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内而外的剧烈痛楚中,潇多想昏厥过去,偏偏“霹雳火”还有一个功用:越是痛便越是清醒。
周围的狱卒噤若寒蝉,谁都看得出,巫彭面对这个鲛人时间越长,他的愤怒就越发狂烈,然而在元帅没有下一步指令前,他们谁也不敢发话。
巫彭凝视着潇,眼里仿佛藏着冰刀要将她碎尸万段:在他手里,从没有哪个鲛人能坚持潇那么长的时间,从没有哪个鲛人有潇那么坚定地意志,连他都悚然动容。威逼利诱,酷刑施尽后,他甚至使用了最为残忍的手段,捏造出她背叛复**的证据。在所有的鲛人都误会和痛恨潇之后,潇终于是崩溃了,是毁了。
数年后将她重新调回了星海云庭。原本想试探星海云庭是否存在复**奸细。巫彭想不到的是,非但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反让让这该死的潇被他最为器重的云焕看上了。当时巫彭也并没有多在意。用他的话就是——年轻人嘛,谁没有为美色动过心。让云焕玩玩潇也就罢了,本身无伤大雅。
让他真正恼恨的莫过于,一个月前,云焕居然拒绝了他亲自为他安排的婚事,与巫彭一族的真珠小姐成亲。
——一定是潇!
巫彭认定是潇迷惑住了云焕。仅凭这一条,无论潇是真的奸细还是湍纯粹的嫁祸都无关紧要。潇,是再不能将她留下云焕身边。
巫彭捏紧了拳头。
“巫彭元帅,”室内,除了噼啪的火焰声外几乎听不到其它声响,而室外传来的军靴声及跪地声显得格外清晰。“云焕求见您。”铁门外,那个狱卒用生冷如铁的声音机械般回答。
巫彭扬了扬手,潇身上的蓝色火焰瞬间熄灭,“让他进来,”巫彭吩咐了一声,俯身嘲弄地看着潇,“我很好奇,当焕儿知道你在利用他之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巫彭元帅,你对我的污蔑和陷害难道还不够吗?”潇虚弱地抬起头,羸弱的身体无力地颤栗,她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留出担忧恐惧的神色,“你使用的那些卑鄙伎俩,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主人,会像十七年前的同族一样误解她吗?如果连他也不相信她,还有什么值得她等待,还有什么会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主人,你会吗?
潇的呐喊在身心里孤独地响起,没有任何的回应。
心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发出恐惧的颤栗,苍白的脸色,无助的眼神也泄露了潇此刻的心理。
巫彭淡笑着将手中把玩的“霹雳火”收入盒中,背着手看向铁门的方向,唇角的笑意刻毒残忍:一切的酷刑都抵不过众叛亲离吧,天地背弃的孤独无依,已经让潇尝过了一次。他要,让这该死的鲛人经历第二次。
一个普通的鲛人,有什么资格和我斡旋?巫彭淡淡想。
潇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一样,等着云焕来给予她最后的裁决:生亦或是死。她咬紧了嘴唇,竭力克制住身心里强烈的恐惧感。
短短一段时间对潇和巫彭还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样长。巫彭等着看潇的崩溃,潇在等待着希望或者是绝望。
终于。
“巫彭元帅,云焕带到。”狱卒恭敬的声音想起。
巫彭转头,轻蔑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潇,冷冷吩咐,“让他进来。”
沉重的铁门再度拉起,潇微微抬起头,看着英武的军人步入其中,铁靴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沉而冷的节奏敲击在潇的心口,缓缓降下的铁门为冷酷的军人撑起一道肃杀的风景线。
四周明灭的火光刻画出云焕冰雕般的脸,刀削般的线条冰冷残酷,不见一丝温暖柔和。
潇垂下头,连“主人”也忘记了呼唤。
“巫彭元帅,”云焕低头朝着自己的上司行了一礼,声音一如他的神色,没有一丝的起伏,“不知潇犯了何事,元帅要亲自捉拿审问?”
