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布袋戏]武运昌隆 第18章 第 18 章

灵界附近群山环绕，云雾朦胧，更兼之一水绕村，将一个狭小的小村庄包裹起来，再加上前几日又刚下过第一场秋雨，碧空如洗，白云飘摇。黛香大摇大摆穿过一片金黄色的稻田后，就看见了绿山抱村，碧水绕庄的一番好景致。而在一片葱茏苍翠的绿意掩映之中，屋舍交错相依，遥遥看去，就宛若一盘杀得正酣的棋局。

黛香的目光绕着入村的路转了又转，最后，她慢悠悠地剥开一包蜜饯荔枝咬在嘴里，轻轻扯了一下手中的缰绳，跟在她身后驮着剑无极的小白马一声嘶鸣，哒哒哒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黛香就这样慢吞吞走了几步，一转头顺手拦住了个刚刚走进村子的少年人，说道：“嗳，你们村里有住的地方没有？”

那少年人似乎刚收了稻子，身上隐隐约约一股潮湿的麦香味传来，忽然被人叫住，他脚下一个踉跄，一抬眼就看见艳服女郎那一抹雀蓝色的发，又见她眼尾一抹斜红，神情柔和，罗裙更是华光耀耀，再开口回应时，竟然有些磕磕绊绊起来：“啊、有，有的。姑娘可是赶路累了，要在我们这里歇脚？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去我、我家……”

刚一出口，郭筝就后悔了，人家风尘仆仆赶路，不过是想寻一处歇脚的地方，可他倒好，开口便是去他家中去。岂不是让人姑娘误会？

然而，拦住他问路的女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眸微微一亮，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小少侠，是否愿意帮我照顾一位郎君？”

郭筝愣了一下，接着便见她微微侧过身，让出身后的那匹白马和白马背上的少年来。那少年似是受了很重的伤，趴在马背上昏昏沉沉，此时颠了一路也没见他有醒来的意思。

而似是怕他拒绝，那女郎叹息一声，说道：“他是我朋友的弟子，被西剑流所伤，我朋友亦是无暇他顾，所以才拜托我为他寻一处僻静的所在养伤，你不必担心银两的问题，我、我会把钱和药材给你，只求保住这孩子一条命。”

西剑流？

听了这名字，郭筝心头大震，竟有些嗫嚅：“你是说……”

“我的朋友是萧无名。”那女郎又是悠悠一叹，声柔如沙，“他还忙着天地两部的事情，没办法亲自照顾自己的徒弟，只能托我帮忙，可我亦有事情要做。只能在一切结束后，再来接他。小少侠，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郭筝被萧无名这个名字唬得一愣，又被这女郎一口一个小少侠捧得晕晕乎乎，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伸手接过了这女郎递过来的缰绳。他顿了一下，用力一点头：“肯的、肯的！既然是萧无名萧大侠的弟子，定然是为中原武林奔走的少年英雄，能为中原出一份力，我也是高兴的——！姑娘就请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黛香听见这少年这么说，放下心来，松开缰绳后，便丢了银子过去给他。那少年接了钱，尤自喋喋不休，说道：“西剑流作恶多端，罪不容诛，若是……”

某个转身就走的西剑流成员本人：……罢了。

就在此时，西剑流之内，已是一片暮色昏昏，赤羽信之介正在房中踱步，暗自思忖。

如今诸事缠身，实在是让他难得有些头痛。

如今名人帖约战在即，炎魔说出战斗规则由西剑流决定之时，神蛊温皇却仍然是泰然自若，这是否意味着炎魔的反应就在神蛊温皇的预料之中？更何况，他口口声声不参与战事，但炎魔要杀史藏二人，他岂能坐视不理？到了那时候神蛊温皇又会采取什么对策呢？这甚至此时还珠楼台面上已助中原，偏偏又说是只看钱办事，他们到底卖什么玄虚，非去不可？

他正想得出神，便听得一阵敲门声传来。赤羽信之介循声望去，见门后那道修长的身影投下来，他不由得放松下来，说道：“哦，你回来了。”

月牙泪走进门来，在赤羽信之介面前坐下，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你现在感觉如何？……你有溘钨斯的功体加乘。那一鞭子对你来说应该并无大碍。”

赤羽信之介愣了一下：“……你知情了？”

月牙泪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祭司已对我明说。你只要专心于西剑流，其他交我。你只好好维持西剑流就是。”

“还有呢？”

“没了。”

一问一答过后，两个人便是一阵沉默。半晌过后，月牙泪才又继续说道：“信，你知道的。坐镇在东瀛本部的伊织还在等我们回去。”

