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这里不是阴间、他们也还没死之后,飞琼崩溃了。
“那纪湘君呢!纪湘君在哪里!不是说大家都没死吗?!”
她扑到自己队友的身边,抱着无知无觉的纪空山哇哇大哭,哭声在寥落冷清的旧行宫中回荡了很久,最后渐渐低沉下去,变成了细微的啜泣。
另一边,行守默默地将扑克和麻将都收起来了,本就是苦中作乐,现在飞琼的哭声又将他们带回了现实。
飞琼哭够了,狠狠地抹了两把眼泪,转头看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这地方是华清宫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破?”
祝灵正和谢不若都把目光投向“资历”最深的行守。
“说来话长……”行守说,他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显现出微薄曙光的天边,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我就长话短说吧。现在这个华清宫,才是真正的华清宫,之前那个华清宫,严格上来说应该叫做‘华清宫回忆录’。”
“你记不记得,蒋玉凤在把我们送进来之前,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降圣观厢房的屋顶上,龙池乐和商陆并肩坐着,看着山间清晨流淌的薄雾,龙池乐这样问。
商陆如实答道:“不记得了,就记得她好像说了一句‘欢迎来到华清宫’,和以往都是一样的。”
“别的都一样,但这次她没有给我们念那四句词。”龙池乐道。
商陆迷茫地看着她:“什么四句词?”
“就是平时打浪客行,鼠标移到关卡名字上会出现的描述啊。”龙池乐有些无奈,“比如咱们之前去的苍离岛,就是‘草木岩砾,覆之巨鲸;毒鳞赤羽,琉璃纯青’。”
“你说这个啊。”商陆恍然大悟,“这有什么意义吗?我以为她念这个只是为了烘托一下气氛的。”
“当然了,还是用苍离岛举例吧。”龙池乐道,“这张地图原名浮丘岛,实际上是一头上古巨鲸的背脊,这就是‘草木岩砾,覆之巨鲸’了。”
商陆又念了一遍那四句话,点了点头:“所以‘毒鳞赤羽’指的就是红蛇和迦楼罗,‘琉璃纯青’是剑客一直在找的青冥剑上的那颗青色琉璃心?”
“我以为你知道呢。”龙池乐点点头,将话题又拉回正轨,“不过你之前说的也没错,不是所有的描述都含有通关线索,有些关卡描述只是单纯的烘托气氛,但如果蒋玉凤刻意隐藏掉那四句词,那就要特别重视一下了,说不定里面就有至关重要的信息。”
迎着商陆期待的目光,她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但是我又不怎么打浪客行,只记得前两句了。
“——‘铁蹄声促,骊山梦碎’。”
“梦?”商陆捕捉到了关键词,“难道这是一场梦?”
“是梦,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梦。我更愿意把它理解为天宝年间的一场幻梦,这场梦最终破碎于狼牙军的铁蹄之下,而梨园宴,就是这场幻梦的缩影。”龙池乐说,“但是这句话是对华清宫的描述,和我们现在经历的剧情不一样,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张图,很可能是一个过去式。”
“这我知道。”商陆道,“这剧情不就是华清宫回忆录的剧情么,都回忆录了,肯定是过去式了。”
龙池乐耸了耸肩:“那是华清宫回忆录,可这张地图是华清宫。”
“有区别吗?”商陆疑惑,“浪客行里的华清宫地图和那个副本地图也没差啊。”
“当然有了,华清宫是现在时啊!”龙池乐斩钉截铁道,“你仔细想一下第五天的规则,通关条件是什么?”
每个玩家都对规则滚瓜烂熟了,商陆立即回答:“成功找到鬼,第五天立刻结束。”
“这代表着什么?”龙池乐问他。
“……别问了,别问了。”商陆举起双手苦笑道,“你要不直说吧,我真想不出来,这不就是一个设定好的通关条件吗?”
