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收到了一封信,是一叶寄给他的——本期巴别时报的样刊。封面上,他的照片占据了版面的一大半,正朝读者露出凶神恶煞的笑。
倒是足够有威慑力……
幸村对自己的可怖形象满意得直点头,然后翻开内页,开始阅读。
彼时,他还并不知道,报纸内页的内容会更加有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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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宇智波灭族案出现第二位幸存者!揭露“卖钩子求生”背后的血色屈辱史
文|巴别时报特约撰稿记者·一叶
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宇智波一族惨遭屠戮,凶手正是当今大名鼎鼎的S级叛忍——宇智波鼬。在那个血月高悬、阴风四起的难眠之夜,鼬无情挥舞刀刃,依次劈开昔日同族的血肉,不曾在一人脖颈前停留。除了他的胞弟——宇智波佐助。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场惨剧的唯一幸存者是佐助时,本刊记者经过数年的走访调查和不懈努力,终于找到了另一位幸存者的踪迹。此人名为幸村,无疑也姓宇智波。他多年来隐姓埋名、行踪诡秘,从不在世间抛头露面,更是避免与宇智波之名扯上关系。即便在本刊记者摆出的重重证据面前,也坚决否认自己与宇智波有关——
他的这份坚决与回避,令人诧异。好在记者很快就得知了答案。这个流着宇智波之血的男人,曾无数次否认自身的宇智波血脉,且绝口不提自己是如何从灭族惨案中存活下来。但他还是在记者亲手拿出那张相片——一份宇智波鼬的珍贵剪影时,难以克制地露出哀痛神情。
然后,他泫然欲泣着,终于向记者诉说了那段——十年前委身于恶魔以求苟活的屈辱历史。
[男儿何不卖吾钩]
“我……我不想谈这个话题。”即便证据都摆在面前,幸村依然对本刊记者防备心颇重。他悄悄扭过头去,避免直视记者的双眼。但记者还是注意到他在阴影下暗自抹去的两滴泪水,以及那两片拧起的嘴唇。
于是记者及时递上两张纸。幸村接了。
可没想到,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两张纸,却像这个可怜人此生唯一可抓的救命稻草。记者眼看着他紧紧攥住这两张纸,似是不敢相信世上会有人对他这么好,于是眨眼间泪水决堤。
他哭到泣不成声。
“其实,我……一直不愿意回忆那天的事……”幸村不断哽咽,“直到今天,我都觉得那是一场梦,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所以,我们可以不谈这件事吗?”
“可惜我们必须谈。”记者温和劝诱,毕竟,真相才是这个世界唯一关心的事,“况且,将那些痛苦的记忆说出来,你也会好受些。”
“说出来就会好……真的么?”
“相信我,幸村。”
幸村喝了口水。杯子里飘着两片柠檬,采摘自雷之国南部的山柠农庄,那里有全世界最优质的柠檬。这颗柠檬昨夜采摘,今早送达。幸村怔了怔,恐怕从来没尝过如此贵的柠檬水——这对这样一个朝不保夕、食不果腹、日日夜夜心惊胆战的漂泊之人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那天下午……其实是鼬先来找我的。”幸村浑身哆嗦了一下,像是又被梦魇捕获,“他专门来警告我,那天夜里不要出门,一个人呆在家里。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要去杀掉全族的人!我当时就吓坏了……但我看他的表情,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我又问他,那我也包含在其中吗?因为我不想死……那时,我还不想死……
“而他可能看出我的恐惧了,所以他告诉我——告诉我……”幸村忍不住又啜泣起来,“他告诉我……要看我那天晚上的表现!”
“表现?”记者对这个词很感兴趣,“什么表现?”
“就是……就是——那方面的表现!他要我老实呆在家里等他……而等到晚上,天彻底黑下来,他也果然来了。我……我知道我不能反抗,我也不敢反抗——因为他身上带着血腥味……好浓的血腥味,我反抗不了……所以,事情就那样发生了……
“而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天夜里浓稠的空气,还有那染了血的月光……我……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天晚上……可后半夜,鼬就离开了。我半梦半醒地躺到清晨,直到第一缕日光照在我的额头,我才忍着疼痛,走出门去。宽敞的街上空无一人,只剩满地残肢断臂……但我还活着。”
记者对这位可怜人的遭遇表示深深的同情。哪怕是为了活下去,付出这样难以启齿的代价,对于一个四肢健全的男儿来说,也过于羞耻难耐。更何况,幸村还要面对全族人被赶尽杀绝(除了佐助)的现实,以及无数个被鼬凌辱的噩梦。不知在过去的十年里,那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清冷月色之下,幸村是否都会被这份身为幸存者的愧疚反复折磨?
