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星夜之下 第54章 51 梦境的星海

阴郁林野间，传来纷乱马蹄与猎犬叫吠的声响。

躲藏在石块与树根盘根错结的裂缝间，男孩因这些突如其来声音惊醒。在悄悄掀开挡于洞口处的布块，他便看到一个人影从上头山坡滚落下来，摔跌于近处。

两枚箭矢刺入女孩血肉，男孩满脸惊慌还没反应过来，见她颤抖着身体爬起身，可在看见眼前一朵遭她鲜血沾染的皎洁白花时，一行泪水从她仅剩的右眼流出。

猎犬兇恶吠叫继而响起，由不得男孩再多想，他一咬牙，从裂缝吃力地爬起身，伸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用尽全力将惊愕的女孩拖进洞口。

连忙将一大块沾满泥土草叶的布块重新挡回入口，男孩以动作暗示她掩住口鼻，再紧握她不停颤抖的手，屏息等待外头的动静离开。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总算没有听见任何声响，男孩小心翼翼地挪开布块，探头确认外头安全后，他对女孩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可以出去。

女孩双手抓握树根，纵然右肩与左腿被箭矢所伤，不过攀爬几步就爬出洞口，男孩却略显费力的跟在后头，移动速度非常缓慢。

还没退去恐惧的女孩紧张地望着周围，等了一会儿见男孩终于探出身体，她连忙拉住他撑在洞口的双手，在将他成功拖上来后，男孩不意外在她脸上看到惊悚表情。

天际仅剩一些微光照耀，女孩怔怔地看着男孩的两条腿，一条只剩膝盖的部位，另一条只到大腿处。

断处烂肉发黑见骨，似乎是遭野兽或是猎犬，又或者是受刑所造成的伤口。

面对女孩的目光，趴伏在地上的男孩没有多做反应，只是用双手不断比划着，再用发不出清晰话语的含煳声音，向女孩表示刚才那些人暂时不会再出现。

在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时，他想起什么，朝女孩指着一个方向。

女孩帮助男孩穿过茂密的林间，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抵达有着一大片杂草的荒地上。

男孩急喘着气，脸色惨白，靠坐在被砍伐的断木旁休息许久，待气息稍稍平顺后，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让女孩坐下来。

女孩虽不解，仍是照做。

当夜幕终于落下，天际再无一丝日阳留存的半点痕迹后，数不胜数的灿亮繁星，如繁密光点遍佈于整个夜空之中。

一整片壮阔无比的星空，繁星万千的星河景象，男孩转头瞧着女孩看呆的神情，并在她转来视线后，朝她露出了笑容。

两个并肩而坐的孩子，相视一笑，无声望着星空。

直至黎明到来，猎犬叫吠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孩焦急的脸孔出现在模煳视线裡，已然动弹不得的男孩，虚弱地拨开她的手，让她自己逃。可女孩却坚持拉着他，见他无力移动，便拖着他朝往他们来时的藏身裂缝而去。

