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海下了玉堂署,坐着马车便一路回家来。管事的喜气洋洋忙上前迎了,恭贺道:“恭喜老爷,太太生了哥儿,十分白胖。如今都在休息。”
林海去了官袍,才进内院,又有丫头婆子们上前贺喜,都教多给一月月钱。
贾敏自在东厢房作息了,只是产房重地,便是林海也不能进去。夫妻二人因前头生了黛玉,都知事的,只教奶嬷嬷张氏把哥儿抱在避风口看了。
林海见了儿子睡着,眉眼同自个几分相似,静悄悄看了一回,喜不自胜的,伸手欲抱,又想起古礼“君子抱孙不抱儿”,才挥手教张嬷嬷回去了,道:“哥儿好生照顾着。”
林海又隔着门问贾敏,嬷嬷们回道:“太太尚好,教老爷先去用饭罢。”廊下的丫头听了忙去了厨房传饭,只教送去左室,黛玉也在那里合着林海一块用饭。
贾敏这里只教人去柜子里取了一支八宝玉胆药墨,用热水细细研开了,乌黑的一碗教贾敏喝了,安了心神歇下了。那张氏抱着哥儿去了隔间坐着。
桂嬷嬷指挥着丫头们正抬玻璃屏风呢,一共四扇,都是前几代积下的,上面画的都是些子孙嬉戏图,此时倒是应景。那些有力气的丫头小心翼翼抬进去,敛声敛气的放在各个窗前面,待收拾妥当了,方开了一点窗户,教里头也通一点子气。
因着林家这个哥儿才出生,不好教外人见了,怕冲散了小儿神气,三日后黛玉方使人去了贾敏娘家荣国府报信送鸡酒油饭等物。洗三这日邢夫人、王夫人也来了,只贾母年纪大了不好出门,便教凤姐儿带了礼来观。
如今天气已凉了,黛玉便接着盈佳公主的帖子,教各家女公子,无论嫡的庶的都入宫等候,心知这是女院要起了,哪里不高兴的。
林府人口简单,近来事务黛玉也都是过了眼瞧瞧而已,底下人都是规矩的,办好了才报的,十分轻松了。如今贾敏在家坐月子,自有嬷嬷们关照着,倒也没大忙起来。黛玉只每日去瞧贾敏和弟弟。
贾敏这几日也渐渐下地在房内行走,大夫嘱咐了教饮食清淡些,便是鸡汤也勿用人参来入,好好养着也不能长待在床,容易着病。
黛玉进来便见着贾敏头戴着一条缥碧抹额,搭着条攒心花样的被子坐在床上,正看哥儿呢。因着天气凉下来,母子二人都裹得严实,贾敏抬头见了便叫黛玉上来,微笑道:“哥儿乖觉,知道姐姐来了。”
那怀里的林家小娃娃也咧着嘴笑,眼睛大大的,嘴里吐着泡泡,一时又张着手去够贾敏身上垂下来的带子。
张嬷嬷见了黛玉忙取了锦凳来。
黛玉礼了一礼才坐下了,点了下小娃娃的肉手,才笑道:“弟弟这样乖巧的,任谁看了都要欢喜呢。”
因着林家哥儿还未养满百日,林海尚未给他取名,上下只哥儿哥儿的叫着。小娃娃机灵着,听着“哥儿”二字便会看人,都说他聪明呢。
贾敏问道:“这几日外头可还好,待过了坐褥期,我把事务都接过来,教你歇息歇息。”又拉着黛玉的手,好一番摩挲:“玉儿这几月也辛苦了。”
黛玉自说不辛苦的,又道:“前儿女院的事圣上已批了,教我们后日进宫呢。”
“这是好事,既是女院要起了,”贾敏唤魏嬷嬷来,想了一会儿道:“这几日你房里丫头捡两个跟着,嬷嬷把衣裳被子教外头再做几套,那些首饰也打几套,药材等物预备了。玉儿这几日也放一放,有事嬷嬷们商量着处理了,别烦着你。”
黛玉只唤尽够了,道:“娘是好意,只是今上节俭,只把家常的几套带了去,不是便宜?”