温暖有力的手拍在云焕肩膀上,巫彭看向云焕的眼睛,透漏着器重信赖的神色,眼底有微微的暖色流动,像一个父亲对待自己心爱的儿子般语重心长,“云焕,别被一个鲛人迷了心窍。这个潇,一直在你身边卧底,窃取各种情报。你明白了吗?”
“元帅说潇是复**派来的奸细,可有证据?”云焕抬头直视巫彭的眼睛,坚毅固执的神色隐隐刺痛了巫彭,让他不由得放下了搭在云焕肩膀上的右手。
“你在怀疑我说的话?”巫彭收起了眼里的温情,眯起眼换上危险的神色。
“不敢,”云焕保持着对巫彭最基本的恭敬态度,却是丝毫不让,“潇在我家中待了两年,一直本分守己,忠心不二。这次潇被元帅抓住把柄,许是有什么误会,潇被陷害也是大有可能。”
“主人,”湿热的眼泪充盈了眼眶,几乎决堤而流。潇低低唤出这两个字,两个足以支撑她生命重量的字。
“好!”巫彭冷笑一声,“昨日卫默抓获了一个鲛人,从他身上搜出了情报。那是前些日子我放在你身边,让你试着帮我处理的军机要务。”冷眼扫了下伏在地上的潇,又转头看向云焕,“经过审问和盘查,湍交代了幕后主使——潇”
“潇”这个字巫彭几乎是咬牙切齿得吐出,他审视地查看云焕的表情,希望看到他震惊或是愤怒的神色。
“主人,我…….”潇微不可察出了声,中途却硬生生将“没有”二字吞了回去。有的时候,越是陈清反而越会让人怀疑,她连申辩的勇气也没有了。
“就凭这?”云焕神色丝毫不动,唇角倒是有了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眼中是专属于他的漠然和凝定,不为外界所动,“单凭一个鲛人的一面之词就可以给潇扣上‘叛徒’的罪名吗?”
云焕冷冷转述自己的观点:“妹妹和潇无意中解救被卫默虐待的湍,岂料湍一醒来就偷袭重伤潇。至于他窃取了您交予我处理的文件,那也是我先前没有防备,事后又忘了察觉。错在我,干潇何事?”
“偷袭?”巫彭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愤怒,甚至超越了先前审问潇的时候,“不过是鲛人一族贯用的苦肉计。”他漠然凝视云焕,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可有证据证明潇的无辜?”
“暂时没有,不过我自会查清。”云焕停了一下,仿佛在心里思考了一周,半晌他吐出了几个字,“我信任她。”
巫彭愣住,他无法想象那个对周围的一切都冷漠如冰地孩子会全然去信任谁,更何况还是一个鲛人。
“我信任她”这几个字重重砸在潇的心上,击垮了她强自支持的淡漠和理智。她伏倒在地面上,失声哭泣,明珠四散。
她一生中只崩溃过两次,一次是在十七年前,爱恨交加的汀来行刺她之时。而第二次,无疑就是此刻。在腥臭冰冷,哀嚎遍地的刑室,因为那一句话,将所有的痛苦,迷离,惆怅,绝望都消弭于无形。
他知道她等这一句等了多久吗?并肩作战,相处百年的同族在听闻她背叛后,所有的感情都化为了仇恨。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更不会有人前来帮助解救她。
可是,他做到了,即便是在他最为崇敬,视为父亲的那个人面前,他也没有退让一步。甚至说出了难能可贵的“信任”二字。
她最想要的,不过是可以被信任,被需要。有了这些,冰冷与孤独便不会存在。
珠光衬着她的脸,她在放纵地哭泣,唇角边却绽开了笑容。
“元帅同样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潇有罪吧!”云焕皱了下眉头,深思道。
“不到黄河心不死吗?”巫彭冷冷转头,吩咐一边的狱卒,“将那个湍带上来”,巫彭眼里透着一丝狠色,“由湍与潇当面对质,真相很快便可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