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你感觉怎么样啦?晴儿给你请太医,请到现在都不回来,实在太不像话。”老佛爷看陈画迷迷糊糊地终于睁开了眼,忍不住关切地询问,顺便表达了对晴儿的不满。
眼下这个态势,自己如果也帮晴儿说话,只怕老佛爷从此连陈画都不想搭理,而是要派人把她送回海宁了吧?
扶着额角小心翼翼地坐起,船上随侍的宫女连忙捧来绞干的巾帕,来给陈画擦脸。
老佛爷怕陈画现在体力不支,自己照顾不好自己,直接接了过来,替陈画擦拭覆满汗珠的前额:“知画,你怎么会在小燕子他们船上啊?你跟他们关系很好吗?在海宁这么多天,你跟五阿哥的相处,怎么样啊?”
陈画心头一紧。
这些日子以来,果然老佛爷虽然事事都开怀大度,像一尊笑呵呵的菩萨一样,可这些眼前人的举动,她尽收眼底,没有她不挂心不记着的。
这种随时随地被人监视,打小报告的感觉,陈画从前作为书局丫头,并没有经历过。
而这样的日子,只怕进入紫禁城以后,一天都少不了。
尤其是这次跟随老佛爷,陈邦直特地要她独自前往,不许带家生的仆人,便是要特地给老佛爷立下投名状,甘愿将自己的一切献给皇室,为人驱使。
“老佛爷,我只是一大早听到晴格格跟五阿哥还有还珠格格在那边的船上有说有笑的,我很好奇,就循着声音去看看。真的没有别的。晴格格也是第一次跟大家来杭州,我这病来得突然,她为我担心也是有的,肯定是去岸上的药局请方子去了,老佛爷千万不要着急,她一定会回来的。”陈画温言细语地说了一通,看着老佛爷眉头虽然还是紧锁,却放松了刚才覆盖在自己手上的帕子。
晴格格,陈画为您能做到的,眼下也就这么多了,您千万跑得远远的,不要回头啊!
好容易熬到午饭功夫,老佛爷实在按捺不住了,准备下令让杭州知府去城里和城外几条大道上,严格搜查:“晴儿不见了,小燕子那个莫名其妙的哥哥也不见了,这怎么可能是巧合!给我仔细地搜,绝对不能让那个乱臣贼子,把皇室女眷给拐带跑了!”
谁知命令还没传达到,岸边就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知画披着衣服,跪在床头斜倚着窗户一看,正是民女打扮的晴格格,在拼命向船上招手。
她回来了?怎么可能?她不是跟萧大侠……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要能跑马快过追兵,她就自由了呵!
陈画十分困惑。
《景阳宫手抄》上,陈知画洋洋得意的那份姿态,现在根本就不成立了。
正在思忖的工夫,老佛爷命人赶紧用小船将晴儿接到自己的大船上来。
“晴儿一大早冒冒失失地出去,惹老佛爷担心了。”晴儿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捧在胸前,低身向老佛爷行礼。
老佛爷看她随身并没有带什么包袱,便觉得她本无心逃跑,只道是出去贪玩耽搁了时辰:“晴儿啊,你这么不声不响地就一个人出去,也不跟周围的人说一声,我这心理哟,是七上八下,都快让官差去沿路搜查啦!”走近晴儿,亲自将她扶起来:“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快让我瞧瞧。”
晴儿惶恐不敢起身,顺便看了一眼陈画,这才开口应答:“老佛爷,我发现您最近,是特别爱吃这陈家的雪片儿糕,正是走到哪儿都不离手。我想着,今天知画晕过去,会不会是前几日在家赶制雪片儿糕,给累坏了啊;杭州天气又比海宁要热,这船舱里头,怪潮湿的,也难怪知画身子弱。这不,太医常说,身弱之人要补气,我呀,就找了成药铺子,买了些茯苓。”
说着,晴儿将线穿的纸盒子,在小茶桌上打开,里面竟是一块块白玉雕琢似的煎饼。
“这不是茯苓煎饼吗?怎么宫里的吃食儿,在杭州也有啦?”老佛爷大为惊讶。
陈画原本听晴儿说起自家的雪片糕,心中还有些忐忑;如今看老佛爷的注意力完全被茯苓煎饼吸引,稍稍偷闲喘了口气。
“杭州人啊,那是托了您的福呐!昨儿个还没有,今儿个我吩咐着糕饼店,根据宫里的方子一赶制,这不就有啦?这都是我亲自在旁边盯着做的,可仔细着呢,绝不会混入什么别的东西去!”说罢,晴儿含笑看了陈画一眼。
晴格格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慧颖无双,眼下找了茯苓煎饼来替老佛爷的口,可不就是想让老佛爷改掉先前对陈家雪片糕的依赖吗?
