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星夜之下 第71章 68 最好的选择(一)

枝叶繁茂的苍翠绿树，将初夏有些热意的日阳遮蔽，让从海面吹扬而来的徐风，柔和轻抚过这片绿荫之下，带来惬意舒心的清凉。

一群小鬼偷偷跟在诗织身后去找闹彆扭的艾伦，当海潮声重新回归院子并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利威尔端起水壶在将热水沖入茶叶时，头也没抬地对坐在椅上目送他们离开的韩吉说道。

「最近这裡常有閒杂人等出没，看来负责巡视的士兵要给点惩罚了。」

韩吉转回视线，愣了愣，「你都知道啊？」

利威尔淡淡瞥她一眼，「这裡虽然靠海，又不是什么荒郊野外。」

自从诗织醒来的消息传出去后，这段时间偶尔有吃饱撑着的人在附近探头探脑。虽然谅他们也弄不出什么大动静，但看了就碍眼，尤其是还随地乱扔垃圾。

韩吉嘆了口气，据实以告，「其实在你忙着帮诗织恢复的这段期间，不光是只有岛上，还有许多外国记者都提出想要採访诗织的邀约，诸如此类的申请书都已经快塞满我五格抽屉了。」

望着扑面而来的茶叶馨香，利威尔低垂的灰蓝眼眸平静，像似早有预料般。

「这蠢货还是这么炙手可热。」他盯着升腾白雾，搁在桌上的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

「可不是呢。」韩吉没瞧出他眼中情绪，只是颇有同感地笑着。

「两千年前与始祖尤米尔有所渊源，成长在曾经的恶魔之岛上，并且拯救了这个世界成为世人敬仰的大英雄，在昏迷了两年后奇蹟似地甦醒过来……不光是採访邀约，还有从世界各地寄来的仰慕者书信。」

话落，她随后交叠着双手，歛起了笑容。

「我已经将那些申请全部按下，匹克斯总统也同意这部分，不打算让诗织蹚这些政治浑水。但其他官员的意思是，希望诗织能接受这些对帕拉迪岛有益的访问。」

置于桌面的手指不由收紧。

……有益？

利威尔于内心反覆咀嚼着，这让他无法忽略且心生厌恶的两个字。

当年在所有人都想将诗织缉捕，打算用他打造出一批不死军队的时候，他们想着的，也是对帕拉迪岛的有益。但蠢到不去理会他们这些盘算，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的诗织……

利威尔转过脸，将远处拄着一根拐杖，把步履走得趔趔趄趄，直到现在，还依然被人算计的身影印入眼底。

他一直都很清楚，这傢伙就是这样单纯也执拗的人。

在看不见出口的黑暗裡独自走了十几年，可以对这世间的恶意和伤害，对那一切全都心知肚明却一点都不在乎。唯独对自己所重视的东西，从不退让，也从不认输。

诗织就是这样一个蠢货。

然而。

永远不良于行的左腿，连只是抓握起杯子都无法顺利的无力右手，以及被多位医生联合判定，恐将逐渐下降的视力与听觉……

这些不可逆，再没有痊愈可能的损伤与后遗症，全都是诗织毅然决然用无法回头的信念走向死路，然后反覆徘徊在生死之间，最后能像奇蹟般再次甦醒过来，所交付出去的永远代价。

利威尔明明知道自己应该为此知足，可却怎么都没办法不去在意。心臟就像被浸泡在药水里，又皱又苦……为停留在他身上的代价生疼，更为他能够回来感到满足也感激。

「对于这座岛，诗织已经做得够多了。」利威尔低沉的嗓，透露着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

这座已经从诗织身上得到选择机会、掠夺无数的世界，谁都别想再从他身上索求一丝一毫。

利威尔啜了口热茶，「这蠢货每天除了绞尽脑汁挑食外，光是想怎么再多睡十分鐘这些不争气的事情就够他烦恼的了，所以这样的无聊小事，不需要再拿出来给他添乱了。」

明明就是说着挖苦的话，可在将利威尔眼中不容置疑的意思尽收眼底后，韩吉贊同地笑了笑。

「没问题，就交给我来处理。」

……

另一边，移动起来比一隻蜗牛还缓慢的诗织，终于在邻近海岸的林子，找到找了很久的人。

「还要我这样伤残人士特地過来请你，你小子架子挺大的呢。」

当这声慢悠悠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时，原本坐在树下颓丧着身子拿树枝戳土堆的艾伦，先是猛地回过头，一瞧见来人立刻急急忙忙地站起身。

「诗织前辈！」

「话说这东西还真难用啊……」诗织瞧了眼用起来老磕得他腋窝疼的拐杖，「你之前在玛雷医院佯装成身心受创的伤兵用得不是挺好的，要不教教我使用诀窍如何？」

艾伦张了张嘴，像刚吞了哑巴似的连一个字都没能挤出来。

诗织睨了他一眼，那副见了自己一惊一乍的模样，就像隻被恶狼逼到角落的畏畏缩缩兔子。真亏他还长着一双跟老目中无人的布鲁托同样的绿眼。

「大家都在等你开饭你却窝在这裡玩土，是打算害我们集体消化不良吗？」诗织边说边拄着一点都不顺手的拐杖，一步一步地走近艾伦。

「不是的！我……其实我……」艾伦支支吾吾好一会，还是连一句话都没能说清楚。

诗织朝他招招手，「要结巴等会儿再继续，先扶我坐下。」

艾伦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既小白兔后，又像隻笨熊般笨手笨脚地搀扶诗织。

「你这什么脸……」刚坐在草地上一见旁边目光，觉得刺眼的诗织直接拿拐杖将艾伦的脸推开，「我醒来也才两个多月，连医生都夸我恢复得很好，不过就是睡得太久才留下一点点后遗症而已，所以拜託别用可怜的表情看我。」