龙池乐也有点无语,她伸手从小队背包里摸出一本书来。这本书不厚不薄,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被水泡过了没有及时晒干,但龙池乐显然对书的内容十分熟悉,迅速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两行字给商陆看。
这书虽然是古法装帧,但内页上的手写文字却是从左到右书写的简体字,显然出自玩家之手,正是他们队在苍离岛获得的老玩家的笔记;而龙池乐指给商陆看的两行字是:
【我怀疑通关条件也是一条线索,而且比较重要。
根据这三天的经验,这应该不是巧合,第八天继续验证。】
商陆讪笑两声。
“都说了让你们仔细记住这些内容了。”龙池乐摇摇头,又正色道,“找到鬼,第五天立刻结束,反推一下就说明如果鬼一直没有被识破的话,第五天就会一直继续。再加上我们现在经历的第五天是过去式的华清宫,或者说,是一段回忆……”
商陆跟上了她的思维:“难道说这个华清宫回忆录,是鬼的回忆?”
“我知道了!”他顿时脑洞大开,唰的一下站起来,“鬼已经死了,但是它认为自己还活着,所以一次一次地重复着关于梨园宴的这段回忆,而我们将它指认出来之后,鬼意识到自己死了,回忆就会停止,我们回到真实的华清宫,第五天也就结束了!”
“虽然目前还不敢断言,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的。”龙池乐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为什么所谓的‘剧情’,一直在重复筹备梨园宴的这几天?”
商陆念叨着“天宝年间的一场幻梦最终破碎于狼牙军的铁蹄之下,而梨园宴就是这场幻梦的缩影”,被龙池乐照着脑门来了一下:“别学我说话!”
他捂着额头:“那为什么?”
“如果像我们想的一样,剧情其实是鬼的回忆的话,那说明,梨园宴就是这个鬼在华清宫中最重要的一段回忆,或者说是它最深刻的怀念。”龙池乐没好气道,“什么人会一直惦记梨园宴?”
“呃,不会吧,鬼是皇上?杨贵妃?安禄山?”
龙池乐无语:“你想哪去了!不是啊!”
“那还有什么人会怀念梨园宴啊,宫人?我上一轮剧情里都要忙死了,讨厌它还来不及。”商陆皱起眉,忽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不是在梨园宴上吃吃喝喝的那些贵族!”
“……”龙池乐放弃了。
她看了眼晨色,想着NPC应该也快要醒了,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今晚我们就要进宫,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歌舞升平的宴会,暗流涌动的君臣,前朝、后宫,究竟是谁在期待着它,亲眼看一看就会明白了。
“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些结论跟‘铁蹄声促,骊山梦碎’的描述关系很大,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被告知这句话。”商陆却说,“蒋玉凤是友善NPC吧,她为什么要向我们隐藏信息呢?”
龙池乐摇了摇头。
她其实目前也不是很理解这一点。从前四天的经历来看,如果说“浪客行”本身存在着某种意识的话,那它大概率是希望玩家们能够通关的,从各种明里暗里的线索就能看得出来;从这个角度来说,蒋玉凤完全没有必要省略掉这段描述。
难道蒋玉凤不是绿名了?那也太糟糕了,玩家们现在是全心全意依赖着她的,如果她有问题,那所有人都会瞬间陷入危险之中。不过,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老玩家的笔记里也没有提到这一点;那难道是第五天的限制导致不能剧透太多?总不能是那四句描述会误导玩家才隐去吧……
她还在思索,商陆却轻咳一声,原来是远处院子里有了响动,那个唐门NPC应当是起来了。
眼下不适合再多说了,他们对视一眼,也翻下了屋顶。
“辛苦令史了。这几天,宫中房屋破损颇多啊。”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们活……应该的。”
祁云纵打着哈哈,在药堂管事的陪同下参观人机大战遗址。
此刻,库房已经差不多快修缮完工了,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天知道,当他接到维修任务过来的时候看到地上那些刀痕的时候,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眼看着活儿也干完了,祁云纵向药堂管事打听道:“都说这是江湖人闹事闹到宫里弄出来的烂摊子,是有人亲眼看到了吗?”
“那是自然。”管事叹道,“当时在库房的是个药童,叫叶九溪的,好险没把小命搭上。”
祁云纵听到熟悉的名字,乐了,就知道这事儿少不了玩家的参与:“那人现在在哪呢?”
