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家都能来,我很开心。”
城寨从外面看着破败,实则里面有栋楼内部被装饰得极为奢华,文玩字画摆着,熏香银器用着,专门接待些从城寨之外来的贵客。今天这栋楼中层的宴会厅就摆了张巨大的檀木桌,城寨里叫的上名号的大佬围坐了一圈,接待香港的总华探长。
“本来我想选中秋见大家,寓意好嘛,团团圆圆,象征着以后全香港可以是一盘完整生意。可惜妻子让我中秋一定留下陪家里人,没办法,我就只能今天来了。不过这样正好,我们谈完事情,也不耽误大家中秋节和家里人团聚啊。”
吕乐皮笑肉不笑说完,端起酒杯示意。两秒之内满桌酒杯都跟着举起,俯首称臣般冲着他点点。
祖哥跟着人群随意地抬了下杯,又跟着人群一饮而尽。他与在座的人都早已收到消息吕乐会在今天来,放出中秋的风声不过是掩人耳目。结果今天吕乐来了,在自己人面前还要装一装,用妻子家人当借口,令祖哥看他更觉虚伪。
吕乐带头喝了第一杯,转转手腕展示空杯,在服务生帮大家重新斟满酒杯之后,才缓缓又开口:
“要谈地盘和生意,我知道在座有几位是不服我的。城寨从来没人管过,想必也是不服管的。没关系啊,多谢大家今天愿意来见我,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城寨的事,我以后绝对不插手。”
吕乐这话讲完,像是一个信号,呯呯几声枪响接连而至,火药味散去后,桌上只剩七个活人。
祖哥被旁边倒下的人溅了半身血点子,没料到事情会这般急转直下,吕乐居然买通酒楼服务生换成枪手,心狠手辣至极。但震惊之中,他没起身逃跑或者掏枪自卫,只因枪手动手的同时,坐在他另一边的跛豪也起身掏枪出来,用力顶在了他太阳穴上。
吕乐拍拍手唤醒活着的人,指指跛豪:
“剩下的都是聪明人。今后城寨的事,我兄弟负责。”
跛豪扫了眼众人,最后盯住祖哥讲话,一字一句都像是威胁:
“我希望大家明白,如今这个世道,乐哥让谁吃,谁才有的吃。”
“那你干脆直接开枪咯,讲那么多?”
不等跛豪话音落地,祖哥立马接了话茬。语气不光没有颤抖,还带些轻蔑。跛豪听了真作势要当即开枪射穿他脑袋。
吕乐自然明白现在该自己出面和一下事,于是先让跛豪别那么冲动,喊住他快扣下扳机的手,接着转向祖哥那边笑笑:
“阿祖,我知道你扎根城寨十几年,出生就在这里了,要论身上的城寨味,我们谁也比不过你啊。你看,我上楼时候就发现,今天知道你要来,好几个窗口都有城寨的人盯着我们这栋楼,大家都好拥护你。”
“没有吧,大家可能只是想见总华探长啊。这么大的大人物一般可见不到。”
“那大家可要多谢有你通知了。不过你是不是没想到,这家店的人早就都是阿豪的人了。”
“咦,我以为你们潮州帮只来这边卖粉,原来还开饭店啊?做这份生意的话加我一个喽。”
祖哥抬头看跛豪挑眉,跛豪脸色更阴沉。吕乐还是在笑,示意跛豪朝后站些,自己坐到跛豪的位置上,搭住被枪指着头的祖哥肩膀,靠他很近讲话:
“阿祖,阿豪这个人呢脾气暴躁了些,需要个人帮手,这样,城寨你们一人一半,好不好啊?”
“怎么个一半法啊乐哥,我可不懂卖粉啊。”
“你不用经手的,我们做什么生意,你就跟我们做什么生意,可不可以?只要不把事情闹大,我都可以谈啊。”
“乐哥不如你开个价,每个月要分多少,我给你啊。乐哥你是龙,何必这么在乎我们这些虫蛇鼠蚁?”
