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家伙就交给你了。”
炎天从明手中接过用毛毯紧紧包裹起来的卡蒂狗,对方像传递什么定时炸弹一样,在炎天刚碰到毛毯时就飞快撤回了手,害得炎天差点就没接住。
炎天不由得无语地看向同伴,刚刚也是,就像突然患上了重度洁癖,少年对着刚刚还各种亲密接触做了人工呼吸的狗数度伸手又纠结地收回来,完全下不去手,最后还是牺牲了一条毛毯把狗包起来,才勉强可以触碰了。太奇怪了,不过原本一方亲近有加忠心耿耿另一方却不理不睬退避三舍的态度就很奇怪,炎天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种关系。
总而言之他俩之间一定有着很复杂的过去吧。
当事人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还教育他:“你这抱的姿势不对,等它醒来发现自己落枕你就死了。”
“抱……抱的姿势还这么讲究啊。”
“当然了学校的实践课还有抱抱课呢,老师带队组团去宝可梦中心学习怎么抱起宝可梦并不让它感到难受跳起来攻击你。”
“什么还有这种课的好想上!!!”
简短的打闹后,炎天看向无情扔开找自己讨抱抱的烈雀、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并细心地擦去自己留下的痕迹的明,看到那清澈的蓝色眼瞳,他就又想到了那枚散溢神圣光辉的白羽纹章——想忘也根本忘不掉,炎天从未见过那么圣洁的事物,只要看过一眼就没有人能忘记那种被直击心灵的震撼。他知道明一定不想告诉别人这件事,就跟他喜欢看的动漫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定都会隐姓埋名一样,如果被联盟发现肯定会把对方关进实验室里切片研究的!作为明的朋友,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明,刚刚那个到底是……”扭捏了半天,炎天还是决定问出来,毕竟他都看到了嘛!就算是最最低调的超级英雄,也没办法瞒住这么显眼的异常吧!
“唔?啊那个啊,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明一边说道,一边抬眼看向迈着沉重的步子向自己走来的庞然大物,在他看清被对方衔在口中的物品之后,眼中的眸光顿时变得幽深起来:“既然都被你看到了,没办法……”
炎天眼前一亮:“你愿意告诉我了吗?!”
“……那我就只好杀人灭口了。”明慢吞吞地接上自己的话头,看着一个激灵瞬间变得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的红毛少年,乐了一下:“跟你开玩笑的,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去,也不要抱着只要不暴露是我就可以随便说的侥幸心理,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我有我自己的苦衷,懂了吗?”
“既然明你说不要说的话,我不会说的。”虽然不懂对方所谓的苦衷具体是什么,但这个人对他有恩,别说这点小事了,就算是让他一起出生入死他也干啊!这么想着,炎天乖乖地点头。
“乖。”
解决掉一个问题,明转身面对他的下一个问题。仿佛是从狱火中诞生的变异黑鲁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正用混沌却平静的双眸沉默地注视着他。
在战斗之后,它的情况显然更糟糕了,从鼓胀的肉瘤缝隙中淌下的脓水流了一路都没有流干净,那些夹着血丝的粘稠液体在它坐下的一瞬间迎来了一个小爆发,简直就像溪一样流哗啦哗啦地洒落在地上,伴随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气味,猛烈的毒素让水泥地面嘶嘶地嗞出白烟,像燃尽的蜡烛一样溶解了。
它像一尊正在溶化的雕塑,先是腥臭的脓水和深绿的毒气,然后是枯木般的皮毛和腐烂的血肉和脏器,最后定然白骨毕现,就连骨头的中心都是空的,站立不住的白骨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但雕塑不会喊痛,它就像现在一样沉默地站在少年面前,等着他将自己从生不如死的痛苦中解脱。
明看向黑鲁加的嘴,在横生的犬齿交错中看见了那柄枪管——能在一瞬间赋予生命死亡的,无情的武器。
它微微低头,小心翼翼地将枪递到明手中,对于一用力尖牙就会刺穿弹匣、一张口剧毒就能溶解金属的它来说,这玩意就像玻璃一样脆弱。
