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破城之后 第7章 去南方

哪儿来的恩？何曾有什么义？”雪雁气恨恨的说道。

“你这丫头！”史湘云有些恼怒了，看向身边的黛玉，道：“你也不说说她，看她说的什么话！”

黛玉看了看雪雁，眼里露出一点笑意，脸上却是淡淡的：“雪雁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错儿，我说她干什么？”

史湘云闻言，十分恼怒：“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从前在荣国府的时候，谁不是捧着你的？老祖宗和爱哥哥更加是，将你捧在手心里。二姐姐四妹妹她们这些正经贾家的姑娘，跟你比起来，反而都靠后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说担心他们，连去找他们的意思都没有，天下竟有你这样狠心无情的人！要是老祖宗和爱哥哥知道了，不定怎么伤心呢！”

黛玉冷漠的看着她，道：“你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现象。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史湘云冷笑起来，抱着手臂说道：“我只知道，老祖宗和宝玉在你身上，白用心了。”

“史姑娘，还请慎言。”紫鹃再也听不下去了：“你可知道，那夜叛军入城的时候，荣国府里的人都跑光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来通知我们一声。我们潇湘馆的人，可是最后出去的，险些就被叛军抓住了。就这样，你还觉得，是我们姑娘不对吗？”

听了紫鹃的话，史湘云不禁哑口无言了。半晌之后，才悻悻然的说道：“许是来不及，走得太匆忙了……”她说着，自己也知道这话根本说不通，便转过身看着河面，不再开口了。

她不说话，黛玉等人便也闭了嘴。一时间，只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哗啦啦的响着。

河岸边，一堆人马在休息。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自然，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大家子的风仪了，一个个的，都是狼狈不堪，十分疲倦的样子。

他们的交谈声，随着河水淙淙流淌的声音，一起传来：“我们该往哪里去呢？”

“是啊，就这么随着人群逃亡，哪里是个终点？”

“……听说，君王去了南边，有在那里建都，与叛军贼子继续鏖战下去的意思。”

“在南边建都？京城就不要了吗？”

“怎么要？北边多沦于贼子之手，想要，也要不起了啊！”

“这样，算是划江而治吗？”

“……或者算是吧。南边归我们，北边归贼子。”

“北边的老百姓，也太可怜了。”

“唉，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多可怜可怜我们自己吧。我们的庄子土地都在北边，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一穷二白……”

听着他们的议论声，这边黛玉几人，都感到十分黯然。半晌之后，紫鹃才开口道：“姑娘，我们是不是，也跟着去南边？”

“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这样了吧。”黛玉道。

史湘云开口说道：“我们是该去南边，老太太和宝玉他们肯定也会去南边。我们朝着南方走，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

黛玉闻言，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对于贾家的人，她的感情已经淡了。或者从前还有些幻想，对于亲情爱情还有所渴望。但是现在，她已经看清了他们的嘴脸，不再像从前那么傻，因为他们对她的态度而难过不已了。

哀莫大过心死。

紫鹃看了看自家姑娘之后，说道：“我们先走着看吧，反正，到没有战乱的地方去就行了。”

雪雁没有说什么，她当然是听紫鹃姐姐和自家姑娘的。

史湘云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马车是黛玉她们的，自己算是寄人篱下，也不好坚持什么。但是心里，她自然是不满的。

史家一向管她管得紧，总是拘着她做针线。对于只让她跟宝玉一起玩耍的贾母，她自然是很喜欢的。可以说，贾母和宝玉在她心里的位置，是要超过史家的人的。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当听到马车外面有动静的时候，紫鹃便起了身。

黛玉听到声音，也睁开了眼睛：“天亮了？”

紫鹃看向黛玉，怜惜的说道：“天色还早，姑娘还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四个女孩子挤在一起睡觉，倒也不冷。不好叫黛玉或是史湘云守夜，雪雁也靠不住，而紫鹃自己没法子一直守着，便索性都一起睡了。但是因为到底悬着心，紫鹃这一夜，也未曾睡好。稍稍一点动静，便惊醒过来。这滋味，实在难熬。

黛玉听了紫鹃的话，摇了摇头，道：“我睡够了，听着外面好像都开始启程了，我们也该跟着上路才是。”