“阿祖,我们要是能控制整个香港,好好规划一下做什么生意,让所有的货随意流通,赚的可比你现在多几倍都不止啊。我知道你念旧,但城寨是个好市场,你眼界要开阔一些。”
吕乐用力拍了两下祖哥肩膀,暗示他好好想想,今天就是事不过三了。
祖哥看了眼他的手:
“乐哥,是你要控制整个香港吧?我只想你给城寨留个安稳地。”
吕乐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手揽上祖哥脑袋扳过来面对自己:
“那你猜猜看,阿祖,今天到底是你能活着出去,还是我们能活着出去呢?”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数声枪响,屋内众人皆是一愣,紧张凝视门口不动。叫声与流血声此起彼伏,祖哥听见当中有人喊“警察”,屏住了呼吸。
待声音停歇,推门进来的是跛豪手下的刀手,握着把大砍刀杀气腾腾走来,在跛豪耳边讲了几句悄悄话。跛豪听完,又将这话复述给松开祖哥起身的吕乐。
祖哥从他们表情上看不出端倪,只听见吕乐过了会儿猛一挥手说:
“诸位今天先请回吧,以后的事,阿豪会通知你们该怎么做。”
桌上还活着的其他几位已经是跛豪走狗的,听见吕乐命令后忙不迭逃离了这场生死一线的饭局。
而被枪指着不得不留下的祖哥,接下来在冷清不少的宴会厅里看见的,是潮州帮小弟拖进来的蓝sir的尸体。
“你说话不算数!”
“我可一句都没答应要带你进来啊。”
信一被这个世界的自己缠了一路,直跟到了城寨门口,少年蓝信一还紧抓着自己不放。既然知道里面险象环生,信一肯定不可能放他进去,就与他在楼下拉扯起来。
“你爸和祖哥都会没事的,我保证,行不行?”
“不行。我不相信你。”
听另一个自己说不相信自己还挺新奇。但信一没时间与他再斗嘴,就亮了一手蝴蝶刀出来,抵在他喉咙上:
“万一我们进去有危险,要打架,我会这个,你会什么?”
少年一下子瘪了嘴,赌着气瞪着眼,拳头都攥了起来。见他这副模样,信一明白他也理解自己有多么无力。虽说能共情这感觉多么难受,可现在必须强硬点拒绝他:
“知道自己没用就回家去等着,这边交给大人处理。”
“你和阿祖哥哥一样讨厌。”
没想到少年不管喉咙上还有把刀,开口先仰头回了抱怨:
“年纪小就得等着?我一辈子都会比你们小,你们一辈子不把我当大人?”
很明显的歪理,但把信一听得愣了下,好像自己是个正在因为担心年龄小而被指责太晚了的人。
“不是因为你年纪小,是因为你什么都不会。”
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信一强调了一遍,
“有能力之后,不管你年龄多大都可以。”
说完他朝外推了把少年,晃晃蝴蝶刀威胁,自己走向了作为城寨特征而存在着的低矮电线从。
进来城寨,信一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没有往日和谐的邻里谈话声,整个城寨似乎都绷紧着一条弦。他能明白这是吕乐已经进入城寨的信号,走路都谨慎了些。
推测他们不会在祖哥地盘上见面,信一就往那天吃面的地方走,认为他们会在潮州帮有人的偏中立区域。而刚在这附近晃了晃,信一就听到数声枪响。
抬头望向枪声来源,信一看见了一排亮着灯的窗。判定那里就是吕乐和祖哥的所在地,信一急忙跑了过去。
到了楼下果不其然围着数名壮汉,正当信一在想要如何突围上楼,又听到有人对天开了一枪。
扭头看去,是蓝sir与数名警察。
“有人在里面开枪杀人,现在我们要进去,请不要妨碍执法。”
信一躲在转角阴影里偷看,本想静观其变。然而楼下放哨的人显然已经得到过什么指示,互相对视一眼后马上摸刀出来动手。
蓝sir没料到他们行动如此之快,表情明显有些慌乱,眼看就要被冲在最前面的人砍中。
呯。
这一枪,信一都没想到自己能反应如此之快还射的这么准,正中男人右手。
开枪之后信一位置暴露,也有人冲他而来。还好蓝sir反应迅速,和同事一起接连数枪消灭了这帮狂徒。
“谢谢。你是来找祖哥?”