明没有马上说好或是不好,他抬头仔细审黑鲁加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到任何一丝对死的畏惧和对生的渴求。但是没有,他失败了,他找不到,对方的死志坚如磐石,没有一处是脆弱的,它依然可以信任像他一样的人类,却不再期待明天的到来。于是明懂了,他伸手从黑鲁加口中接过枪管,紧紧地握住枪柄。
“明?”炎天不安地问道,他也从变异黑鲁加的行动中察觉到了它的意图,因为那再明显不过。
——它在请求少年用那把枪杀死自己。
而明接受了这项委托。
明伸手轻轻抚摸变异黑鲁加的脸颊,指腹在那些在重复破裂、愈合又破裂这个过程的伤口上形成的嶙峋肉瘤上滑过,轻声说道:“马上就让你解脱,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尽量让你不那么痛的。”
担心自己□□中带有的毒素灼伤少年的手,黑鲁加微微侧过脑袋避开他的抚摸,这是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动作,但它的眼神由于少年毫无芥蒂的抚摸而变得更加温柔了。明收回不可避免地被腐蚀了一点表皮的手并背在身后藏好,对黑鲁加笑了一下,然后他绷起嘴角,表情重新又变得沉重起来。
变异黑鲁加微微垂下眼睑,掩住其中深深的歉意之色,它不想让眼前这个温柔但尚还年幼的人类少年背负太多,更别提对方是被神明眷顾着的尊贵存在,但它已经没有人可以拜托了。
崇高无上的神明啊,就原谅它的一时自私吧。
黑鲁加仰头长长地呜咽了一声,像是对世界的告别,又扭过头艰难地分别舔了舔自己的左右肩,将隆起的肉瘤上脓液都仔细地舔干净了,然后它慢慢地向后退去,拉开了一段距离,才重新看向明,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明注意到了它奇怪的举动,却不解其意,也没有心思仔细思考他只是按部就班地拉开保险栓,然后举起枪。
……发了一会儿呆。
明现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的记忆中,他既不是第一次亲手扼杀宝可梦的呼吸,也不是第一次被宝可梦恳求着想要他帮忙了结它们的生命了。在厄魇天灾的阴霾下,人们总是面临着像这样进退两难的艰难抉择,其中大多数时候是由于肢体的残缺而导致的死志。伤残带来的心理压力无疑是巨大的,在厄魇天灾这样地狱般的日子里更是如此——已经无法再奔跑了,已经无法再战斗了,已经无法再保护他人了,累赘,累赘,累赘……就算没有一个人会说,这个词语也会不断闪现在它们的脑海中,就像碎石,每吞咽一口食物,每被人搀扶一次,心腔里的碎石就会越滚越多,将它们的内心戳得千疮百孔——他怜悯这些千疮百孔的灵魂,从不会拒绝它们的任何请求。
他杀过宝可梦,也杀过人。
但明此时却在动摇,在迷茫,在战栗,他握着枪托的手微微颤抖,并开始愈演愈烈,像是被里面深藏的火药的温度所灼伤。为什么他还在踌躇不前?为什么还是无法扣下扳机?不是已经做过无数次类似的事情了吗?像是突然意识到了手中的机械是多么陌生和可怕,明感觉先前的理性、勇气和意志都离他而去,强烈的畏惧强占了他整个大脑。
如果按下去了,血浆就会爆出来,生命就会消逝,这双手就一生都洗不去又腥又臭的血腥味——他从没有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枪。这在旁观的炎天和宝可梦们眼里看来似乎非常正常合理,因为他们纷纷露出同情、难过等感同身受的表情。看得明浑身难受,他并不想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在那近乎是怜悯的眼神中他的软弱无处遁形。
按下去啊!!!明在心里对自己怒吼,颤抖的食指勾在扳机上,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按不下去,他按不下去。不行,我不是“他”,在角逐中明绝望地认识到这一点,他拥有“他”所有的记忆,掌握了“他”所有的技能,体验过“他”所有的感情,但他依然不是“他”。他在“他”带来的伤痛与迫近的噩梦中崩溃颤栗,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面对如此绝望的灾难——如果是“他”在这里的话,一定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吧,他几乎没有一刻不是这么想的。于是他欺骗、催眠自己,并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他”,就仿佛是伟大的冠军真的回到了过去,能轻而易举地掌控全局,将灾难扼杀在襁褓之中。
