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真正的了解过四仔。
或者说,是隐在‘四仔’后的林杰森。
你不知道他有心爱的女友,不知道他们遭受过怎样的命运重创。不知道那段刻苦铭心的悲痛经历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更不知道他的内心早就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那些不肯让你触碰的录像带,每一盘都浸染着思念。他怀念她,深爱她,日夜祈祷盼望着再次相见。
可你做了什么呢?你撕开了他的胸膛,无视他鲜血淋漓的伤口,指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质问它为什么不向你敞开。
你被愧疚与自责吞没,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你为什么没早点听钟姐姐的劝告!但凡你早一点了解到这些,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轻轻说着,眨眼间便开始掉眼泪,滴答滴答,顺着脸颊浸透衣襟。
钟姐姐捧起你的脸,柔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的啊。”
是啊,你真的不想的。如果你知道,你的喜欢是对一段真挚感情的冒犯,那你宁愿自己从没出现过。
钟姐姐拉着你来到店外,指着头上一团乱麻的电线,“城寨的人呢,很少抬头看天,因为大家都知道上面被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如果你肯爬上天井,或者高一点的屋檐,你会发现上面有好大一片蓝天,好广阔啊。”
“何必为难自己呢?”
在她温柔的注视下,你擦干眼泪,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你来到医馆,看到几个男人正围坐在电视机前,面露垂涎的紧盯着电视里的内容。穿着清凉的女郎摇曳生姿,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轻喘。
不知是谁抱怨了一句,“四仔到底在搞什么?干嘛不准大家收工后来看,之前不是全天播不停嘛?”
立刻有人出声反驳,“你管他呢,要是惹他不高兴,小心以后都没得看啊!”
你慢慢靠在医馆的外墙上。
你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可你从没见过这几个男人,更没见过四仔播放录像带。显然是他有意的错开了时间。
最后一点不甘也在此刻释怀,你能清楚感受到他对你的体贴。
尽管不是出于喜欢。
但你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这个事实了。
…
看片的人尽数散去,四仔关掉电视机,整理着打开的录像带。目光不经意扫过那具缺了半个头骨的骷髅骨架。
空心的脑袋里插着一捧枯萎的向日葵。
那是你醉酒后第二天带来的赔礼。
你总有些稀奇的想法,把头骨当做花瓶,形成古怪的搭配。
眼中染上一丝笑意,四仔坐到桌旁,翻出信一落下的半包香烟。他抽出一根捏在手里,望向钟表的时针位置,似乎又到了糖果铺收工的时间。
但他想。
你大概不会再来了。
“嘿!”
你出现在门外,无视四仔一瞬的惊愕,像往常一样走进来,打着招呼,在他对面坐下。
四仔在吸烟,你很少看到他吸烟。
呛人的烟雾在他身前溃散,露出那双以往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但今天,里面似乎多了些晦暗。
“我是来道歉的。”
隔着一张桌子,你直视着四仔,已经能做到坦然处之的面对他,“我为我之前唐突的行为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有负担。”
不等他做出回答,你又很自然地问: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四仔垂眸,直直凝视着桌面。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攥紧微颤的指尖,过了许久才抬起眼。
“当然。”
从医馆出来,你整个人都变得轻快。
你爬上天井,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双手后撑,仰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真的好广阔啊。
空气也好新鲜,以前怎么就没想到爬上来看呢。
既然选择掀过这页,你就不会让自己一直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你不再去医馆,把全部心神都投入到糖果铺。
时间在缓慢地推近着。
店里没什么客人,你站在吧台后核对账本,忽然听见门口躺椅上的钟姐姐咦了一声,她拿着一张展开的报纸,急匆匆走到你面前。
“你看这则寻亲启事,这照片上的小姑娘我怎么瞧着像是你啊!”
你接过报纸,看向那小小的版面,有人重金寻找自己被骗到香港的侄女。
照片中的女孩的确是你,不过要比现在小上几岁,扎着两条麻花辫,笑容灿烂。
指尖拂过那张青涩的面孔,你难掩激动对钟姐姐说:“这真的是我!没想到除了舅舅一家,我还有其他的亲人!”
