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工人带他们去为休息而搭建的棚子时,赛特把报纸拿给了工人看。
赛特不懂这里的年份,装作这部分不是自己的工作内容,让工人解说。
工人拿到报纸先是感叹,“这报纸在我小时候都不常见,我爷爷奶奶说这种报纸上的内容可有意思了,不像现在的报纸,成了资本的宣传,唉,那时候的纸……”
“停,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相关内容。”赛特打断他,这个工人还真是个话唠。
报纸上有一个文章,被红笔圈住了标题——《生出鬼的中年妇女》
赛特大眼略过,意思是这个女人从小被家里教育,导致思想极端,认为有孩子才最重要,以后的幸福日子也只能靠孩子。
但是她迟迟怀不了孕,最后去庙里祈福,怀孕了。
结果生下了一只怪物,刚出生就在床上蹦蹦跳跳,肚子上的脐带也没有剪开,虽然是婴儿,皮肤却如老人,眼球突兀,没有嘴唇。
村民们烧死了这只怪物,女人就疯了,即使她再去庙里祈福,也得不到孩子了。
她一生刻薄,来过女记者,疏导无用,甚至她还想剥夺女记者的子宫,偷别人家的孩子。
她太过执着,完全不接受新时代的女性思想,她只觉得那是叛逆,没有孩子怎么能行?没有孩子就是不完美的人生。
许多女人怜悯她,但她们不一样,她们都离开了村庄,甚至不惜抛弃孩子。
她一边大口唾骂那些女人心狠手辣,一边杀掉了跑掉妻子的丈夫,她想要那些孩子,但那些孩子好像都被家里人告知过,要离她远一点。
孩子们不听话,她又杀了孩子,吃孩子的肉,觉得这样她就能再怀一个孩子,她那没用的丈夫,她早就宰了扔地里埋了,跟了他都晦气。
有些女人知道了她,故意逃跑,等丈夫被她杀死后,又过来把小孩儿也带走。
她已经疯了,看到小孩儿丢了,直接抄起斧头去小孩儿家里,多疑的人直接带走了,有的人还会回到原本的家里再收拾些东西,后者是跑不掉的。
警察也来过,这里太落后,没有监控,光是某些人说的,警察还不足以拿这些证据抓捕她。
有些村里人甚至以为这只是个谣言,只有真正死了丈夫的人和丢了孩子的人才会相信,村里人觉得那种人才疯了,故意编造谎言,把锅都甩到她身上,安慰自己来。
因为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她之前求孩子时,会偷跑别人家里求子,替她开脱的,就是那些人。
她即使不再年轻,他们也想要,他们以为她会因为这件事,让他们再来一次。
警察走后,他们在一天之内全死光了,在她眼里,不能让她怀孕的,都该死。
有医生听逃跑出来的女人说这件事,都说是脑子出了问题,某处坏了,让她的认知出了问题,可能是长期抑郁焦虑导致的,估计和原生家庭长期施压关系密切。
死掉的比搬出去的还多,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她慢慢变老,养大了一个乖孩子,这个乖孩子之所以乖,是因为他目睹了她的行凶过程,只想有朝一日赶紧逃离这里。
他说了她最想听到的那句话,也是她的父母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等我出去以后飞黄腾达,我就接你走,开车带你出去旅游,住最贵的房子,吃上好的食物。”
她放他走了,他却再也没回来。她等啊等,现在老了,走不动了,怨念太深,就成了鬼。
“如果她儿子还活着,应该和我一般大,毕竟她是四十多岁养的小孩儿。”工人收起报纸,“这东西是个珍藏品,说不定还能当个古董。”
赛特敲敲桌子,“这报纸是我从那个屋里拿的,你刚才说的文章,不就是那个老婆婆的故事,说不定这个文章就是他儿子发表的。”
“不是?你不是和她说话,她给你的报纸?”
“不是。”
“你直接拿的,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嗯。”
工人一副完蛋的样子,“你不知道啊,老人家最无聊了,有时候就看那一两样东西,还天天看,你就这么拿走了,她不生气吗?”
赛特摆摆手,“拿了就拿了,再看看那篇文章,尤其是作者的名字。”
“XX地毛记者。”
赛特挑眉,“写的那么清楚,真的只是记者?上面不是说记者难与她交流吗?”
“报纸给我。”
“怎么了?”
“我们去问问大街上的老人,看看谁对这个XX地毛记者有印象,说不定他儿子当上了记者呢?”
“也对,我也去。”
——
第一个问的是出了村第一条街的老头,他曾是从村里搬出来的人。
老头听见是关于她的事,随手摆摆,说自己不沾这事儿,别问他。
赛特不惯着老年人,直接单手抓起,老头腰不行,哎呦哎呦的惨叫,鞋子都离地了。
工人吓得,连忙拍赛特的手腕,“放下来放下来,他万一身体不舒服,有个心脏病,死了你还得赔钱。”
“那就赔。”赛特哼一声,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人,他回头看阿努比斯,“……赔礼道歉先,你可不能学我。”
工人安抚好老头,老头气性上来,抓起旁边立在墙上的拐杖,朝三个人左右一顿挥。
“虐待老人了——!”