但还是不行,“他”是他,他却不是“他”。
亚斯玛威地区第六十七任冠军的幻影从他身上脱离,像泡沫一样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同样名为羽渊明、刚刚踏上训练家之路、茫然无措的十六岁少年。
明很清楚,在过去的几天中,他近乎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第三者视角在旁观眼前的世界,自认为对世界的轨迹和秘密都了若指掌,充满信心,仿佛阻止厄魇天灾只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是他故意忽略了那些违和之处,努力忘掉那些力不从心的虚弱感,沉溺在摇摇欲坠的谎言中,不愿醒来。
是燎原的出现在摧毁了他费劲苦心建立的谎言的壁垒,因为他竟然在害怕它,他恐惧着它咧开嘴角时外露的尖牙,恐惧着它踏在地面时微微弯曲的利爪,恐惧着它睁开眼睑时闪着凶光的金瞳。从心底汹涌而出的恐惧无法无视,也无法掩饰。
毕竟如果是前世的他的话,是绝对不会害怕它的。
「永远不要忘记你的力量来自何方!」
记忆中老人垂死之际从艰涩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话语轻如云烟,像马上就要随风消逝,却又震耳欲聋地响彻在他的心中。悲戚,恐惧,无力,相似的境遇和情绪将明带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一幕,老人生满皱纹的枯木般的手死死地捏着他的手,深灰色的双眸中绽出锐利的瞳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避其锋芒。而跪坐在老人床边的青年只是流着泪拼命地摇头,就像即将失去一直为其遮风避雨的老树的幼兽般呜咽道:“我做不到!我什么也不懂,谁也不会相信我,我做不到啊平田先生!”
“如果你做不到,又有谁能做到呢?”老人叹息了一声,握住青年的手缓缓上移,用指腹轻轻摩挲那张年轻的面庞,擦去对方眼底的泪光,好笑地说道:“嗯?之前不是连话都不肯和我说吗?怎么现在又搁着撒娇来了?”
青年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跟他斗嘴,那双爬满皱纹的枯木般的手曾经寄托着他所有的安全感和信念,是他在风雨飘摇的天灾中为自己寻找到的支柱,而现在无法避免地,这根支柱就要倒塌了。
“明明,你听我说……咳!”老人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被褥下轻薄如纸的身体每咳嗽一声就仿佛被抽走了一丝生机,苍老的面庞上满是将死之人的灰败感。但老人依然紧紧地攥着青年的手,甚至摆手制住焦急地靠近的医生,想要将话说完:“你听我说,我一直在观察着、寻找着能继承这个位置的人,几乎找了几十年,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让我满意的对象。太难了,明明,太难了啊,这个世道太难了。每天都有人死去,侥幸活下来的人不是绝望了,就是麻木了。只要是在前线战斗过,亲眼目睹过那遮天蔽日、滚滚向前的厄魇群的人,没有一个会相信我们能赢得胜利。我在他们眼里看不到对明天的希望,看不到对生还的喜悦,我只能看到可怕而麻木的空洞,亲人逝去,手足断裂,他们终将屈服在伤痛和无边的绝望中,在下一次失去中被狠狠击倒,爬不起来。”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光。”
“但你不一样,明明,在辉的葬礼上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找到了。你是第一批直面厄魇后幸存下来的银月市的幸存者,因为你的弱小无力,兄长为了掩护你在你面前被捅穿心房死去,失去保护神的银月市的人们怨你、恨你。但那不应该是你的错,那是辉的选择,是他自己在对后果有着清楚的认知下做出的选择。可当时没有人能理解这一点,于是就跟所有人一样,你开始不断地失去,你失去了爱你的亲人,失去了在群体中的立足之处,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宝可梦伙伴。但你依然没有被打倒,你不断地战斗,前进,远远地甩开了沉湎于过去的悲伤中不愿向前的人。我看到强烈的光寄宿在你的眼瞳中,我坚信着,你的话一定能承受住厄魇天灾带来的无边的恐惧和压力,一次又一次地从失去中奋勇而起,永不言弃说起来容易,但又有谁能真正做到这一点呢?”