林野间循线而来的声响，就像地狱亟欲索命的鬼魂，转瞬及至。

远远见那些人正朝他们搭箭拉弓，在此存亡的危急关头，男孩奋力爬起身，以断肢及地，竭尽所有气力往向扑去。

女孩跌下山坡的那一瞬，男孩死命撑起的薄弱身躯，遭数道飞箭接连贯穿——

诗织猛然睁开双眼。

紧/窒的胸口，在他大口吸入第一口空气时，瞬间袭来裂肺般的疼痛。

诗织脸上佈满惊愕，还未从梦境的震撼回过神，同时察觉身边有人靠近。他迅速做出反应，一手擒住伸来的手，另一手扯住对方衣领，猛地一个起身将来人压至身下。

在看清压在底下的人是谁后，诗织差点没咬了舌头。

「……利威尔？你怎么在这？」

确实是没想到诗织突如举动，也确实是有些顺从意味掺染其中的利威尔，先是瞧了眼被压在草地上无法动弹的手腕，然后看向跨压在自己身上，露出一脸傻样的人。

灰蓝色眼眸沉静地瞧着。

视线扫过留存于诗织额际边，的确是做了场恶梦被冷汗染湿的髮丝。

自己正是为了叫醒他，才有了此时的场面。

能允许对自己做出这种举动的……

也只有这傢伙。

利威尔没有被禁锢的另一手，一把扯下诗织领口，迫使他贴近自己的举动，令他顿时变得更傻了。

「还有脸问这个……又想翘掉下午的会议是吗，是谁给你的胆子？」

上午刚结束女王对调查兵团的授勋仪式，从散开的人群里就没见到这蠢货。而这蠢货也确实如他所料想的，又在树荫下偷懒打盹。

「你该不会以为只要躲在这，我就找不到你了？」攥住诗织衣领的手，连同他继而响起的低沉嗓音，都没有放过的打算。

还处在混乱之中的诗织，对于利威尔到底说了什么，大概只能听清一半。

「你先把手鬆开，这样我起不来……」他压在利威尔身上，利威尔又扯住他领口不放。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场景……

见诗织微偏过脸，那试图避开自己视线的举动，利威尔不假思索，将拽住衣领的手，强横地再次朝自己拉近几分。

「鬆开？」压抵于腕上的手掌倏忽一紧，他动也没动，迎面那张近在眼前，再无法对他做出回避行动的错愕脸庞，「然后呢，你又想趁机偷溜吗？」

黑白分明的瞠大眼瞳近得能映出他的倒影，紊乱的气息，也于他们只留咫尺的空间里交错徘徊，留下清晰而交融一起的呼吸声。

利威尔不禁回想起，那盈满一室的醇厚茶香、小心翼翼的触碰、笨拙的拥抱安慰里一起悸动时的心跳……那未曾说出口什么，却好像什么都道明的那一夜。

穿透枝叶间隙，如雨点般筛漏而下的阳光，于两人身上错落出若即若离的氛暗光点。

灰蓝眼瞳凝审着闪躲、却又不由自主触及的眼神，让暗流涌动的情感加入追随的目光，不放过那张脸上因他而有的丝毫变化……

诗织原先就被自己举止惊愕到，当这份毫无防备的贴近接连到来，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不对劲……

真的很不对劲。

勉强才克制住的心绪波动，在与深潭般望不到底的灰蓝眼眸不经意间对视的那一刻，彷彿着迷一样，让诗织忘了时间，忘了世界，忘了所有，几乎就要顺从下去……

利威尔盯着那双慌乱黑眼，还有抿紧着，又因欲语还休时不时微开的唇，直到不容忽视，倏忽贴伏于身的温度到来。

那一瞬，忍着喉头躁动，像被点燃什么的一身燥热——

利威尔迅速鬆开手，一掌拍上诗织额际将人推开。

看向跌坐在一旁，不知道该捂向额头还是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人，默默将视线移向风景的利威尔，其实也没好到哪裡……

两个男人大白天有志一同地整理起被对方弄乱的衣服。

过好一会儿时间，利威尔平复好心绪，回想起他睡梦中的痛苦神情。

「刚才一副拉裤子的脸是怎么回事，做恶梦了？」

这番问话，也让诗织从某个震撼中脱逃出身。扭头瞥了眼满脸淡定的人，诗织又把脸转回来，眼神呆滞外加惊愕。

疯了……真是疯了……

他刚才竟然有想吻利威尔的念头！

要真亲上去肯定被弄死再直接就地掩埋！

诗织拍了拍心惊肉跳的胸口，像重获新生般，相当庆幸利威尔及时推开他，不然的话……

突然，他手掌动作缓了下来，鬆口气之余有股空落落的心情浮上心口，莫名的……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可惜感。

毕竟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

他猛掐紧自己大腿。

看着那副因自残而浑身颤抖的忍痛背影，利威尔自然能看出诗织正陷入什么可想而知的思想斗争之中。想到不久前贴抵于某处的温热感触，利威尔又一次默默移开视线……

两个男人大白天再次有志一同的因对方尴尬至极。

「其实也不算是恶梦……」

总算平静下来后，诗织边如实说道边闭上眼，梦里画面便深刻且清晰的浮上脑海。

「利威尔，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关于我记事起就反覆梦到的梦境吗？」

利威尔看向他似在回忆的脸，「让你三更半夜不睡觉，犯傻跑去找巨人交际的星空？」

三年前在听到这个理由时，利威尔只觉得这蠢货脑袋有洞，还破得能透光赏月。然而三年后再次听诗织提起，他却觉得诗织身上，实在有太多太多他没办法及于援手，只能任由它不断发生的疑谜。