“……四缺其一，回去也已经不全。”

月牙泪听他难得叹息，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从一开始我们都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他的觉悟。我们无权干涉。”

赤羽信之介在这一刻，突然抬起头来，嗤笑了一声：“觉悟？哈。这个觉悟可对得起你为他担下的罪名，甚至失去月牙一族的骄傲？”

话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横在彼此之间的，只有那一道摇曳的烛火，却又好似不只是那一道烛火，而是往年的无数岁月。

东剑道覆灭的那夜，一场大火铺天盖地卷过去，几乎将东剑道吞得连灰烬也不剩，自此之后，西剑流一家独大，一跃成为东瀛最强的忍部。祭司大人甚至破天荒地为初出茅庐便崭露头角的赤羽信之介办了一场庆功宴。

然而，那场庆功宴宫本总司没有来。在一片嘈杂的丝竹笙歌中，赤羽信之介同那个空着的座位遥遥相望，几度举盏欲饮，最终却又失望地垂下手臂。

月牙泪也同样没有来，赤羽信之介一个人在庆功宴上喝了个酩酊大醉。而在他醒来的第二天，西剑流却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宫本总司失踪，而本该和风间始一起成为西剑流的俘虏的东剑道少主风间烈同样不知所踪。

面对勃然大怒的祭司，月牙泪平静地跪下来，说宫本总司的下落他不知道，但是消失的风间烈是他放行的。他说……

他不忍心。

西剑流最忠诚的一把刀，说他对敌人抱有仁慈之心。

祭司大人失望而愤怒地甩下一鞭子，将这件事告知给月牙家族的家主。月牙泪的父亲得知此事后，更是怒极，将他从月牙家族之中除名。

月牙家家谱上最亮眼的那个名字，变成了烟草燃烧过后一个焦黑的破洞，带着也许这辈子都没法在消散的焦糊味道。

对此，月牙泪也只是平静地接受，就如同此时的他平静地垂下眼，对他的朋友说道：“信，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惜情的人。”

赤羽信之介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把象征军师才会执掌着的生杀大权的戒灵鞭，强压下心里的焦躁和怒意，摇了摇头说道：“不，最惜情的人是你。”

“吾不会再为过去的友情惋惜了。”

赤羽信之介和月牙泪结束交谈后，便又匆匆赶回大殿之中，汇报他理顺的线索。然而，炎魔只是大略一听，便将所有注意力转到一个名字上去：“黑白郎君竟然分化成为黑龙与白领两种不同的人格，然后又能合体变回黑白郎君，真是奇妙。”

祭司听了这话，开口请示道：“方才属下接到密报，现在有人要让黑白郎君恢复，不知流主是否要下令阻止？”

炎魔幻十郎闻言，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就让他们去吧，本座倒是想看黑白郎君完全恢复之后，他的实力是否能让本座尽兴……不过灵界与神蛊峰，这两个地点都要剿灭。而且，为何我感应到灵界之中，有西剑流八门之一的溘钨斯？”

听了这话，月牙泪想到当日黛香出手阻拦，不由得心下一惊，正想说些什么，便看见祭司已经朝着他看了过来。此时的鬼夜丸更是不给面子地接话：“启禀流主，那个八门应该就是月牙泪的弟弟月牙岚。”

果然，炎魔幻十郎听罢，怒极反笑：“真是巧合，四天王中有一反叛者便是你的好友宫本总司，而八门中唯一的反叛者又是你的弟弟，真是何等的巧合。”

月牙泪不说话，炎魔便转过头去，说道：“祭司。传令下去，令柳生鬼哭、神田京一与夜叉瞳前去剿灭灵界，并带回叛徒月牙岚。”

祭司点头称是，炎魔幻十郎这才重新看向月牙泪，说道：“月牙泪。本座就给你一个选择，第一，前往灵界杀死自己的小弟，本座会赦免宫本总司反叛之罪。第二，不许公平对决，带人手按西剑流极刑处决宫本总司，这样，本座同样会赦免月牙岚的反叛之罪。亲情友情你好自为之。”

月牙泪垂下眼：“……是。”

夜沉月清之际，黛香这才缓步踏出寄身在灵界附近的小村庄，慢悠悠地提着坛酒往西剑流营地的方向回返而去。

就在她欲从灵界封印旁经过之时，她忽而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来自西剑流相生相克，同根同源的溘乌斯之力。