“明明,你永远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耗费近乎一生的岁月后,我终于在人生的最后找到了可以将联盟安心地托付给他的人,这是多么地荣幸至极啊!”
老人瞪大了浅灰色的眼瞳,青年不安地发现刚刚还奄奄一息的老人正变得越来越精神,眼里的瞳光也变得越来越亮,精神十足的话语响彻在逼仄的房间里,已然不像是在跟青年说话,而是在向这个即将离去的世界发出挑衅:“我平田城一郎这一生桀骜不驯,放荡不羁,对死板的条条框框嗤之以鼻,对继承人吹毛求疵,只为了兑现当年在火之圣鸟下许下的誓言,只为了让居住在这个地区中的所有心怀善意的人和平安乐、安居乐业。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深爱的人们变成了伤亡名单上一个又一个的数字?为什么我深爱的家园被敌人一寸又一寸地夺去?为什么我们不得不承受这一切?”
“哈!”老人发出一声嗤笑,但青年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可以发笑的点,只有深深的难过像浓郁不散的乌云一样笼罩着他。和他相反,老人像是真的很开心的模样,又接连大笑了两声:“哈哈!可那又如何!老子还不是找到了可以接替老子的年轻人!你没有办法掐灭人类心中的希望之火,也没有办法折服人类灵魂里的意志之骨,永远没有!”
老人猛地扭头,枯瘦如柴的手抚上青年的胸口,用急促的语气反复强调道:“明明!永远不要忘记你的力量来自何方,永远不要忘记……”
而未等青年点头答应,老人又后继无力般跌回到床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神虚浮,青年恍惚间看到有一只无色透明的蝴蝶从老人眼中腾飞,挥动着闪着莹莹磷光的双翼,充满眷恋地绕着他飞了两圈,擦过外面露悲色的联盟高层,迎着阳光,越过斑驳陆离的大地,一直飞到此时此刻依然在与荆棘怪物奋勇厮杀的人群上空,在金色的辉光中支离破碎,化作无数一片一片的光尘撒向他生前心爱的大地。
「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青年重新眨了下眼睛,洗去泪水的眼睛在下一刻看到了老人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躯体。
“不!平田先生!!!”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悲鸣,因为冠军的指令而只能守候在外面的人群乌泱泱地挤了进来,拥向他们敬爱的上司、恩师和朋友,刚刚还在中心点的青年顿时被挤到了最外围,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青年紧贴着墙,握住自己发抖的手,垂下眼帘,却看到往日最喜欢突然蹿出吓唬他的耿鬼此时却一脸沮丧地从自己的影子中钻了出来。
“老影……”青年轻轻唤道,他想问这只刚刚了失去自己第二任训练家的宝可梦有何打算,像这样失去主人的宝可梦通常来说会被其他与原主人关系亲密的训练家继承,但他更重视宝可梦自己的意愿。却见耿鬼摇了摇头止住他的话语,交握的双爪轻轻打开,变魔术般变出了一封老冠军的亲笔信,耿鬼自己的精灵球,以及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古帝国的国徽——四翼的金色太阳/飞龙被雕刻在木盒的外壳上,这意味着它来自于那个如今已经不复存在的光耀帝国,可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千年的岁月过去了,小木盒却依然崭新如初。耿鬼又严肃恭敬地打开没有上锁的木盒,其中被置于软垫上的物品顿时让青年瞳孔战栗,呼吸急促,那是一枚更加小巧玲珑的齿轮,只有硬币大小,一尘不染的光滑表面流淌着银蓝色的光辉,像时间之河在静静流淌。