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悄悄袭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压抵于心上的不安。

也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握，像随时都可能会失去什么的空虚感。

利威尔不由得攥紧拳头。

「对。」诗织睁开眼，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明明一直都是一样的画面，只是这次完整了许多。」

不仅仅是变得完整而已。

男孩与女孩再清楚不过的表情当中，他还能深刻感受他们的情绪，清楚感觉到他们于那些接连遭遇当下的迷茫、不甘、悲伤、喜悦以及绝望。

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听完诗织所叙述的梦境内容，利威尔看着坐在身旁的他，「这样听起来，梦里的场景跟你没什么关係。」

「确实没什么关联。」掌心抓抵于额际，诗织呐呐地低语着。

那为什么梦境里头的某些画面，不管是他遭遇风暴濒死时見到的染血白花，还是那些箭矢，种种所有……会与接连几次浮现脑海的幻觉如出一辙？

真的是自己想太多，才会像这样出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奇怪幻想吗？

……算了。

「你说得对。」诗织将手挪开额前，转过脸，目光与灰蓝眼睛交会，「不过只是一场没什么关係的梦而已。」

距离他们失去埃尔文，以及近两百名调查兵的那场殊死战，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真正该放在心上的，是这座已经揭露出真相的现实世界。」将背靠向利威尔，诗织呼出一口浅浅透出白雾的热气，仰头望着繁枝茂密得连一点阳光都洒落不下来的绿树。

他淡道:「冬天就快来临了……」

利威尔偏过脸，看向几乎将整个重量倚在他身上的人。

从一张仰首而望的神情中，隐约瞧出一丝对此的困惑后。利威尔转回脸，将身躯往后，像一股强而有力的存在，撑起他有些颓着的身子。

背靠着背，支持着彼此。

利威尔神色如常地淡道:「后面不是还有止不住鼻涕的阴沉春天，跟知了到处小便的热死人夏天。你没把它们放在眼裡吗？」

身后响起的声音，与突如扬起的轻风同时而至，让被遮挡于上头的光亮，透过风吹树叶的摇摆隙缝间，如雨点般落在诗织微微一愣的脸上。

听见某种深藏其中的安慰，心领神会的诗织笑了笑，闭上眼，抬起头朝后靠抵着，感受阳光洒落于脸上的温暖。

「说得也是。」

听着这声变得轻鬆的音调，灰蓝色眼眸缓缓转向身旁，停留在他们手掌撑抵于绿草间，指尖与指尖轻轻碰着的相触……

利威尔同样将头往后靠抵着。

聆听着千万绿叶于风声中起舞，这样舒服的感觉瀰漫着身心，就在诗织暂且忘却那些烦心事，逐渐有些睏意的时候，利威尔突然站起身，一时失去支撑直接仰头倒在草地上的诗织，呆呆看着利威尔居高临下的身影。

「已经偷懒够本了吧，该回去准备下午会议了。」

「话说回来，利威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裡？」跟在利威尔身后，诗织忍不住提出这个疑问。

一整片辽阔的草地，不仅有棵大树提供遮阴，略有些高的地势还能俯瞰远处人来人往的城镇。这可是他最近新发现的睡觉好地方，他不就才来过几次而已，利威尔怎能找到他？

利威尔头也没回，「因为这裡散发出一股愚蠢的气息。」

「怎么会？」以为他是指自己身上有异味，诗织连忙闻着，当什么都闻不到后立刻追上前，探头在他身前问道。

「什么气息还是什么味道？不可能啊，我每天洗澡洗头啊？」

利威尔横他一眼，「你就继续蠢一辈子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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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有想过，以前只需面对巨人这一种天敌，比起现如今，竟是如此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在近两百名调查兵团成员的牺牲下，那次的夺还殊死战，他们从"古利夏·耶格尔的前半生"、"巨人与已知的所有历史"，以及"墙外世界的情报"这三本手札得知，就算抹消掉墙外巨人的威胁，城墙内的人类，依然处于极度危险的状况。