等信一也解决了身边最后一人,蓝sir走上前来道谢,递了手帕给他。
“对。他在里面,我不能让他死。”
信一接过手帕擦刀,看蓝sir表情才意识到这是对方给自己擦擦脸上血的,感觉有点尴尬。
不过蓝sir没说什么,反而在接回手帕后握了下他的右手:
“祖哥选了个不错的人啊。一定要救他出来。”
虽是在说祖哥的事,但“不错的人”这个词犹如一句信一在自己世界里这辈子都不可能收到的夸奖,听得他喉头发哽,只能用两根手指的最大力气回握这个世界的父亲:
“嗯。”
两人目的一致,信一就跟随蓝sir的人一起上楼。楼里每一层都安排了刀手,为了不拖延时间众人选择尽快突围,难免在加剧的冲突里因莽撞受伤,自己这边也折损了几人。
等艰难上到第三层,埋伏的人多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信一擦擦侧脸的血,都好奇潮州帮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人。不过借着地方狭窄的优势,他用蝴蝶刀且行动灵活,比持枪的人杀人更快。蓝sir指挥其他人有序突围,也在缠斗中不落下风。
好不容易上到第四层,看见扇紧闭的华贵木雕大门,众人皆知这就是目的地了。
但挡在门前的不光是潮州帮的人了,也有几名穿制服的。
蓝sir对警队内部被渗透倒不奇怪,吕乐都能明目张胆带自己人进来说明时至今日自己这边已是蚍蜉撼树。而他更想不到,有警队的人还预示着个更令人绝望的可能性。
“蓝sir,儿子要看好才行啊。”
身后有人叫自己,还提到了儿子,正举着枪的蓝sir下意识回头。他确实看见了被警队里见过脸的人捆上来的是少年蓝信一,接着便感到眉心一凉,眼看着一发子弹射穿自己后脑。失去意识前只能想,还好自己儿子被蒙着眼睛堵着耳朵,什么也不会知道。
真的目击了现场知道一切的信一正站在他身后,下意识伸手想拉住他坠落楼梯的身体,却抓了个空。
枪鸣阵阵,刀刃相交,信一在混战中因为这数秒的跪地失神躲过了数枚致命的子弹,同样因为这短暂的失神被几支枪一起顶住了脑袋。
“这是祖哥的人?”
“应该是,我有见过他。”
“把小孩先关隔壁去,带他和那个祖哥的朋友进去。”
大脑嗡响,信一听着他们的对话被拉起来,眼睛却还离不开被拖上来的蓝sir尸体。他似乎又一次失败了。
这个世界难道是被自己搞砸了吗?还能有救吗?信一脑子里不断弹出问题,催促他快想想。
看到蓝sir尸体被丢在面前,祖哥睁大了眼睛,一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位老友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个死人。
再看见被塞住嘴押进来跪倒的信一,眼神变得复杂忧愁。
信一没敢和他对视太久,顶不住祖哥眼里的质问。吕乐倒是很喜欢看祖哥现在的眼神,手从椅背上垂下来点了点他的肩膀:
“喂,阿祖,这算是你输了吧?”
祖哥没多犹豫,马上开口了:
“做生意没必要死这么多人吧?乐哥,我的生意送你了,放我们走就行。”
吕乐没答话,坐回自己位置上拿起烟盒点了根烟。跛豪笑得张狂,干脆放下枪坐下喝酒。
形势大逆转,两人不出声显得更可怕了,不知他们在盘算接下来要做什么。
信一努力想出声,但布条绑在嘴上,肩膀手臂被人死死按着,说话都模糊不清。祖哥听不清他想讲什么,却假装听懂了,借机发挥继续说:
“别劝我啊,我想退休很久了,当大佬很累的。我们离开城寨,去找个小渔村抓抓鱼划划船,每天悠闲点过一样会很开心啦。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他对着信一讲,实则想让吕乐和跛豪听。
那两人也确实听见,吕乐抽着烟示意跛豪来处理。
“好厉害啊,能屈能伸。现在让你跪下给我磕头道歉你能不能跪啊?”