你计划着认亲,城寨却变故陡生,一群陌生人闯进了城寨。
钟姐姐将大门反锁,拉着你躲进仓库。
隔着好几道墙你都能听到外面喧闹的叫喊声,不禁有些担心的问:“出什么事了?”
“别问!这不是我们能管的。”钟姐姐眉头紧皱,很快又笑着安慰你:“别担心,龙卷风会摆平一切的。”
可这次她失算了。
龙卷风没能一如既往的摆平麻烦。
他死在了那场混乱中,城寨易主,由大老板和他的手下接管。
好多商铺都被关停,其中就包括糖果铺,钟姐姐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催促你尽快联系家人,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你想到了空无一人的医馆。
你也是后来才知道陈洛军的身世,为了护送他出城,四仔,信一,十二少都受了重伤,被及时赶到的虎哥带走,至今没有回来。
再次见到四仔,是在海边的一处破旧棚屋。
他瘦了好多,穿着一件单薄的深灰色衬衣,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用一块布巾掩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像是正在做饭,手里拎着锅铲,但锅里的菜已经冒起黑烟。直到你走到他身旁将火关掉,四仔才恍然回神,怔怔地看着你。
“你怎么来了?”
忍下胸口满溢的酸涩感,你放下手中的几大袋食品,微笑看他:“大家都很担心,打听到你们在这里养伤,我就想过来看看。”
这段日子他们一定过得很辛苦,但安慰的话在舌尖转悠一圈,又被咽了回去。
你想到了龙卷风,想到他们如今的处境。
算了,还是别提伤心事了。
“这里交给我吧,让我露一手给你们尝尝!”你拿过四仔手里的锅铲,示意他去休息。
但他没有动,就站在你身侧,目光一直落在你脸上。
你有些纳闷的看回去:“怎么了?干嘛一直傻站着。”
四仔转头拿起碗筷,“我可以帮你。”
“去休息吧。”你止住他的动作,“我不需要帮忙。”
见你态度坚决,四仔终于点头,他坐到屋檐下。
那个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你的位置上。
饭后的分工很明确,你和四仔收拾碗筷,信一负责清理垃圾,十二少则捧着肚子坐在桌旁打嗝。他得到优待的原因很简单,谁让三个人当中只有他断了腿呢。
揉着滚圆的肚子,十二少恳求你,“能不能拜托你每天都来啊,四仔做饭真的好难吃!”
“难吃你还吃!”四仔抽空瞪了他一眼。
你有些好笑,“好啊,我现在时间很多。”
你很愿意为他们做点什么。
和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不同,除了下落不明的陈洛军,这三位现在落魄的让人心生不忍。当然,最惨的还是信一,不仅被削断了三根手指,他还失去了龙卷风。
天色有些暗了,你准备回城,十二少突然提议:“要不你就别走了,我可以把房间空出来,晚上的番茄炖蛋好好吃啊,明早我还想吃!”
他说的可怜巴巴,你有些犯难,习惯性看向四仔。
四仔没说什么,只问你,“你想留下吗?”
你考虑后同意了。
反正明天也要过来,住一晚也不是不行,至于自身安全的问题?得了吧,这三位病的病残的残,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四仔拉住你,“你还是住我那间吧,我的床干净。”
十二少顿时不乐意了,“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是腿断了,但我又没尿床上!”
话音落下,几个人都笑出声。
四仔的房间确实很规整,你脱下外套盖在身上,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你听见一阵忍痛的呻yin。迷迷糊糊睁开眼,很快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是四仔。
你立时清醒,循着声音过去,看到四仔弓着身在床上扭动,他满头冷汗,浑身颤抖,双手攥的发白。信一正安抚着他,时不时咳嗽几声,看起来尤为疲惫。
你走进门,对信一说:“你去休息吧,把他交给我。”
四仔耳后的刀伤你很早就注意到了,伤口很深,红肿着还没有结痂。
信一看了眼四仔,有心想说不用,可还没恢复的身体让他实在顶不住,他只好点头,“多谢你。”
你靠近四仔,握住他因为疼痛暴起青筋的手。似乎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像是渴求庇护一般,慢慢凑近,躺在了你的膝盖上。
你愣了愣,但看着他面上的痛苦,还是把手放在了他头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很疼吧,是每晚都这么疼吗?”
