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一剑霜寒 第42章 第 42 章

“好巧啊，千雪王爷。你也来这里？”

听到闻樱这样说，千雪孤鸣冷嗤一声，说道：“我现在没心思同你在这儿说笑。我也很抱歉，但是，王兄说了……”

“就算你留下九龙天书，你也不能活着离开。”

闻樱听到这话，却是不紧不慢地后退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来，笑着说道：“谁说九龙天书被我留下了的？”

千雪孤鸣微微一愣，下意识茫然道：“什么？可我明明看到你将九龙天书放在王叔的书房里……”

“你们明知我已经将九龙天书送给你们，却仍是要杀我。可见苗王背信，让人心寒。”闻樱垂下眼，故作黯然地将这话说完，这才又抬眼，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那本书册，说道，“不过，当年我自幼失明，目不视物，就算得到九龙天书，也未曾了解过它的内容，有些地方，我早就记不清了，模棱两可之处，我写下一式两份，其中各有不同。你若是今日在此杀我，只怕你的王兄，便永远没办法知道这两本书，哪本是真，哪本是假了。”

“当然，你也可以杀我，只不过……这样一来，伏羲深渊开启一事，只怕就要耽搁了，又或者说，引得龙脉紊乱，反而使得中原得气，只怕对你们苗疆就更不妙了，对吧？”

听到闻樱这样讲，千雪孤鸣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真是麻烦……那你说，你这次又想谈什么条件？”

“放我走。我告诉你哪本九龙天书是真的。”

千雪孤鸣沉吟片刻，终于是忍不住长叹一声，收刀回鞘，朝后退上几步，这才又说道：“这下你可以说了吗？”

“那当然——”

“哪本也不是！”

谁料，闻樱将手中书册猛地将空中一抛，接着，这书册便炸出刺眼的万丈光华来。这光源晃得千雪孤鸣眼前一白，短暂地模糊了视线。

而等到他渐渐适应了光线，这才抬眼看去，只见这空茫茫的林中，哪儿还有闻樱的身影呢？

这该死的小狐狸。

千雪孤鸣拎着那本被他抓在手中却不知真假的九龙天书，拍了两下掌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

是夜，百武会驻地。

灵界之战刚过，苗军也同样刚撤走不久，是以百武会的防备仍没有松懈下来。就在各路巡守的林道附近，俏如来增派了兵力固防，以备各路势力趁着中原虚弱，杀个回马枪。

此时的郭筝刚刚从灵界附近的村庄赶回，他的父母和幼弟都住在灵界附近，这几日灵界遭袭，附近村民早已人心惶惶，他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向俏如来告假，匆匆回家一趟。

而此时确信家中人平安无虞，郭筝这才匆匆赶回，和替他值守的同僚换下交替的那一班。

而就在他在岗位上站好没多久的时候，忽然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郭筝闻声，悚然一惊，手中一把长剑朝着声源处横扫过去：“谁！”

他这一声断喝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一时之间，百武会驻地的灯光七七八八地亮起来，将这来人照了个透彻。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提刀而立的少女，一身妃红色的棠花裙，往这亮起的灯火下一站，倒像是趁着春日夜色里早早争艳而开的海棠花。

郭筝看着她，莫名觉着耳根发烫，嗫嚅着喊她的名字：“啊，闻、闻姑娘……你、你回来了……”

“又是你拦着我啊？”闻樱朝着郭筝挑了挑眉梢，又张开了双臂，说道，“我回来了，怎样？小少侠，抱一个？”

郭筝被闻樱逗得面红耳赤，他犹豫了一下，当真也跟着抬起胳膊，要朝着闻樱那边走去。然而，还没走几步，他就被人拎着后领扯了回去。

“抱什么抱？”

说话的人正是剑无极，他把郭筝往身后一拽，自己则是施施然地上前一步，伸手朝着闻樱一展双臂，说道：“你该抱的人，是你的师兄。”