老头的大喊招来一群人的围观,赛特拉着阿努比斯就跑,工人也跑,跑远了,就没事了。
“还以为问着多容易。”工人抱怨一句,“这年头,钱难挣屎难吃啊。”
赛特觉得没什么,在他那边,赛特有能力,其他人也有,想问个人也是不容易。
工人喘息间瞥见两人手扣在了一起,不好意思地看天看地,赛特看他这样,又看看手,想拉出来又分不开,像黏胶糊到两人手心一样。
算了,就这样吧。
问了一个晚上,什么也没问到。
第二天从旅社里起床,赛特身体不舒服,昨晚阿努比斯是背对着他睡的,一起床就被他抱着,手栓着腿也搭在他小腿上,就差一个翻身全压他身上了。
叫醒了还要亲一下才起来,这混账小子。
这个镇上有看报纸的习惯,今早的报纸在楼下老板桌上,赛特下楼时顺手拿起来看了。
翻半天,没找到记者作者或编辑姓毛的家伙。
旅社老板烧个水回来,赛特就问他有没有往期的报纸。
“我报纸可都是订阅的,你掏钱了吗?”旅社老板拧开瓶盖,往玻璃杯里加新鲜茶叶,兑水,热气从里面升腾。
赛特手机扫码,一个房间一百,睡一晚应该付两百。
“xx到账五千元。”
旅社老板一个咯噔,坐直后忙把前台柜子底下的门打开,一堆报纸框框往桌上落。
“顾客就是上帝。”
旅社老板笑着,心想,刚才是不是听到这位红头发的美男子骂人了?
——
工人醒了之后,发现赛特已经找到了,这个毛记者这些年比较自傲,可能是知道她已经死了。
毛记者发表的文章,近几年都在说自己的光荣事迹,自己如何如何努力,从一个小鸡变成了一只凤凰。
有一篇文章他透露了自己的姓名,赛特去网上查,有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但是有一个人粉丝特别多。
应该就是他,简介里也写了他当了十二年的记者,现在转战为了xx出版社总经理。
定位后,赛特他们就来到了xx出版社,决定不让任何人发现,直接拐掉毛记者,监控由阿努比斯摧毁。
工人是第一次干这档子事,刺激极了,他比较迷信,捉鬼师让干他就干,管他拐人不拐人。
扛着人进车后,工人一路开车直到工地,赛特直接把他甩进了破屋,这个时候还是天亮的时候。
赛特他们就在挖掘机旁等着。
毛记者是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但身材胖,衣服穿的干净得体,头发掉的没多少了,这一路上他大喊劫匪,被赛特一口袜子堵住了嘴。
当时还有一个男的说为什么奖励他,什么玩意儿?粉丝对明星也没那么包容吧。
感觉周围黑了下来,他从麻袋里挣脱,在陌生房间里摸索,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终于看出了这是哪里了。
他大吼着砸门,他要出去。
门是坏的,不出一会儿他就能砸开,还好窗户给封死了。
工人开启挖掘机,屋内再次出现三个雾体,幻化成了老婆婆的样子,像蜡人一样,围坐在火炉周围。
她们一齐看向男人。
“我的宝贝儿啊,你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被人拐卖,被人骗了?妈妈在这儿呢,一直在这儿等你。”
“我老了,但还记得送他走的那天,他跟妈妈说等赚了大钱,让妈妈住上新房子。”
“救命啊,你们绑错人了!不是我,快放我出去!”男人疯狂踹门,直到自己的背被老婆婆拍了一下。
男人心里恐惧,心跳声太大,怕老婆婆听清,知道他心虚,连忙裹紧衣服,强制自己冷静。
他回头,眼里饱含热泪。
赛特就站在门外,只需要再推一下,门就会倒塌。
这个男人想耍花样,要打感情牌,很容易让老婆婆和他一伙,鬼会怎么也消失不了。
她付出的母爱是一种本能无私的情感投入。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她一定偿还了无数的心血,这种情感积淀会让她对他存有深度眷恋和信任。
只要孩子一跪一哭,说他从未忘记对她的承诺,对于她来说,这就是她长久期盼的一个信号。
男人跪在地上,趴在老婆婆膝盖上哭诉这么多年的不容易,说自己被排挤被打压被欺负,说自己抑郁焦虑躯体化,每天靠吃药才让身体变得臃肿肥胖。
不可思议的是,火炉燃起,老婆婆身上发着光,她变得越来越年轻,后面两个老婆婆变成了蜡像,然后又变成了有厚度的纸人,最后像泄了气的气球,被火燃烬。
她那花白稀疏的头发变得乌黑,原本浑浊眼眸重新焕发明亮,佝偻的身躯挺直,肌肤如雪,透着淡淡的红晕。
男人甚至以为这不是她,他握住她白皙的手指,说自己没有娶妻,如果她愿意……
即使她不愿意。
她留下了痛恨的泪水,当看到他一身西装名牌,满嘴肥油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
她曾经也没有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她认为母亲懦弱,受了委屈却不离开父亲。
几年前,有一个人来到这里,看屋里没人,便借住一晚,烧了随身携带的报纸来取暖。
她明明看到了报纸上的内容,即使他做出欺骗、多年不回家这种伤害她的行为,她内心深处仍渴望家庭关系的修复。
这种宽容并非对他犯错的一种认可,而是因为母爱的伟大之处在于它能够超越伤害,看到他尚存的善意,以及回归的可能。
她差点心软,但这样和母亲又异于何处?她不能到最后还要犯错。
赛特在门外听到屋内男人惨叫的声音,隔音效果并不好,等钝刀的声音也消失,赛特开了门。
地上一滩血,菜刀化成了纸,在炉火上燃烧,桌上的神像碎裂,不复当时。
当工人再次启动挖掘机,已经没有老婆婆的声音了,于是挖掘机一掌拍下留有杀人踪迹的房屋,把真相全部埋藏在废墟里。
——
赛特给阿努比斯买了两只猫,二人回去前,赛特把手机里的钱花掉了一半,他买了一些猫玩具和他那边没有的食物。
当石块放回原处,荷鲁斯正倚靠着石碑,在看蚂蚁搬家,赛特他们就安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