此时自己出现在这里实在敏感，黛香不好上前，只得缩回身形，隐藏起来。而等她刚在树丛之后躲起来时，便见自远处走来了熟悉的人。

黛香眯着眼睛去瞧。

柳生大人、神田京一、还有夜叉瞳，都在。

黛香忽而想到宫本总司之前跟她说，西剑流之主早晚会对灵界出手，她心知宫本总司是为她好，却还是忍不住嗤了一声。

就在她找了舒服的姿势准备偷看的时候，灵界之内的梁皇无忌、莫前尘和独眼龙三人已经化光而出，一见来人是西剑流，独眼龙不由得皱了皱眉：“西剑邪流，逼人太甚。”

梁皇无忌亦是点了点头，附和道：“灵界不染尘事，但也不怕事。”

战火再起，灵界外围，西剑流最强之盾——柳生鬼哭带领暗鬼两部欲一举剿灭灵界，梁皇无忌、独眼龙、莫前尘挺身护卫，展开一场邪灵之战。其中，西剑流暗部神田京一快如闪电，一连数招欲取独眼龙之命，独眼龙只守不攻沉稳以对。而另一方面,西剑流鬼部夜叉瞳对上莫前尘，邪术对灵术形成了一场术法之斗。

兵戈之声渐起，黛香也终于不再担心他们会发现自己的身形，反倒也不急着离开了，而是在树丛之后盘膝而坐，拆开了一包今天刚得来的桂花饼——这还是她要离开村子时，那叫郭筝的小少侠追在她身后送过来的，说什么一路奔波辛苦了，这是他阿娘最拿手的点心，但是太甜了些，他和他小弟都招架不住这样浓烈的甜，所以索性赠给女郎。

当然，此时时辰晚了些，桂花饼不再温热，原本酥脆的饼皮受了潮，带了几分柔韧的湿气，好在内陷还是甜的，一口咬下去，都是浓稠馥郁的桂花香。

黛香咽下第一只桂花饼的时候，就看见莫前尘由于灵术略逊一筹，抵挡不住气劲而步步后退，胸口一震，立时呕红，夜叉瞳啧啧两声，双掌同运，轻松化去莫前尘之招。见此情形，与神田京一激战的独眼龙见情况不对，意欲抽身相助，为救陷入险境的莫前尘，侠义金刀终于不再忍让，出招迎敌，而梁皇无忌也跟着突然散出强烈杀意，柳生鬼哭警觉不凡之招，运出溘钨斯欲挡下极招。

两厢交战过后，双方也终于有了些喘息的机会。梁皇无忌趁此机会，上前扶起莫前尘，见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梁皇无忌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必多说，快凝气疗伤。”

柳生鬼哭见状，略一挑眉梢：“你想以一敌二？”

梁皇无忌微微颔首：“也无不可。”

夜叉瞳闻言，冷笑一声，翻掌上前：“夜郎自大，自找死路！”

然而，这时候的柳生鬼哭却退了一步，好像是有意回避一般地垂下了眼去，又将手背在身后，这才说道：“柳生不愿趁人之危。”

与此同时，梁皇无忌一掌震退夜叉瞳，同时再起新力，

夜叉瞳招式被破，连连后退，有些愤恨地瞪了柳生鬼哭一眼。

而就在另一边，无极之剑对上天道之刀，快对慢、沉对狂，两人交战数招仍然无法分出上下。神田京一倾尽全力，欲出杀招时，却见叹悲欢掌劲袭来，无奈之下，神田京一只得飞身避过。

叹悲欢趁机说道：“结界完成，众人快入灵界！”

梁皇无忌总算松了口气，带莫前尘与叹悲欢进入结界内，回头望道：“苦劝各位不可再进逼，不可逼灵人再入魔道。”

夜叉瞳哪里肯干休，厉声说道：“追！”

然而，当她追至结界前时，探手一查之后，眉头却拧紧了些：“是结界。还是逆向双层封法，若不知解法想强行突破，唯有吾与出云能火双体加成方能破解。”

“他人呢？”

“奉军师之令前往苗疆。”

神田京一亦是颇为不甘，冷哼一声，柳生鬼哭见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们两个就先暂回西剑流吧。”

夜叉瞳还在不满方才柳生鬼哭袖手旁观，拧着眉头瞪他一眼，问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想要和灵界的人喝杯酒么？”

柳生鬼哭本欲解释，神田京一却拉了一把夜叉瞳的衣袖，说道：“瞳，先走吧。柳生大人一定有自己的安排。你先回去找出云好了。”

夜叉瞳“啧”了一声，旋身离去。神田京一也冲着柳生鬼哭微微颔首，随即便紧跟着夜叉瞳离开了。而柳生鬼哭目送着两个人离去后，这才叹息一声，背对着一旁茂密的林木要道，说道：“黛香。”

“出来吧。”

正准备吃下最后一枚桂花饼的黛香手上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