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已完结
*设定为影初一“如影随护”活动中的前世
清秋杏色岁岁浓,梦中与君几时同。
半生流放两心空,忘川桥头来世逢。
“你努力将藏宝箱打捞起,为此折断了鱼竿,自己也险些命丧水中。最终,你带着宝箱漂到岸边,才发现里面装着的并非金银财宝,而是一对友人的绝笔。你对宝箱的执念因此转移到了这对友人身上,为今生相遇埋下伏笔……”
“那些恍若前世剪影的梦境散去,你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对熟悉的身影,这会是他们的前世吗?”
1
我是花家郡主花慕酒。
近日闲来无事,又逢旧友邀我于苍阳一聚,我便欣然前往。和煦的风吻过脸颊,春日的鸿影河上波光粼粼,河畔花神树花开成雪。
来的有些早了,我在鸿影河畔没等到友人,反倒是有一说书人甩着扇子在河边讲起了书。兴许是他口才很好又在此说书多日,甫一坐下便有许多观众在候着他的故事,只有天真的孩子们还在街边嬉笑打闹。
春和景明,阳光温暖,别是一般苍阳风味。站得累了久不见人,我也走过去找了个位置,抚裙坐下,打算听听这说书人要讲什么。
“各位看官,咱今个儿讲个不一样的!”说书人一开口,满座便安静下来了。
“这是最新写出来的本,讲的啊,是前朝将军与花使之事。这花使的来头可不小,乃是花神大人亲手创造的拥有神力的凡人,专为人间带来福佑!”
“从前朝至今,二人的故事众说纷纭。今儿要讲的呀,就是其中的一个版本。”
“这两人的名姓皆已丢失,但据说,二人的缘分起源于将军二十二岁那年,得胜归朝之日。那时咱们苍阳这还是都城,宁朝也还是一片清平盛景……”
2
春寒料峭,苍阳的风捎卷丝丝凉意。刚面见过圣上,又遇百姓夹道欢迎,眼下终于有空再赏一次江南风景。步夜在桥上觅了个位置,招呼手下过来:“那位士兵,可安葬好了?”
手下低头禀报:“都办妥当了。只是……他有一位订了婚的未婚妻,于坟前哭得伤心。”
步夜垂眼,蓝橙双色的眸子泛起波澜:“这确实是一场无妄之灾。城郊外还有刺客刺杀,是我的疏忽。”
当时情况紧急,将军得胜归来,任谁都没料到京城之外还有人来取将军性命。是那位士兵为他挡下一箭,自己却身殉途中。手下补充道:“还好花使大人及时出现,当即为那位士兵举行超度仪式,许他后世无忧。”
“花使?是……”话音未落,一只带着些寒凉的手猛地握上了步夜的手腕,步夜下意识从鞘中抽出随身佩剑要刺,却在看见来人时生生顿住。
“找到你了。”来人头发、皮肤皆为雪色,只有一双清澈眼瞳如红琉璃一般,此刻双眼无神,倒映着他的身影。
“六根不净,易生执念。命格凶,常危及自身与旁人。杀孽重,姻缘浅。”他的声音澄净如天山雪,然而出口的话却不那样吉祥。身边的手下变了脸色,抬头看看主子。
步夜将剑收回鞘中。“好久不见,花使大人。”他露出一个恭敬的笑,“在下步夜。”
刹那间有风起,替谢行逸拂去了额边碎发,也唤醒了他的意识。他的目光移至眼前将军的面庞,诧异道:“……无才?”
“是我。”步夜把谢行逸的手从自己腕上摘下,“我回来了。”
“抱歉,我方才急于寻找凶杀之气的来源,一时失了心神……没想到竟是你。”谢行逸闭眼揉了揉眉心,再度睁眼时又恢复几分清明。
“你的侍从怎么没跟着你?一个人这样多危险。”步夜不着痕迹地瞥了下自己的佩剑。
“是我没让他们来的……这次回朝的大官原来是你。”谢行逸眨了眨眼,像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怎么不在信里告诉我?”
“料想我到的会比信快。”步夜笑道,那狡黠的表情倒是一点都不曾变过,“这几年还那么忙吗?”