闻樱笑嘻嘻地抬手，一踮脚就凑过去，搂住剑无极的脖颈，喊了声“师兄”。剑无极这下全没了脾气，抬手揉了揉闻樱的发。

“回来就好。”

*

闻樱顺利从苗疆那边脱身回来，剑无极对俏如来的态度总算是缓和了些，但仍旧臭着一张脸。原因无他，只是俏如来见闻樱回来，并没来得及多问候一句，只是匆匆而来，开口便道：“师妹，师尊叫你同我一道前去琉璃树下。”

闻樱还没来得及回话，剑无极就拖着慢吞吞的腔调开口：“真是奇怪，我和师妹的师尊已经葬在正气山庄了，师尊他分明是俏如来你亲手下葬，你现在怎么就忘记了呢。默苍离就默苍离哦，你一口一个师妹的，不知道的以为默苍离那家伙什么时候又收了我家师妹当弟子哦？”

俏如来不言，闻樱却有些看不下去，伸手在剑无极的胳膊上捏了一把，低声道：“师兄！少说些吧！”

剑无极嗤了一声，别开了头去，不再看向俏如来，说道：“哎呦，算了算了。你快去快回，你刚从苗疆回来，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有些人真是跟他那个顾人怨的师尊一样，一点都不体贴！”

闻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朝着俏如来走了过去，轻轻推了推俏如来的手臂，这才低声说道：“好了好了，俏如来，我们走吧。”

闻樱随着俏如来离开，两人走出老远，闻樱才听见俏如来开口，压得很低的话音中满是愧怍：“抱歉。”

听到俏如来的声音，闻樱觉得眼底有些发热，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勉强笑着说道：“你不用道歉呀，俏如来。这又不是你的错。本就是我伪造的九龙天书，也该是我去送给苗王才是。给我这么一个逞英雄的机会，我求之不得呢！我、我又没有害怕，你不需要跟我道歉的……”

俏如来没有再说话。

她怎么会不害怕呢？

细细算来，闻樱如今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宫本总司在和任飘渺决战的前一天，闻樱并未能到场，所以，宫本总司将所有的事情一一交代下来，这才在众人散去之后，将目光转向俏如来。

那时候的宫本总司说，闻樱虽然不是他的弟子，但这么多年，她到底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女儿，而且当年初到中原之时，闻樱的父亲也曾对宫本总司和樱吹雪有过收留之恩。所以……

“不管未来江湖到底如何，对待闻樱，我都希望你能从中回护半分。我非是觉得她脆弱，正是因为这孩子喜欢逞强，饶是一双盲眼也能够冲在最前头，才最容易将自己灼伤。”

当时的俏如来点头，说自己都明白。

但是如今想来，他明白什么呢。

他其实并不懂得闻樱。

他隐隐觉得闻樱想要的并不是这句道歉，却说不出更多。

*

俏如来和闻樱来到琉璃树下时，冥医和默苍离都在，俏如来低了低头，说道：“师尊，冥医前辈。”

默苍离瞥了俏如来一眼，问道：“灵界大战结束了？”

俏如来点点头，应道：“是，网中人意外被黑白郎君所杀。魔世在中原的残党，只剩下苏厉不知行踪。”

默苍离眉头一皱，问道：“意外……你的胜败是因为一个意外决定？”

俏如来一时嗫嚅，默苍离便趁着这个机会追问道：“那本书在哪里？”

闻樱在这时候低下头，慢吞吞地取出怀中的一本染血的书册，说道：“在……在我这里。我本想将这本伪造好的九龙天书交给苗王，但我受了伤，书上字迹染了血，看不清楚，我、我便又去了苗疆重新写了两份以混淆视听……”

默苍离似乎沉默了一下，这才转向俏如来：“……好好检讨，在这次作战之中，你总共犯了几次的错误！”

冥医看不过眼，弱弱地开口，喊道：“苍离啊……”

默苍离瞪了他一眼：“安静！”