旁边的艾伦再度张了张嘴，又低垂着脸欲言又止。诗织心想，那副表情套句利威尔常说的，就像连续好几天都拉不出来似的。

将目光移开那张便祕脸，诗织转而望向被阳光照耀得璀璨无比的滢滢海面。他慢条斯理地吹着海风，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艾伦自己开口。

其实稍早前，他还坐在桌前等着开饭。

在周围忙着端菜、摆盘的几个人当中没有见到某张面孔后，他不过好奇一问，就见到阿尔敏、让、三笠、柯尼和莎夏五人无声交换了眼神，表情忽然沉重起来。

「那小鬼还对当年出卖你的事情耿耿于怀。」利威尔这声随后而来的提醒，他才晓得是怎么回事。

在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除了时常来串门子的韩吉外，就属这帮小鬼最常出现在他面前，唯独艾伦总是看不见人影。他只有几次捕捉到艾伦从屋外偷觑而来，可与他对到眼便立马移开的视线，连个正眼都没瞧见过。

其实艾伦在意的事情，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一件已经过去的往事。

但所有人却不这么认为。

「不要以为那是小事。」利威尔的视线直直望进他错愕的黑眸，「就算你本人心大到毫不在意，但对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还有对那小鬼来说，都不是一件随便就能够忘得一乾二净的小事。」

就连韩吉也一手搭上他僵住的肩膀，「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艾伦当初的行为无疑是将诗织你推至相当危险的境地。就算现在受到良心的谴责也好，不安度日也罢，因为不管是谁，都要为自己的为所欲为付出应该承受的代价。」

「艾伦他……」阿尔敏看向身边的同伴们，不仅表情沉重，连语气都沉重，「这两年来一直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所以才不敢面对前辈你。」

越听越明白他们话语中意思，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将在场人皆环视一遍后，诗织挠了挠脸，也想起艾伦当初那副显得十分痛苦的模样。

就算他不在意，并不代表就没人在意。

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无聊到撑住下巴望着海面发呆，诗织等了许久发现艾伦动了动，也总算等到他开口说话。

「抱歉……真的很抱歉……」

知道他一张口肯定是什么话都说不清楚，只会拚了命的道歉。诗织瞧了眼明明长得高大却耷拉着脑袋，都快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人。

真白长那身高了……

他拿起拐杖戳过去，「我说艾伦，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当艾伦转来一张相当错愕的面容时，诗织只是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面对他。

「你真以为跟军团告密我的事，我就会乖乖回岛上束手就擒？更何况你这小子还特地跑来跟我通风报信，不就是希望我能在不影响到你计画的情况下逃走吗？」

「可是我……」艾伦紧握着双手，只要闭上眼，浮现脑海的全都是那片一望无际的血海，「不管怎么说，我想对这个世界做的事情根本不配得到原谅……」

见艾伦又是那副苦得快出汁的苦瓜脸，没想怎么安慰他什么的诗织，只是将他所选择的未来悉数告知。

「在你的计划裡面，你打算让阿尔敏他们成为杀死你的英雄，屠杀八成的人口，让这个世界没办法对帕拉迪岛发动战争。但你知道吗，你所打造的这个只留下仇恨，再也不存在任何理解的世界，不过百年，这座岛还是毁于后来的战争之中。」

「但至少……」艾伦低垂下脸，没有否认，「阿尔敏他们都可以得救。」

「我说你还真的是一个笨得要命的笨蛋呢。」诗织忍不住笑起来，在艾伦转来疑惑目光时，用再轻鬆不过的口吻说话，「就是因为你是个不可多得的笨蛋，所以我才从那里把你拖了回来，毕竟你留在那也只会给在那里的同伴们添麻烦吧。」

「……前辈？」

诗织耸耸肩，朝他笑笑，「自顾自的消沉这么久，让躲在后面偷听的那些小鬼们担心到全丧着一张脸饭都吃不下，还说什么不配得到原谅，说你是个笨到不能再笨的笨蛋一点都不为过吧？」

一听见被揭穿，阿尔敏他们几人便索性从后方的树林走了出来。在撞上诗织和艾伦齊齊转去的视线后，他们一个个抓挠着脑袋，全都极为不自在地别开脸。

「因为打算残害这个世界的罪恶，还轮不到你这种小鬼来背。」

迎面艾伦因此转来的呆愣神情，诗织再朝他说得更明白些，「如今全世界都给我冠上救世主还是英雄之类的称号，但其实他们都误会了，我的为人，比起艾伦你还要更加狠毒。」

平稳的声调随着话语变得越发低沉，不光是艾伦，连阿尔敏几人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诗织盯着艾伦的脸，继续一字字地道出。

「如果他们那天做出的是不一样的选择，别说八成人口，就是剩下的那两成，我连一个都不会留下。」

新年快乐~

太忙了，只挤得出这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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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68 最好的选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