外面果然是人声马嘶，乱成一团了。

雪雁和史湘云也纷纷苏醒，一个揉着眼睛，一个伸着懒腰，也算是心大的了。不像紫鹃一样，整天在为自己这边几个人如何填饱肚子而发愁。

如是，又过了两天。这一天再次休息的时候，紫鹃拿着银两转了一圈，最后，脸色沉沉的回来了。

黛玉看向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紫鹃道：“现在，拿着银子也买不到吃的了。我刚才，拿着这一锭银子，只是想要买两个馒头而已，那人都不卖。转了一圈，没有一个人肯卖给我们吃的。哪怕是一个粗面馍馍，都不行。”

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雪雁愁眉苦脸的说道：“怎么办啊，我都好几天没有吃饱过了……”

史湘云也急了：“没有吃的怎么办，难道要我们活活饿死吗？”

紫鹃看了看四周，道：“只能学那些人一样，自己想办法了。”

四周有一些没有粮食的人，或是在地上挖着，或是在树林里寻找着，都是在找可以果腹的东西。

史湘云看到有人在地里挖出一条蚯蚓一样的虫子，往嘴里一放，嚼吧嚼吧吃了下去，顿时一阵反胃，几乎要吐了出来：“那些东西，怎么能吃呢？”

紫鹃看向黛玉，却见她也蹙起眉头，道：“我是宁可饿死，也不吃那些东西的。”

雪雁倒是学着其他人，在树林里薅了一把嫩树叶，试着往肚子里咽。可是，才刚刚吞下去，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含着眼泪说道：“紫鹃姐姐，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看着这三个娇滴滴吃不得苦的女孩子，紫鹃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真的是很沉重了。

“既然这样，只有一个办法了。”紫鹃说道。

“什么办法？”雪雁期待的看着她，黛玉和史湘云二人也是一样。

紫鹃被三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道：“我们不跟这些人一起走大路，走偏僻一些的路。大路上即使能找到什么吃的，也被前面的人给吃光了，轮不到我们。走小路的话，或者，还可以找到一些食物，你们觉得呢？”

现在正是春天，田野里只有秧苗。即便是这样，也被吃了不少。让史湘云黛玉她们吃这些，估摸着，她们也是吃不下去的。只能走小路，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可以食用的东西。

听了紫鹃的话，雪雁第一个赞成：“我都听紫鹃姐姐的。姐姐说东，我绝不往西！”

黛玉也点了点头：“就听你的，总不能真的饿死吧？”

史湘云也道：“也行，就这样办吧。”

四人计议已定，慢慢的赶着马车，远离人群，走上了一条岔路。

之前他们走的是官道，道路很是宽敞，足以让三辆马车并排行驶，且路面平整，走起来并不吃力。现在走的这条岔路，狭窄而崎岖，只能勉强行驶她们这一辆马车，且十分颠簸。但为了寻找食物，也只能这样了。

即便是岔路，也不是只有她们这几个人的。人群也还是有，只是，比官道上少了很多。稀稀落落的，很久才能遇到人。看来，有她们那样想法的人，还是存在的。

人既然很少，那么，路上遇到的可以食用的东西，就不会全部被前面的人吃光。不多时，她们便发现了食物。

起先她们并没有留意到，路边一块田地里那些绿绿的草叶是什么，只当也是秧苗。忽然却听雪雁喊道：“紫鹃姐姐，停一下！”

紫鹃停下马车，道：“怎么了？”

雪雁道：“这块田里的那些，我好像从前在庄子里见到过，是……红薯吧？”

在本朝之前，这个国家并没有红薯这种作物，是从外洋传来的。亩产量极高，本朝最初的盛世，便是由此而来。

紫鹃迟疑的看着那块田地，道：“红薯……不是一个一个的吗？这个样子，哪里像是红薯？”

史湘云也道：“雪雁这丫头，怕是饿昏了头了吧？这个哪里是红薯？”

雪雁气呼呼的跑下马车，蹲下去，吃力的用手扒拉着土块。半晌之后，从泥土里拉扯出两个沾满泥巴的黑黢黢的东西，道：“看，这不是红薯是什么？我明明之前在庄子见过他们收红薯，就是从土里挖出来的！”

紫鹃接过那两个脏兮兮的东西，擦干上面的泥土，露出红色的外皮来，惊喜的喊道：“真的是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