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面前的路看上去只剩下了一条。
莫妮卡只得依从王九和邢锋的期望,将来fu枪拿在手中,一颗一颗填充上子弹。
掌心刚把上枪械,莫妮卡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基本保养不做就算了,枪管的膛线都快磨平了,根本不能精准射物。”
邢锋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不能。”
重重障碍,已经摆明不会给人肉靶留下任何活路。莫妮卡不再挣扎,抬手将枪托抵在胸前,对准自己的目标。
瞄具中心的王九大笑不止,兴奋地挣动,破旧的白衬衣宛如招魂的素色幡幕。
“来啊!开枪啊!”王九似是对莫妮卡迟迟未开出第一枪感到不满,愈加狂放地催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瞄准这里,boom!来啊!”
食指扣紧扳机,莫妮卡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弓,直到在王九的声声催促中,她终于动了。
那枪管陡然调转九十度,瞄准了一臂之内的邢锋。
王九的笑声戛然而止。
“喂,我叫你打我。”王九骤然暴起,铁链愈响愈急:“你发什么疯?”
王九想不明白。
莫妮卡本可以开出那一枪,无论中与不中,都无需承担任何后果,毕竟邢锋给足了她面子。可她却选择切断所有后路。将枪头对准邢锋,等于直接宣战。
蠢啊,可是为什么她犯蠢的样子,也靓得让他心惊肉跳?
那像猫一般弓起的脊线,口中因紧张而几乎不可闻的气喘,都牵动着王九的视线,更有种足以刻入他浮浅的神魂,与之共生的魔力。
而邢锋始终不动如山,仿佛眼前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亦或是,他根本不相信莫妮卡会对他开枪。
“邢老板,我好声好气求了你这么久,你半点都不给我面子,那我只好换个方式跟你谈了。”莫妮卡改腔换调,语中满是桀骜,同方才彬彬有礼的模样判若两女。
邢锋很是惋惜:“黄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做不到把枪头对准我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莫妮卡将子弹推入干涩的枪膛。
明明没人开枪,但一种奇异的晕眩感却在王九胸口炸成烟花。她称他为我的人,而不是我的狗。
可偏偏有个坏事的人,还在试图纠正那个说法:“就为一条会给主人惹麻烦的狗,你要跟青天会作对,”在邢锋看来,王九就是一条被驯化得十分不成功的狗,或许雷公子会喜欢,但他并不喜欢。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条被束缚的狼,自然比王九值得骄傲得多:“值得吗?”
“没办法啦,你就当我是个‘dog fan’咯。”
莫妮卡扣动扳机,邢锋同时掌刀劈袭,莫妮卡并不意外,以枪身作挡,迅速向后退开。
子弹乱击上顶灯,一颗灯泡应声炸裂,在囚室内造了一场锋利的雪。
架势拉开,邢锋一眼分明:“叶氏咏春。”
“其实不止啦,最近新学了些东西,正好用你来练练手。”
莫妮卡主动出击,拳掌直取邢锋中线,邢锋心稳手稳,身法老辣,一一化解起莫妮卡凌厉的攻势。
不得不说,邢锋很强,因探过手茧,莫妮卡知其最擅长的武学并非拳法,而是棍类,所以才大胆主攻,可几番交手,对方竟是滴水不漏,寻不到任何破绽,这还是对方主守的情况下。
当机立断,莫妮卡干脆不经意卖出半个身位破绽,邢锋见状上攻,拳势如雷,莫妮卡反手扑翼,掌化寸拳瞬击云门、中府两穴。
邢锋受力足下退却两步,不禁落了两拍,本以为莫妮卡会继续击左,或是攻中,可她却反往中焦部攻去,出其不意。
“……肺经。”胸腔震荡,邢锋捂住胸口,平复起已乱了节奏的呼吸,战意被疼痛激得翻腾,淡漠的脸上终于有杀气涌现。
“是啊,肺经。”莫妮卡岿然不动,三分的谦虚,却是十分的嘲讽:“今天运气比较好,还算有用。”
“可惜,你的运气只到这里了。”邢锋硬将血痰哽出,反手接下小弟抛来的双截棍,起势苏秦负剑。
邢锋握棍的一瞬,莫妮卡就已经做了决定。赤手与持武的斗争,不应发生在本就有实力差的二人之间,尤其邢锋拿的还是他最为擅长的武器。一脚踩断枪管,莫妮卡连退向王九的方向,将口袋中物取出,高高举起:“都别动。”
圆硕的金属弹被握在莫妮卡掌心,手指已穿过拉环:“你该不会真觉得我会什么都不准备就跟你撕破脸吧?邢老板,你不讲武德,拿武器对我赤手空拳,那我掏出杀伤半径十米的MK2,你又该如何应对?”