俏如来嗫嚅：“……五次的错误。”

默苍离又沉默了一下，才阴沉着语气道：“十九次。”

冥医忍不住了，再次开口：“哪有这么多啊，你别灌水喔。”

默苍离这次没看向冥医，说道：“当你知晓灵界遭袭，就该即刻思考各种可能，少思错一。抵达之时，你应该有作战的腹案，才冲入救援，涉险错二。之后确定兵力不足，就不该以一字阵进攻，莽攻错三。没即时想到找寻救援，还要他人相助请来苗王，无谋错四。没预备牺牲的决心，寡断错五。暴露弱点，让苗王知晓你的兵力空虚，轻言错六。”

冥医连忙摆摆手，说道：“等一下，等一下。你怎么知道他暴露弱点，才被苗王包围啊？苗王早就不怀好意，怎么能怪到俏如来的头上呢？”

默苍离看着俏如来，缓缓道：“苗王孤军深入，怎么敢轻易包围中原人马？定是交涉之时露出破绽。”

俏如来乖乖低头认错，说道：“先生说得没错，俏如来确实失言。”

闻樱在这时候总算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插话道：“俏如来，你又没错，认什么错？去苗疆求援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默苍离的目光转了过来，落在闻樱身上。

接着，闻樱听见默苍离似乎是轻飘飘地笑了一声。

“哦，原来是你？”

“倒是忘记了，我还没有说你呢，闻樱。”

“孤身一人深入苗疆，挑衅苗王，这叫鲁莽而不叫勇敢。分明已有九龙天书做诱饵却不能安然脱逃，反倒让自己再度受到苗王的辖制，这叫愚蠢。对自己实力估量不足，而深入战圈挑战网中人，更是大忌！还有你，俏如来，对苗王动机怀疑不足，易信错七。没有安排撤退路线，少算错八。让史艳文与独眼龙进入战局，却无法制服网中人，误判错九。情报掌握不足，失察错十。你们两个，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冥医再次看不下去了，摆了摆手，打断默苍离的话，说道：“等一下，你说得这么严重，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有这么简单啊。换作是你，你要怎么处理才不会出事？”

默苍离瞥了冥医一眼，慢悠悠地解释道：“抵达战场之后，救出独眼龙等人。然后派人前往苗疆，答应苗王以交出藏镜人换苗疆出兵，苗王必趁机而来。同一时间，伪造一本假的九龙天书，在苗疆抵达之前，发动第一次进攻，将天书失落在里面。然后极力掩饰，自告奋勇，要自军亲手诛杀网中人，苗王必然怀疑。再无意中，泄露给苗王知情，九龙天书落在网中人手中。俏如来，你说，再来会怎么样？”

俏如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苗王要夺九龙天书，必然全力进攻。百武会群侠，可以以逸待劳，安稳撤退。徒儿……完全没想到这层！”

闻樱忍不住再次出言辩驳：“我说默苍离啊，就算你的这个计策很好，但是……实行起来，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吗？”

默苍离冷嗖嗖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是战略，如何执行得不露破绽，是你师兄的本事。但依我看来，照你们两个人的表现，就算给你这个战略，也必会被苗王识破。”

闻樱瞪了默苍离一眼，俏如来则是乖乖低头，说道：“徒儿无谋，让师尊失望！”

默苍离拂袖，看了一眼俏如来，又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闻樱，开口说道：“你们两个人的目的，不是要夺得九龙天书，而是要让苗王得不到九龙天书……将全书伪造完成，让苗王错信书中的内容，错失了九龙开启的天时。虽然时机尚晚，但你们……总算作对一件事情。俏如来，跟我进来，我要听你后面所有的准备。每一步，每一个安排，每一个细节，详细对我说明。还有你……”

眼看着默苍离将目光转向自己，闻樱连忙摆摆手，后退一步，说道：“我不是你的弟子，别想使唤我。”

默苍离气得被噎了一声：“……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