青年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在亚斯玛威联盟冠军间代代相传的秘宝,那是来自神明的信物,那是时间之锁,是它锁住了木盒周围的时间,使其免受时光流逝的侵蚀。但它同时也是钥匙,它更大的用处在于开启某扇大门,一扇能令目前人类的窘境一气扭转的大门。
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不可能会承认人类制度的国王,却也一定会为这枚小小的齿轮动容。
青年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清楚,只要将那枚小小的齿轮握在掌心,就是扛下了在这无穷无尽的灾难中变得重逾千斤的责任,这无关最近联盟中轰轰烈烈的争执,也无关民众的期望和意志,进行中的公投是无谓、无意义的,因为仅仅只是“握住”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能获得足以撼动整个联盟的武力。整个联盟最大的秘密和倚仗就像剥去了外皮和果肉的果仁,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
但这也同时说明了,老人是如此地信任着他。
青年望了一眼病榻上那具冰冷的躯壳,眼神微变,咬起唇,然后在耿鬼鼓励的目光下,他毅然地向齿轮伸出手……
——然后明的回忆就断了。
因为此时一对巨大的翅膀在他面前展开,无数细小的白羽飞舞,像发光的雪一样落下,每一片都辉光熠熠。光从他身后喷薄而出,远比白炽灯那点可怜的灯光更加明亮、更加灼目,青色的烈焰在光的轨迹上燃烧,以他身后那位尊贵无比的存在为中心一圈一圈地爆起,像一朵圣洁的青色火莲逐渐舒展开自己美丽的焰瓣。隔着虚幻的青焰,明看到无论是等待自己开枪的黑鲁加,还是旁观的炎天和宝可梦们,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直不动,就像时间本身被暂停了一样。
明:“……”
明当然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僵硬地、近乎是瑟瑟发抖地回过头,看到【白阳与真实之神】莱西拉姆的投影傲然地屹立在他身后,已经算高大的仓库依然容不下牠庞大的身躯,修长优美的龙颈一直伸到了灯管群绕中,于是在下一个瞬间,白炽灯管齐齐炸开,灯光泯灭,而白光更盛。明在粉碎落下的灯管碎片中抬头望去,看到在光芒中心,身披白羽的巨龙就如高山之巅最圣洁的那一捧雪,又比高悬日中的太阳还要炽热,第一次在他面前揭露了自己真实的姿态。
同时也第一次开了尊贵无比的口。
「贯穿真实之人啊,就恭喜汝勘破了现实与理想的界限,从虚妄的梦境中脱身而出,再一次突破了吾设下的试炼吧。」白色的巨龙微眯湛蓝色的龙眸,清冷的声音直接在少年心中响起,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玷污的威严:「从心底里感到荣幸吧!即使汝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宽容大度的吾也打算原谅汝。」
明:“……”
明悲愤欲绝,不知道是该先槽从他能下床算起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四天,还是该先槽牠就这么看着自己自以为是、自鸣得意、自傲自大地像傻子一样装了几天未来的冠军还美其名曰是给他的考验,还是该乖乖闭嘴小心被雷劈。但随即,白色巨龙接下来话就让他的神经重新紧绷起来,
「好了,可没有再多的时间给汝去浪费了!快些完成吾之试炼的最后一步。」明低头看到神明一尘不染的雪白翼爪的虚影盖在自己的手背上,强制地令他抬起手,直直地对准前方。
真实之神的声音冷漠到了极致,不含一丝人情味:
「按下去。」
「这就是吾之试炼的最后一步。」
「给予那可怜可悲的生命安稳的死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