“比以前好多了,偶尔为人祈祈福。”
许久未见,但不曾断过书信联系,二人又谈了会儿生活上的小事,一时间四年未见的隔阂感削减了不少。谢行逸小臂搭在石栏上,侧着头去听步夜讲归京后的事。
“有你在,我便可安心去那位士兵坟前了。”想起刚才之事,步夜叹了口气,谦词敬语也不再用了。“正如你所说,我命格太凶,到他坟前都怕影响他往生。”
“是今早葬在城郊的那位吗?我刚从那边赶回来,已为他超度。且有我在,你身上的凶煞之气能被压制些许。”谢行逸点点头,“但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杀孽又重了些。先前我鲜少出现寻凶气时失掉心神的状况,这次甚至没能认出你。”
步夜道:“没办法,边关近来战事频繁,上阵杀敌是常有之事。这次归京,也是因边关有我兄长在守。”
“你二十岁生辰已过,还未行冠礼吧?这四年在边关待的如何?”谢行逸弯起眉眼,“你在信中不常与我提这些。”
“边关发生的事还是不少的,就不知行逸想从哪听起了。”话毕,两人都没再出声。
“将军,注意时间,长辈们还在家中等您。”手下得了个空,忙道。
“好。”步夜不着痕迹地撇了周边一眼,朝谢行逸一笑,“有空再聚,今日我要回祖祠一趟。父亲母亲都不在了,由家族旁支长辈为我行冠礼。”
“嗯。”谢行逸应了声,远眺步夜离去的背影。正常人二十岁便要行冠礼,步夜却是因为打仗而迟了将近两年。谢行逸感慨着下了桥,于河边铺子买了碗冰雪冷元子,端着向花神庙走去。
3
这其实并不是谢行逸与步夜的初见,但那些太过遥远的寻常岁月,并没有被史书所记载。
十一年前,天灾四起,疫病横生,宁朝一片将衰之状。挣扎几年无果,水深火热中的百姓走投无路,日夜拜神。不多时后的一个夜晚,在花神庙祈福过的人都同时做了一个梦。
梦中花神降世,告诉他们自己作为神明无法直接干涉人间事,已以神力造一花使来人间,为人祈福。
第二天薄雾破晓之际,人们在花神庙中发现了一个天生白发的孩子,样貌竟与花神像有七八分相似。他自述是花神所造之花使,拥有花神的一部分神力,寿命只有短短的三十二年。他已在花神身边修行五年,此后都会留在人间,为百姓驱邪祈福,直至身陨。
人们大喜过望,尊称他为花使大人,在花神庙中为他觅了个住处,又派两三仆从来侍奉他。在步将军与其他老将的努力下,宁朝灾祸渐平。每日来祈福的人少了些,花使便也开始去往各个有需求的权贵家,为他们看命、祈愿。
步夜与谢行逸真正的初见,就发生在灾祸平息之后。
那是一个下午,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银杏叶随着时光变得金黄,在叶脉上留下痕迹。
将军府的二少爷步夜,随父亲一起前往苍阳花神庙。
昨日府上来了个僧人,非说二少爷的命格极为凶残,不但他自己压制不住,还会危及旁人。
他不是第一次来了。早在十一年前步小少爷刚出生时,他便拜访将军府,说他观今夜星象,恐小少爷日后会有大劫,建议将军为他取个隐晦点的名字,最好在人前不要太招摇。
于是便叫了步夜。漫漫黑夜中,是看不清人的。
而这一次,他说,二少爷的命理愈加复杂了。避世不出、遁入空门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然不止家人,连以后结亲的姑娘、相伴的友人都会受到一定牵连。
谁也不知道将军是怎么想的,一夜过后便决定带步夜去花神庙一趟。步夜此时年仅十一岁,自己对什么命格倒是无所谓,一路上四周观望秋景落叶,踢踢石子,摆摆回京后新得的小佩剑,好不惬意。到了门口,将军遣散随行下人,表示要独自和庙中僧人聊聊。
步夜得了这个空,一路偷跑到花神庙后院。他早听兄长说花神庙后院中有一棵百年银杏树,由院中僧人悉心照料,秋天时遍地金黄,十分震撼。只是后院住了那传说中的花使大人,平日里是进不去的。
他也没想着偷溜进去,而是找了院墙旁的一棵树,双手抓稳再一蹬一翻,稳稳蹲在了树枝上。此处已经能透过叶隙窥得那一片金黄。
步夜扶稳了枝丫,往前挪了挪。拨开秋叶,入目唯有那清秋杏色,巨大的银杏古树呈现在他的眼前。光是漆黑树干便占了大片院落,银杏树叶更盛,盈着半壁天空。那树仿佛一位穿越千年的老者,守望着岁月,诉说不朽的诗篇。
小男孩哪里见过这场面,一时看得痴了,不知不觉中顺着枝丫向前越过了围墙的边缘。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异响,步夜恍然惊觉,刚要回首,树枝便不堪重负地断了,连带着步夜向围墙里哗啦啦地栽了下去。一时间天旋地转,失重的感觉让他一阵惶恐,这是跌到院子里了,下面的地面可不比草地柔软——
“扑通!”
原来下面是个水池。
始料未及的清凉让他连呛两口水,挣扎了两下后手已扶到了池底面。被他弄断的树枝藕断丝连地剩了层木头,未完全折断,只有小部分枝叶同他一起入了水,阻挡着视线。
池子不深,站起来应该可以浮出水面。步夜思忖了半秒,迎着水的阻碍飞速起身,方才看见面前还站着一个孩子。
这孩子白发红瞳,绢花缀耳,眼角还有牡丹花纹样,虽穿着华丽,却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异于常人的发色和过于苍白的皮肤让步夜愣了半晌,随即反应过来,这好像就是那位为人间祈福的花使。
小花使的发丝上落下一滴水。他大抵也是被惊到了,嘴唇微张却没说出来一个字。
池水顺着额头滑到步夜的眼中,状似泪水一般流下去。
步夜将它拭掉,先开了口:“您是……花使?”
花使闭上了嘴,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来看个银杏树,没想到树枝会断……”步夜扶住湿了的水池边缘,“……不是故意溅你一身水。”
对方的关注点却不在此。他开口,声音清洌,像那汩汩流淌的冷泉:“你是何人?”
“我?我……”步夜望着那双红色琉璃一样的眸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我是步夜,可只说一句步夜又太单薄。我是将军府二少爷步夜,是不是又像在显摆?
未有多少思考的时间,他回了句曾听兄长说过的谦词:“在下无才。”
白发孩童点了点头。庙中的将军与住持寻声而来,看到的便是步二少爷泡在池里、小花使又被溅了一身水的景象。
一时无人出声。
步夜见自家父亲来了,双手撑着池延一跃便上了岸。可怜他那一身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住持倒没说什么,走过去对花使轻声讲了两句,就领着他走了,与将军错身时点头和他作别。步夜一路小跑到父亲身边,院落中的石板路都被淋上了水:“爹,他就是花使吗?”
将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伸手拍拍他的肩:“那就是花使,名唤谢行逸,今年刚七岁。他以后,大概会长期与你共处了。”
“啊?可我刚见面就溅他一身水……”
那时的步夜还没有察觉父亲的异常,也未曾细想过父亲与住持在那天聊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以后要多一个玩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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