“哎,别提了。”说到这个管事就来气,“这人胆子也忒小,这几日被大人们来来回回审问了几遍,魂不守舍的,笨手笨脚,药材都不会理了,我便将他打发去整理医书手录了。”
祁云纵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光速告辞,在管事的目送下离开药堂后又杀了个回马枪。他第一轮剧情里隶属于太医署,对这里自然也不陌生,轻车熟路地翻进存放医书典籍的房间,果然便看到叶九溪正坐在桌前,翻着桌上的簿子。
按理说,玩家的感知是很敏锐的,但祁云纵都翻窗进来了,叶九溪却连头都不抬,手上紧捏着书页,像一尊雕像,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动作,显然陷入了沉思。
祁云纵咳了两声:“在?”
叶九溪猛然回头,祁云纵看到他的正脸就是一愣,这人眉头紧皱、眼下青黑,神色也非常凝重,这就很奇怪,总不至于真被NPC吓破了胆吧。
“你来得正好!”叶九溪却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看到来人是祁云纵,反而两眼一亮,招呼道,“快过来,我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什么奇怪的东西?”
祁云纵凑过去一看,桌面上摊开放着的簿子原来是一本太医署的行医记录,这东西他印象很深刻,毕竟上一轮剧情里被NPC要求填写这玩意儿,差点就因为狗爬毛笔字露了馅。
“你看这个干什么?”他疑惑道。
“我也是被关在这里,闲着没事翻阅才发现的。”叶九溪呼吸急促,伸手一指那密密麻麻小字中的一行,“你看这里,这是两天前的记录。”
祁云纵接过簿子一看,这一页上记载的是配药支取量,而叶九溪指出的记录中写明了被支取出去的是附子、乌头等草药,用量有些不同寻常的大。
不看内容的话,这条记录乍一看很规整,但后面记录用药人的姓名部分却有着小小的污痕,这污痕很奇怪,既不是水渍也不是霉斑,但确实将笔墨模糊了,看上去朦朦胧胧,倒有一种隔着毛玻璃望过去的感觉。
“这写的是谁的名字?”他好奇道,用手按了按那块模糊的地方,却没发现纸面有任何异常触感,仿佛这污痕是凭空从书页里长出来的一样。
“不知道。”叶九溪摇头道,指了指旁边的医书,“但是我查过了,乌头是有毒的猛药,和附子一起取用,想必大概率是为了吊命,正好符合书中对于‘亡阳症’的记载。这个亡阳症,说是阳气大量流失导致性命垂危……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差不多相当于我们现代的休克。”
“哦,这就是说,有人休克了,然后药堂支取了这些药去救治。”祁云纵把簿子还给他,一头雾水,“然后呢?”
“就算是人机玩家用药也是直接用偷的,所以能够光明正大被记载在这上面的,肯定是NPC。可这是两天前的记录,你回想一下,上一轮剧情和这一轮剧情里,在这一天,我们都没发现有NPC生命垂危吧?”叶九溪压低声音,“根本就没发生过的事情,却出现在了纸质的记录上,当事人的名字还被糊掉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他将那本簿子捏得死死的,低声说:
“这会不会是浪客行故意留给我们的线索?”
祁云纵看着他因为压抑着激动而流下冷汗的侧脸,呼吸一滞,忽然明白了什么。
鬼、鬼,人死之后为鬼;华清宫中存在着一个鬼的前提,是这里有一个人死了。
谁符合这个条件?
这个垂死的人的名字为什么被模糊掉了?
