。”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组织派来的支援小队准时到来,三瓶威士忌酒终于离开了大楼废墟,走上空无一人的街道、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叹自由可贵的时候,天边已经泛出了些许的鱼肚白。
赤井秀一在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件事,回忆起三人之间无聊的对话,忽然间感到了一阵无从言说的悲伤。他想起了那一天的最后,波本和莱伊一同挪开最后一块水泥板,又同时伸手,把困在里面的苏格兰拉起来。几个月之后,相似的境况出现了,但成功的结果却没有重演。波本和莱伊伸了手,却都没有来得及把苏格兰再拉起来。
苏格兰离开得很匆忙,也很突然。莱伊甚至花了两天时间去习惯没有美味咖喱饭的日子。第三天的时候,他遇见了波本,对方前一秒还佯装温和的笑脸立刻变得杀气腾腾,好看的脸上好看的嘴巴开始毫不留情地喷洒毒液。
往往在这种时候,苏格兰就该出场了。
赤井秀一点燃了一根烟,吸了几口后觉得味道太重,便走上阳台,相信这里良好的空气流通会有所帮助。
“A few words.”他自语道,“He left a few words.”
降谷零也许不会赞同这个看法,但那也不该是他说了算,毕竟“下厨”的是诸伏景光。
END.
交了个稿,开始摸鱼
任务内容无头无尾,无因无果,不必深究
我懂了,无论我写什么,写到最后永远避不开讲相声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www我晚上和室友煮了火锅超级开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