跛豪这次枪没指着祖哥,拿起来对准了信一。
信一倒没显出畏惧,怒目瞪着他。但祖哥很爽快拉开椅子跪了,真的要磕头道歉。
做这么直接了当,吕乐知他是真能屈能伸,这事就变得没有一点乐趣,便在他脑袋挨到地面前喊停:
“其实生意的事,我不是很在意,是想和你友好合作的。但是你这位朋友居然袭击同事,还想杀我,让我很生气。”
跛豪听了,顺着吕乐的话告诉祖哥另一件事:
“他好像有个儿子是吧。真巧,正在我们包厢隔壁做客,不如你替自己朋友决定下这事要怎么赔偿乐哥吧。”
如果他们乐意,现在能杀了自己和信一,万一活着出去之后不光能毁了蓝sir的名誉让他背下今天的骚乱,还能杀了他儿子。认清冰冷的现实让祖哥握拳锤了下地才恢复冷静:
“乐哥,你们想要地盘想要生意,拿走就好了。今天不会有人动你们的。”
“阿豪,他意思是我们可以活着出城寨了哦。”
吕乐带着笑讲话,跛豪枪口又转回来对准祖哥:
“谢谢你啊。但我们本来就会活着出去,更别说生意本来也会是我们的,只赔这个恐怕不够吧?”
跛豪笑得张狂,摆明了就是想要看祖哥彻底绝望,抛弃尊严对自己摇尾乞怜。
信一在旁边死死咬着牙,对看向自己的祖哥拼命摇头。他甚至不信跛豪会放了他们,在他面前低声下气求饶肯定是白费。
不过他仔细一看,祖哥的眼睛里也并没有那种打算。
“那我这样赔,两位看够不够?当生意人就按做生意的规矩赔你们,当□□就按做□□的规矩赔你们,让乐哥这种大人物也体面一些。”
祖哥选了和他用帮派的方式解决江湖事。
“这根手指是为蓝sir冒犯雷探长道歉,这根手指是为了阿信的命,这根是为了蓝sir儿子的命。三根都给你们,可以结束这件事吧?”
把手放在凳子上,祖哥喊了个旁边站着的刀手:
“来啊,砍掉。”
吕乐先喊了声停:
“阿祖,这也才三根手指而已,都不包括你自己的命呢。”
祖哥没被他吓到,挑挑眉:
“我的命你们要吗?就算你们不讲道义,总得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和人给这摊事负责吧?死了好多阿sir哦。”
吕乐阴着脸沉默片刻,笑了:
“好啊,那就这样?”
“就这样。但你们要是敢不放人,将来可要天天都当心点,别被索命鬼杀了。”
“放心,等你进去坐个二十年出来,我们还想和你继续玩呢。”
吕乐说完,对刀手点点头。
祖哥又看了眼信一,信一摇头摇得更厉害,奋力挣扎着想顶开塞住嘴的布说话,想让他不要。他说的三件事他以为是三件,只有信一心知肚明可以算作三件全为了自己一个人。无能为力到只能为一个人失去三根手指,信一不愿意更不想让祖哥体验那种自己体验过的痛感。
阵阵幻痛的伤口要花好久才能治愈。
可祖哥语气却轻松,对信一抬抬下巴:
“陪手指而已啦,不用赔命,还不满意?”
刀手在这话后挥刀砍下,那刀够快,三根手指立时断开,血喷出一地。
祖哥没喊疼,但还是下意识摁住掌心弓起身体。从后面看得出他全身都因疼痛而肌肉紧绷着。
跛豪冷眼看完,对手下喊了声走。吕乐也跟着离开,走前还故意拍了拍信一肩膀:
“他流那么多血,我们帮你叫救护车啊。”
等两人出门走远,按着信一的人才松手离去。信一慌忙冲到祖哥身边,撕开衣服帮他暂时止血。
倒抽几口气,祖哥总算挤出句话:
“应该没事吧。我看你少三个手指不也活得好好的?”