有很大的可能,这个名字所指向的人,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在寻找的鬼!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故而并没有发现,丝丝缕缕的雾气正顺着窗缝,缓慢地涌入房间之中。
油纸窗的透光性很好,如果有人在外面的话是藏不住的,但此刻紧紧贴在窗外、将惨白且没有瞳仁的眼睛凑在窗缝中的,却并不是“人”。
游荡的魂灵没有呼吸,但这诡异可怖的面容之下,嘴唇一张一合间,却仿佛有寒气涌出。
看到了……他们看到了……
终于……
祁云纵和叶九溪研究太医署记录的同时,剧情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虽然有些细节因为玩家们的介入而改变了,但是整个梨园宴筹备的方向并没有乱,此时正是载货牛车入宫的时间。车队络绎不绝,满载着安禄山从范阳、平卢、河东三地搜集来的奇珍异宝,在简单清点过数量之后,便朝温汤监行进了。装点行宫是这场盛宴的重要一环,宫人们往来进出碌碌如蚁,忙得脚不沾地,连在六尚局的亓秀秀和龙葵也被调了过来,帮忙清点贡品数量以及装饰汤池。
湿漉漉的水汽打湿了裙摆,龙葵一边清扫着牛车留下的蹄印,一边看着长龙一般的车队往卸下珍宝的区域缓慢前进,感慨道:“没想到这温泉区这么老大,还真是折腾人啊。”
“确实啊确实。”亓秀秀扇了扇风,空气中充斥的全是昂贵香料的味道,再加上水面蒸腾着的淡淡暖风,闻久了便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我上次去骊山旅游的时候,看到温泉池子就那么丁点大,跟我家浴缸一样,灰不拉几的。”龙葵抖了抖长笤帚,用力地往地上杵了两下,“这里嘛,不说还以为到天庭了呢,实在是离谱。”
“虽然好看,但是我觉得还是原来的世界好。”亓秀秀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瞟了眼不远处投来警告目光的温汤监管事们,蹲下身咬牙切齿地擦着地面上的泥泞,“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龙葵看着她,感觉她身上的怨气有如实质,简直要直冲云霄了。
“已经第五天了,再忍忍吧。”她说,手上无意识地捏了捏竹木的笤帚杆,心里也有些没底。
按理说,他们可以在第九天离开浪客行,但是真的能离开吗?
第一天结束的时候,有间客栈的孟秋就曾经透露过,也有玩家选择了在第九天留下来。
龙葵和亓秀秀是一样的感受,即使眼前的景色再震撼、再奢华,也没有动摇过半分,因此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那些玩家选择留在浪客行,不再回到真实世界。
她这边还在想着事,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一回神,却忽然看到亓秀秀已经吭哧吭哧顺着牛车留下的辙痕挪出老远了,看那埋头苦擦的样子,仿佛突然间燃起了对宫廷环卫工作的无限热爱。
龙葵赶紧跟过去,刚俯下身想问她在干什么,就看见亓秀秀紧张兮兮地回过头,竖起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嘘”的动作。
“好像有点不对劲,你看。”她说,指了指地上密密麻麻的辙痕。
牛车是打骊山走过来的,即使路上再不染尘埃,多少也会沾上些尘土,到了水汽蒸腾的温泉区,必然会留下泥泞。而这地上的道道辙痕,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区别,但龙葵定睛一看,却发现其中有几道的颜色明显要深一些。
“这些是装锦缎的车。”她抬起头,看了看还在前方缓行的车队,辨认道。
亓秀秀站起来:“看痕迹,这重量都快赶上装玉刻的车了,不太可能吧。”
说话间,打头的牛车已经到了,便有宫人滚着圆木搭好临时滑道,将白香木船推到牛车旁边,开始往船上装载那些极尽奢靡的玉石和香料,而卸完货的牛车便被赶到一旁,带出温泉区。
“二、四、五。”龙葵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转头向亓秀秀确认道,“这三头牛的步伐明显比其他的要沉重一些,对不对?”
“我觉得也是这三辆。”亓秀秀点了点头,“走,过去瞧瞧。”
装点汤池的工作比押车体面多了,温汤监的人手本来就不够忙的,听说六尚局的宫女想要接手牛车,自然是乐得清闲,只点了几个原本就在驾车的车夫跟着,就让亓秀秀和龙葵带着车队一同出去了。
牛车前蹄子刚出温泉区,龙葵便和领头的车夫唠了起来,亓秀秀趁机落后几步,走到了第五辆牛车的后方。趁没人注意,她伸手就掀了车厢帘子探头向里看,然而里面空空荡荡,确实没藏什么东西。
亓秀秀眯起眼睛,扫视一番后,忽然猛地俯下身,探头向牛车底部看去,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虽说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冷不丁看到车底下藏了个人,难免吓了一跳;而藏身在车底的殷炽忽然看到外面倒着出现一张脸,黑发如瀑般披散下来,顿时人都麻了。
——也就是他之前在讲武殿已经被来了一次贴脸杀,多少是有点经验了,总算是没失去理智松开扒住车架的手。
两个人互相看清了之后,都是长松一口气。
前面几辆车上都有车夫,亓秀秀也不敢和殷炽打招呼,赶紧调整表情直起身子,快走几步去拍龙葵的肩膀:“你去后面看着,我和大哥聊会儿。”
领头的车夫被龙葵拉着侃大山,家里有几口人几亩地都快唠清楚了,亓秀秀跟接仇一样稳住他,不一会儿就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动静,用余光一扫,原来是龙葵黑着脸,往第二辆车底下踹了两脚。
牛车卸掉货物之后轻了不少,走起来不再像进宫时那么缓慢,一会儿工夫就离开了中区,向西边走去。亓秀秀问得清楚,这一批车队并不会离开华清宫,而是会停在望京门畔,以供晚上来赴宴的贵人亲眷代步之需,恰好方便了他们。
眼看着望京门就在不远处了,她放慢了脚步等龙葵跟上来,就听到龙葵说:“车底下是柳七刀、唐逐星和殷炽,从华清宫外面混进来的,等会儿停车他们就下来。”
亓秀秀有点羡慕:“这三个人没被分配任务吗?”