邢锋的几个小弟被吓得呆若木鸡,抬腿想溜,也被莫妮卡一声喝住:“我说的是都别走,再往前一步我就拉环。”
“你不会这么做。”邢锋的棍法还未使出,一腔怒火只能强行压下,他嘴上说得冷静,目光却牢牢锁住那枚手雷。那毕竟是所有**凡胎无法对抗的杀器,他开始懊恼,还是太轻敌,为什么不在一开始搜莫妮卡的身。
“我本来也不打算什么做,有时候各退一步是双赢,可你不听啊。我太清楚落在你们这种人手里有什么下场了,既然谈不拢,那就一起死呗,”莫妮卡偏过头,笑容危险又兴奋,咧开的弧度竟与墙上挂住的王九出奇一致:“啊,对了,这里是地下,你说炸掉之后整栋楼都变烂尾,会不会再多死几个人?我们两个有一群人陪葬,怎么想都不亏的。”
王九笑声嚣张,句句附和:“不亏,不亏,赚大发啦!”
“大佬……”邢锋的几个小弟面色惊慌。
不等邢锋做出反应,莫妮卡果断道:“我数三个数,开锁钥匙给我,不然大家就一起见阎王吧。”
“大佬……”
“一!”
“我们不可能比她快的……”
“二……”
“别拉环,我给你!”一人临时反水,将锁着王九的钥匙朝莫妮卡抛来。
莫妮卡看准落点,另手去抓,与此同时,邢锋骤然前奔,腾空一踢,直指莫妮卡胸腹。眼界里,那一脚蓄足了力,踢中多半要吐血。莫妮卡负气地想,要是她那时还没晕过去,也是要把邢锋炸死的。
身后铁链骤然哀鸣,同时被挣断开去,莫妮卡来不及回头看,只见一个身影如魔主降临,撑天开地,硬生生接下邢锋致命的一踢。王九两指并拢,硬气功在他体外筑出一面铁墙,反将邢锋震退。
“这么卖力救我呀?我都要哭了。”王九的眼狂喜,嘴上却假装哽咽,背后修罗纹身艳丽狰狞,瞪眼同莫妮卡打着招呼。
“看你扮人质扮这么辛苦,当然要满足你。”莫妮卡面上毫不意外,心头大石终于落了地。她猜得没错,王九不是跑不了,只是不想跑,在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前。
王九低头,耍弄般扯扯颈上摇晃着的半截铁链,手足上的桎梏也随其舞蹈,他砸吧着嘴:“乖女儿,我没这么容易满足的。”
莫妮卡上前,用后背靠上王九的后背,一黑一白,拼作阴阳双极,再无半点弱点:“杀出去再说。”
这是邢锋此生遇到过最难缠的对手,男的不留力,女的不留手,遭中就几乎再无站起的可能,眼见马仔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一股无力感涌上邢锋四肢百骸。
他想不到半点留下这两个人的好处。
一个疯子是疯子,两个疯子就是灾难。他们的破坏力已远远超出可以获得的收益,强行将他们留在这里,还很有可能被一颗手雷炸掉。
邢锋累了,当即决定下班。
莫妮卡看准时机先行越出,几拳干倒出口铁门处的看守,一把拉开栅栏:“快走!”
王九快步跟上,却在莫妮卡锁门后站定,隔着间隙,对着追来的邢锋高声嘲笑:“丢你老味!人抓住了也放跑,废柴!”
“喂,你别装了,走走走。”莫妮卡伸手拽王九,却忽觉兜里一空,转眼间,沉甸甸的手雷不知何时竟到了王九手中,莫妮卡勃然变色:“喂!别玩了!还给我!”
王九非但不还,还将手雷抛起又接住,耍把戏般逗弄着:“可以呀大小姐,菠萝弹都可以搞到,你下次不如开个坦克车来救我?”
“别闹啦,我防身用的,丢一粒少一粒!”莫妮卡拽住王九仅存的一只衣袖摇晃。
“哎呀,小气鬼,等回香港我送你一箱!”王九用牙齿咬开拉环,掷保龄球般,将手雷抛进了门缝。
一声巨响从昼夜不歇的天禄嘉年华内传出,如白日惊雷,震撼街巷,路过行人纷纷驻足查看,却在烟尘同逃客涌出门时,又惊呼着逃窜开去。
莫妮卡同王九也随着人流而出,一个人在咳,另一个人在笑。
“癫公!”莫妮卡走在前头,气得直拽王九脖子上的半截铁链:“我真是受不了你了,一定要搞出大新闻才爽?”
王九褴褛狼狈,长满反骨的身体主动跟随牵引的方向奔跑着:“我不知道呀,反正你是共犯,”
伸手抚过莫妮卡在风中招展的发尾,王九吐吐舌头:“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