你轻声问着,眼睛有些发酸。
四仔无法回答,他被折磨的神志不清,只一味的喃喃喊疼。你将他抱住,俯身在他耳边哼着一首轻柔地小调。
渐渐地,他平静下来。
直到他彻底睡下,你才从房间离开。
三个月一晃而逝。
你逐渐习惯了在城寨与棚屋间往返,可这样平淡的日子总有过完的一天。
陈洛军出现在海边。久别重逢的几人相互拥抱,他只在棚屋住了一晚,没有提起半点复仇的打算,但他走后,剩下的三个人都做起了回城寨的准备。
临走前,四仔对你说,“留在这里吧,城寨不安全,等一切结束,我会回来找你。”
你抬头望着他,目光描摹着他的脸庞。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甚至是那些看似狰狞的伤疤。
都一一在脑海中记下。
“好啊。”
你笑着,尽量不让自己笑的太勉强。
直到他们的身影远去,才将嘴角落下。
你为什么要等待他呢。
以哪种身份等待他呢?
这些日子的相处,你能感觉他停留在你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久,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可你并不想要这种含混不清的态度。
直面内心是件很勇敢的事,你做到了。
四仔却没有。
或许,真的到了要告别的时候。
…
四仔坐在棚屋外,眼神空洞地望着海面。
夜幕下的海域,幽深的就像怪物的巨口,将一切都吞噬的干干净净。
信一和十二少都已经离开,只剩他还留在这。
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好像是浓重的悲伤和愧疚,浸润着他的心口,让他有些透不上气。
他还在恍惚。
临走前你分明答应了会等他,到头来只是句谎话吗?
他们都说你是寻到亲人回内地去了。
可你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是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走了?
在这个当下,过往无比清晰的在他脑海里浮现,一桩桩一件件。
你一直是勇敢的。
可他却总是被内心的矛盾裹挟,一次又一次的逃避。
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四仔捂住脸,限眶却是干涩的。
“你怎么还在这?你没回城寨?”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四仔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你诧异的眼神。
他脸上的呆滞表情让你有些莫名,你又向前走了几步,“怎么了?信一他们不是都走……”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打断。
四仔力道很大,肌肉贲起的手臂紧紧箍着你的肩膀,你被迫仰着头贴在他胸口。
耳边响着清晰却急促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下重过一下。
这是个很沉重的拥抱,他深埋在你的颈部,面颊触及到彼此温热而真实的肌肤。肩窝处逐渐湿润,透出四仔沙哑哽咽的声音。
“我以为你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等等,他这是哭了?
你有些惊讶,也有些无奈的回抱住他,温柔的拍抚着他紧绷的背部。
“我确实要走,但我有东西落在这了。”
四仔放开你,你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他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小木雕,“是这个吗?”
“被你捡到了?”
你惊喜的点头,伸手去拿时被他躲过。
“不是说会等我回来吗?”
“你一定要走吗?”
你平静的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四仔语调艰涩,他拉住你的手,近乎是卑微的乞求:“可以不走吗?”
“凭什么呢?”你声音冷漠。
你的态度很生硬,四仔有些忐忑,他终于愿意正式自己的心,将最真实的想法向你吐露。
“我以为,我已经没有资格爱人,也没资格被爱。”
“可当我听说你回了内地,我发觉我很重要的一部分被带走了。”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嗓音,不让它太过颤抖:“所以,我想请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那双发红的眼睛,喷薄出最真挚的情感,炽热的令人心惊。
没有吃惊,没有心软,你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心。
“你想清楚了?确定是我吗?”
他倾身靠近你,抵着你的鼻尖轻蹭。
“我中意你,我无比确定。”
你终于心满意足地绽开笑容,捧起他的脸颊,“那…要亲吗?”
四仔还在傻傻的:“啊?”你已经踮起脚间吻上他的嘴唇。
这次他没有推开你,而是迎合的压下头,紧紧贴近,沉心品尝。
从蜻蜒点水,到微微的吮|吸。
唇齿间流转着失而复得,还有心意相通。
…
完事啦,还是he吧,写个同人文而已,别让自己太闹心了呜呜呜,过几天会开王九,喜欢的请继续关注,是个很特别的脑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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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