“都有身份,所以才说他们乱来。”龙葵无语道。
她们说话间,牛车车队便在一片茂密花圃前接二连三地停了下来,车夫们也纷纷下车,回去复命。
看到NPC走远了些,龙葵轻轻踢了踢车轮,刚要说话却听到一阵喧嚣声,抬头一看,却是从望京门外进来了两个凌雪阁,带着四五个卫兵,直直朝这边走来。
“糟糕。”亓秀秀小声道。
为首的凌雪阁步履如风,面色冷漠,显然就是冲着这批牛车来的,她感觉身边的龙葵有点紧张,后退了一小步,立刻提醒道:“稳住……”
那两个凌雪走了过来,手放在第一辆牛车的车辕上,问:“牛车从哪里来?”
“温汤监那边过来的。”亓秀秀回答。
听到温汤监,两个凌雪便露出了然的神色,其中一个低声道:“安禄山那边的车。”
“啧,那倒是不方便查了。”
龙葵赶紧道:“这些都是空车,上面载的东西已经在温汤监那里卸下了,留着车等晚上用呢。”
那凌雪问她:“车队出过望京门吗?”
龙葵摇头:“没有,就是从温汤监一路过来的,到这里就停了。”
“走吧。”另一个凌雪道。
听到他们要走,亓秀秀和龙葵都松了口气。然而,在经过第二辆牛车时,那凌雪忽然从身边卫兵腰间反手拔出横刀来,穿过车厢向车底刺下!
咚的一声,是刀刃穿透车厢底板的声音。这一刀来得猝不及防,亓秀秀瞳孔骤缩,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便看着那凌雪提起刀来,雪白的刀刃上干干净净,只残留着一点木屑。
另一个凌雪也俯下身向车底看了看,鹰隼一样的目光扫过前后几辆车,直起身来,摇了摇头。
这次,他们才是真的带着卫兵走远了。
“淦,吓死我了……”龙葵长舒一口气,亓秀秀握着她的手,感觉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两个人看向身后的花丛,静静等待了一会儿,逐云寒蕊到了时间,慢慢枯萎下去,露出其中的人影来,正是之前还躲在车底的殷炽和柳七刀。
他俩刚刚是从车底下直接滚到草丛中的,沾了满身的土粒和草叶子,看起来有些狼狈,柳七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是一脸后怕:“真险啊,还好你扔种子扔得快。”
刚显现出身形的唐逐星清清爽爽地站在一边,闻言但笑不语。
作为一个能隐身的门派,他的privilege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吧。”亓秀秀说,又打量了一遍他们仨,“宫门最近似乎查得很严,亏你们能想到这个办法。”
“师襄是鬼啊。”柳七刀突然说。
包括唐逐星和殷炽在内,四个人全部一脸问号地转过头看着他。
“不是,等等,师襄是鬼?”龙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了?没有铺垫吗?他们俩不知道吗?为什么他们俩也这么惊讶?”
“……我们知道,但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来。”唐逐星耸了耸肩。
柳七刀摸摸头,自有他的一套道理:“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一旦知道了幕后黑手就很有可能遭遇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最后就变成一个悬念再拍二十集,我就寻思着赶紧说了,打剧情一个措手不及来着。”
听起来虽然诡异,但好像又很对的样子,众人顿时被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