眼看幸村颤抖的睫毛下又要盈满泪珠,记者忍不住又为他满上一杯柠檬水——依然是山柠农庄出品。幸村喝了下去。
“那你现在对鼬是什么态度?你记恨他吗?”记者抛出最后的问题。
幸村却摇了摇头,眼神迷离而幽暗:“我……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态度……我该恨他吗?按理,我是该恨他的……可我却做不到。我没有办法恨他,因为我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回想起他,又会回想起那一夜,还有那一夜之前的旧时光……尤其是,那些还算快乐的时光。”
“因为,灭族那一夜,其实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吾钩半遮面]
记者得知此事大为震撼。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强权压迫下的单方面欺凌,没想到,这秘密交易下竟还暗含了一份不可言说的擅自倾心。但紧接着,无论记者再如何追问,幸村也始终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双手掩面。在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掌之下,记者隐约看到了几朵破碎的泪花。
(图:幸村双手掩面,状似哭泣)
对事情真相的探索眼看止步于此,好在另一位知情人及时出现。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木叶居民爆料:“哦,幸村啊!我知道他!好多年前,我去给宇智波族长家送山柠农庄的柠檬时,正好撞见他从族长宅邸出来!那天天气古怪得很——明明入秋了有一阵子,空气却还燠热得紧,差点让人喘不过气!好在那天我早早收工,赶着傍晚离开了宇智波族地。
“就在我出门的时候,我看到幸村——绝对没错,就是他!那乱得跟猪圈一样的头发我不可能认错——他也要出门,正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扶着墙,路都走不稳。我当时还想这小娃子遭遇了啥——想去扶他一把。结果那家伙当时那表情,直直瞪着我,活要把人剥皮了一样可怕!我就赶紧走了,还抱怨了好一阵子,如今的年轻人怎么都好心当成驴肝肺!
“到现在我才懂……原来那孩子是刚刚经历了这种事呀……太骇人听闻了!难怪他那副羞愤恼火的样子……只是这下可好,我太太肯定又要数落我一番,说我怎么能粗鲁对待一个刚刚遭遇侵犯的小年轻?可我那时候咋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毕竟,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啊!真是太骇人听闻了……
“……哦,你还问鼬?鼬我也认识啊!那不是宇智波族长家的长子,赫赫有名的天才!才一年就念完了忍者学校——这说出去多争气!你再看看我家那小子,连着考了三年都没当成忍者!现在正打算接我的班,继续给人送货呢!真是没出息的东西——怎么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更省心——
“——嗯?什么——等等,你说鼬把他爹妈杀了?把爹妈都杀了——真是个没良心的!怪不得我当年第一眼看他就觉得不顺眼……还是我家孩子好,又忠又孝的……送货也是个有前途的工作,累是累点,至少不用出去卖钩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那天的确也看见鼬来着。就在幸村走之后,他就立他们家窗前,一动不动,跟个鬼一样,死死盯着幸村,一直到他走没影了才回去。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是打了一架!年轻人嘛,耗不完的体力就喜欢往对方脑袋上抡。只是我从没想到……他们之间还发生过这种事!看来还是精力太旺盛了啊……”
“那您呢?您对这个事件怎么看呢?”记者问。
这位兢兢业业的搬运工瞥了瞥幸村的照片,再次感叹:“问我怎么看?我的想法就是,堂堂宇智波,竟然传出这样的丑闻……宇智波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钩]
虽说难以完全赞同这位内幕知情人的观点,但记者还是万分感谢他提供的关键情报。多亏了他,事件的最后一块拼图也成功归位,记者终于还原了宇智波灭族事件以及后续幸村存活事件的始末。看来,在强权的压迫下,幸村为了存活,选择了一条屈辱但有效的路。无论这条路有多么见不得人,他都无疑成为了一名幸存者。而在宇智波鼬造成的尸山尸海下,他的刀剑也的确在幸村的脖颈前停留,一停便是十年。
因此,对于我们这些并非宇智波的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苛责一个试图在血泊中求生的普通人?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份勇气在宇智波的族长宅邸自觉解衣。只是,回想起当年那个蜷缩在榻榻米上的孤独身影,幸村可还记得他那时的心境,他又可曾后悔过自己当年的选择?
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那么是生命重要,还是尊严重要?幸村是否会选择另一条路——一条可以站着走过,而不是须要舍弃尊严乞讨生命的路?
当本报记者问到这个问题时,幸村依然没有回答。但他却默默起身,情不自禁用手扶住了后腰,长叹一口气。也许是又回想起十年前的痛楚,也有可能是当年的伤痕从未愈合。无论真相如何,幸村心里总有一个答案,可惜他并不打算公之于众。
(图:幸村单手扶腰,状似幻痛)
本报还采访到了一位知名民俗学者:“在战国时代,弱小族群向强者主动献身,确实是谋求庇护的传统礼仪。”这么看来,幸村的卖钩求存,倒也算是有制可循。或许,这就是菊与刀的生存哲学——要么献出菊,要么迎来刀。
只不过,这种牺牲究竟孰对孰错,笔者不敢妄议,只能将此权力交付于读者。相信在每位读者心中,对错自有分晓。
第一次写shi。多担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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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巴别时报的独家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