他们面对的敌人的真实身分，是人类，是整个世界。

根据手札纪载，他们是艾尔迪亚国的人民，也是百年前的145代弗利兹王，带领到这座岛上篡改掉记忆，能够变成巨人的特殊人种"尤米尔的子民"。

是全世界众所之矢，亟欲从这个世界上剷除的存在。

自古以来，艾尔迪亚国将尤米尔的子民，作为廉价的兵器使用，千年来长期统治过这个世界，不仅带给全世界恐惧，同时也带来了深入骨髓的仇恨。

就像他们憎恨着巨人，希望它们通通消失于世界一样。

墙外世界的其他人，看待他们，也是抱持着同样心情。

在女王决定将这些真相公布于人民后，城墙内可想而知的陷入了混乱。有些人接受一切，也有些人一笑置之，当然也有反对军团政权的人将这些事鼓吹为阴谋论。

可无论是什么声音，都掩盖不了这个谁都无法改变的现实。

当不再听到托洛斯特区的巨锤击碎巨人的声音时，已经是大雪纷飞的时节，等到积雪逐渐融化，兵团正式宣布玛丽亚之墙的巨人已经全部扫荡完毕。

而托洛斯特区开放升降梯出入，开始进行街道铺设作业时，花草已经萌芽，蝴蝶四处飞舞。

托洛斯特区遭受攻击的一年后，难民得到批准，得以回到故乡。这一天，调查兵团进行睽违六年的——玛丽亚之墙墙外调查任务。

如同韩吉所预测的，这些年墙外的巨人几乎都跑进玛丽亚之墙，调查兵团也在这一年几近将牠们消灭殆尽了。

马匹奔驰于远离城墙的陌生土地上，诗织仰头望着湛蓝天际，以及当中翱翔飞舞的自由青鸟。他闭上眼，感受从远处而来不断掠过耳旁的风，所带来的无边无际的自由所望。

在历经几日的路程，不断探索的队伍越过了好几座山峦，逐渐抵达一处刮着漫天风沙的漠地。细碎的沙子拍打在脸上带来浅浅的刺痛，与此同时，空气中也带来一股咸咸的气味。

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意识到这点的诗织，屏息以待。

很多年前萝伊曾经对他说过，他名字的第一个字，诗，于遥远东洋那边的语言来说，寓意着海的意思。

他也曾无数次试着想像，大海，究竟是什么模样。都说一望无际，听起来应该就像蓝天那般。

当马匹缓慢步上沙丘，从阴影逐渐走向光明，在亲眼见到这片波光粼粼的辽阔海面，这一瞬，震摄心魂的强烈感受，就如同梦中那片万千夜空般……

迷人得，令他不忍转开目光。

「我就说吧，是不是很美……」

站在诗织身旁，利威尔转过脸瞧着他沉迷的侧颜。

黑眸盛满着一闪一闪的光芒，看起来就像黑夜裡绽放的繁星。

满眼喜悦的模样，也像似什么都拥有了。

目光望向无际蓝海，利威尔淡淡释出一笑。

「确实很美。」

**下方()内数字是指所属文章标题，可不理会，只是方便有兴趣的读者回去翻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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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的前半段，是诗织从小就一直做的梦境(01、17)，相信大家都知道当中女孩是谁。

剩下的留到第三卷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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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再两章就结束，某些部份就不写了这边补充完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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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团宣布民众得以进入玛丽亚之墙之前，调查兵团将埃尔文置于希甘西纳房屋中的遗骨带了回来，并举办特别的悼念会。

同天，诗织也将莉萝思、曼卡、特尔西和哈维，这几个在他刚加入调查兵团时，对他释出友好的几人带了回来。(07~10)

完成他于心底对他们许下的誓言。(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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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卷最后两章内容嘛……

就是关于一个迟钝至极的人，迎来开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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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打算那么快的(还不够慢吗!)，碍于第三卷决定要加快节奏只好提早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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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1 梦境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