陈画攥紧了拳头。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一旦老佛爷彻底被纠正过来,不仅先前的功夫都白费了,还有可能被调查,惹来杀身之祸。
“晴格格真是想得周到,知画谢过晴格格了。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多亏老佛爷的福泽庇佑。”陈画端端正正福身拜谢,晴儿看她不慌不忙,对答如流,心中反而不是特别确定了。
“来,知画,这是我在宫里常吃的,你正需要祛湿补气,这些都是你的了,快来。”老佛爷替知画将衣领掖了掖,扶着知画到桌边坐下。
茯苓煎饼自带一股淡淡的药气,可是表面的饼衣入口即化,细细嚼起来,别有一番香甜可口。
陈画抿了一口,露出十分惊喜的神色:“老佛爷,要不是跟着您,知画这辈子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啊!”转头扑闪着眼睛,对着晴儿微微一笑:“劳烦晴格格对知画这么关心记挂,一大早就出去张罗这些,知画一定加倍报答您!”
晴儿听她点拨自己清晨不知所踪的事情,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连忙也拿了一块茯苓煎饼,递给老佛爷:“老佛爷,您还没吃早饭吧?照顾知画一定饿了,您先吃,晴儿这就去给您煮茶。”
“你还别说,这两天啊,杭州这边安排的早点,花样是争奇斗艳,一只包子恨不得都要雕花。我呀,还真想念京城这口哟。”老佛爷陪着知画慢慢吃了起来,晴儿拿起茶壶,往舱外走去。
刚走不远,在另一条船上观察动向的紫薇和尔康,跟走到舱外的晴儿使了个眼色,三人汇合。
晴儿扶着胸口,镇定住心内的惊惶;紫薇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茶壶,让她好喘口气。
尔康确认了周围没有旁人,连忙打破了三人的平静:“晴儿,你既然要跟萧剑走,为什么半路又回来?萧剑呢?”
眼底似乎有悲壮的泪花,晴儿咽了咽喉中酸苦,这才婉言:“今天一大早,萧剑带我去了他们方家原来住过的地方,我这才知道,他……”
尔康连忙竖起手指,“嘘”地制止了晴儿继续说下去:“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你就更应该赶紧趁着老佛爷没发现,远走高飞。你现在回来,他一个人怎么活?”
晴儿摇了摇头:“我不能背叛老佛爷;我知道,萧剑是绝对绝对没有办法融入紫禁城的。尔康,我不像紫薇,她为了寻亲,为了实现夏妃的遗志,真的好坚强,好勇敢;可我自从到老佛爷身边,我把这天下都忘了,我只会忠于老佛爷一人。就算认识了萧剑,我也没办法把我从小收到的教育忘得一干二净,就像萧剑没办法把他从人生这场惨烈的教育,从他脑海里抹得一干二净啊。”
紫薇听到晴儿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夏妃,心中也酸楚得紧。生者已逝,这些谥号尊荣,真的有那么多意义吗?夏雨荷一生追求的,只是一句实话,可她到死都没等来这句实话啊。
“晴儿,既然你选择继续留在老佛爷身边,那萧剑跟你说的事情,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否则不仅是萧剑有危险,就连小燕子都会有危险。你一定要三思,千万不要错了主意啊。”尔康凑近一步,压低了嗓门:“我可听说了,老佛爷面前的高公公,最近是神出鬼没,总是在外面打听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自从上次方式舟鱼肉乡里,贪污赈灾粮款的事情暴露,老佛爷对她听到的、看到的事情,都产生了大大的疑问。”
紫薇握紧了茶壶提手,也点了点头:“尔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还记得当年,有人买通了我的舅公舅婆,污蔑我娘生产我的时间,是寒冬腊月而不是紫薇花开的季节吗?我有一种预感,一旦有人开始明察暗访,浮出水面的未必是真相,而是祸害啊!”
晴儿闻言,警觉地回头看了看老佛爷的船舱,并没有什么人在往她这边张望,这才开了口:“谢谢你们的提醒,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注意的。另外,我也有事情想跟你们说,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先去给老佛爷泡茶;今天杭州巡抚给我们安排的是戏园子看戏,老佛爷最爱看戏了,等她看入迷了,我悄悄地来找你们,别忘了把小燕子和永琪也叫上!我想,这个消息,对他们也非常有用。”
三人商定事宜,便分头离去。
船舱中,陈画仍然在陪着老佛爷说笑,讲些浙江本地的趣闻妙事。
突然,船舱外面飘来一阵绝美的丝竹乐声,有一个女子清歌婉转,摄人心魄。
“山一程,水一程……”
陈画好奇地侧耳倾听,却没发现,老佛爷的脸色,瞬间青筋暴露,愤怒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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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