信一没心情理他想活跃气氛的话,眼里全是心痛心疼,专注着包扎。祖哥于是没继续讲笑了,按着伤口忘嘱咐信一一句:
“快去把蓝sir儿子从隔壁带出来,别让他出事。”
信一不想离开祖哥,但他眼神坚决,信一只好咬咬牙快步跑了出去。
就在这时,灼烧感从掌心传来,信一知道那个圆又被补上一段圆弧,可这次并没多开心,紧紧攥住了拳头。
光球果然立马飞出来:
“走吗?”
“不走。办完事再走。”
“行,就等你救救自己咯。”
光球飞在前面,先一步到了关着少年蓝信一的门前。他被绑在椅子上,蒙着眼睛堵着嘴巴塞着耳朵,在与世隔绝般的黑暗里瑟瑟发抖。
“我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自己的世界里父亲也认识张少祖,也是这样死的吗?”
光球飞在信一头顶,看他走过去解绳子。
听到这个问题,信一的手明显停了下:
“我不知道。龙哥没告诉过我。”
在彻底帮少年解开束缚前,信一又用有些颤抖的语气对光球说了句:
“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都没叫我恨过任何人。”
原来自己被变成了一个不知憎恨为何的人。信一到如今才彻底明白。
他没有过多追问过父亲的死因,不是他冷漠,是龙卷风用了加倍的爱护帮他忘记生命里还有这么沉重的一段仇恨。
本来蓝信一可能注定是个要为了父辈的仇恨一生饮血握刀的人,但现在信一说出来的是不知道,他真的忘记了。跨越重重痛苦之后他还保有炽热爱人的力量,是因为他最深刻了解过的是爱而非其他任何负面感情。
信一早就隐约发现了,他为龙卷风的死自责,悔恨,痛不欲生,想过报仇,但从来没想过夺走他挚爱的这份憎恨应该扩散成他的全世界,要以憎恨为食度过余生。
信一想的只是所爱之人能够回到身边,或者自己去往所爱之人身边。
可能在很多硬派的人眼中,这样会被叫做胆小的废物。然而龙卷风选择用自己的性命去截停的,也是复仇引发的无尽痛苦轮回。被他培养出来的信一又怎么可能和他选的不一样呢?
被仇恨覆盖的人生会有多么凄惨癫狂的结局,信一也见到了,冷眼旁观时便觉得凄凉与不值。
他们都要爱不要恨,始终如一罢了。
把少年蓝信一送到祖哥身边后,跛豪的人已经在外面造势,大声嚷嚷“是张少祖打伤总华探长还杀了警察”。本就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少年,看见一地死人,爸爸的尸体与一身是血的祖哥,惊恐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信一把人抬到一边,对祖哥说:
“等他醒了告诉他吧。告诉他他父亲是怎么死的。”
祖哥让信一先给自己点根烟,靠在桌边借着信一的手抽了几口才说话:
“告诉他干什么?让他去找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佬报仇?算了吧,你是要害他早死啊。”
“你不说,他听外面的传言真误会了你是他杀父仇人怎么办?”
祖哥没有再回话,信一一边用自己的手当烟架给他抽烟,边想他现在想的事肯定和龙卷风想的一样。
最终信一在这个世界多留了一周。
在医院确认祖哥的身体除了手没有别的问题。帮他办妥把少年蓝信一交给信得过的兄弟抚养的事。最后陪他上简易法庭,听到真判了他二十年。
“别一脸丧气啊。香港这么乱,还这么多利益,他们需要我出来的时候会帮我减刑的。”
祖哥语气还是很轻松,根本不认为自己会坐满刑期。他在监狱里还能抽烟,看来事情会和他预测的一样,再过不久他就会被风波唤回城寨里。
“倒是你,等我出来还能不能见到你啊?”
“……不会了。我要走了,离开香港。”
“靠,这么薄情?果然还不如一夜情。”
祖哥骂道,但表情看不出多生气。
“对不起。忘了我喜欢别的人吧。”
“还用你教?”
信一觉得他和自己一样正忍着一阵难受,但两个人挂电话都挂得干脆。可能都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那段短暂放纵时光的结局,就算以后真会忘,也帮这份关系保留了个永不褪色。
走出监狱高高的大门,信一长出了一口气,对天空伸了伸手。
他假装捏住了太阳,太阳很快变成光球。
“能走了?”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