“家常的带去,那些新的也放箱子里预备着。你爹爹如今也是二品大员,难道林家女公子穿不得那起好衣裳了?”贾敏笑道,又摇头,“娘作姑娘时,便是这般尊贵的,到你这里也该娇气些。如何养着愈发老成了?你也不必烦心,万事娘替你想好了。”
“待出了月子,少不得出门带你去各家夫人处宴,我有一个闺阁好友,便是嫁给右相张观博张家的,如今她家也有一双儿女,女儿唤张诗函,正好教你也结交几个女孩子。”
贾敏还有一件心事不曾对黛玉言语,只笑着掩了过去。
黛玉应了才辞了出来,门口不是白羽是谁?他也跟上了,还是个白鹤模样,使着传声的术法道:“姑娘可见着了?弟弟是个什么模样?”
黛玉摸了摸他的颈子,一时也传声过去:“谁前儿撞着我在为弟弟做荷包帕子,非要我也给一个的。如今倒来问我了。”
白羽听了也不言语,只低着声,颇有一番委屈道:“我也没见过娃娃的,丫头们都说弟弟长得好。偏我上去了,她们不教我进去的。”
黛玉听了拍他道:“你是个鹤呢,寻常人家家里若是养着猫儿狗儿的,也都一并赶出去不教沾了母亲孩子的,就是怕身上带着脏物,会过了病气。”
白羽扑棱着两个翅膀,回道:“我天天洗澡呢。”
“便是你天天洗澡才能留在这里,”黛玉进了门便坐在椅子上。丫头们把门掩上了关好,那花窗因近来天冷也掩着了。
白羽才寻了把椅子也化身坐下了,身子高大得很,歪头叹气道:“还是做人好。”又拿着茶壶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黛玉面前,殷勤道:“姑娘喝茶。”
黛玉早几个月也习惯他了,此时脸不红心不跳的,偶尔得了空二人还下棋作消遣,只是不曾问过他来历。此时自去了那格子上取了一条络子,十分巧意,将银线勾着配着红色穿了。
黛玉道:“这条络子给你打的,若喜欢拿了去,你若不爱我自收着。”
白羽接过去,才手掌大小,便知这个是给自己真身白鹤打的,好挂在脖子上,好笑道:“姑娘哄我呢。”说罢仍将那络子藏在身上。
黛玉见他十分慎重,又开口道:“往后我会别的,再来送你。”
“姑娘,你既给我这个络子,我也有本书给你。”那白羽不知那里变出来一本书,递了过去,“这是修炼入门的书。”
黛玉接过去,封面倒是普普通通,无甚字,触手却是不凡,便觉得一股热流往身体里涌去,明心见性的。
“姑娘的境界我看了,如今才是玄光境,堪堪入门。若无师者规正,日后也不好修行的。此书我早些年得的,却正好与姑娘相合。”
黛玉也不知自己境界,前世被打落时,修为也才化形,如今重得人身修习,自然与众不同。听白羽这样说,心知他境界必然大自己好几个的,只不知他如何也在这里。只是不好问,黛玉道:“你与我此物,已是师徒之谊。”
说罢便起身要拜,白羽面上一慌,忙止住道:“姑娘莫行礼!”
二人复坐下,白羽才道:“姑娘养我在这里,这书也不过是有缘人得了,挟恩图报不是道门人所为。我一心只为姑娘着想,也是姑娘与我之缘。”
“玄光境,所为人修境界第一大阶,我已知姑娘乃是纯木灵体投生的,便唤作木灵根,这躯体受天地洗濯,其气若玄,玄而生光,便是玄光境。”
“此书乃灵修册上一册,万物有灵,皆可修炼的。此是人修一册。我自真身白鹤悟了,修的是另一册。”白羽才拱手道,“我原来却是叫帝虞的,柳柳州的‘幽沉谢世事,俯默窥唐虞’的‘虞’。”
黛玉的脸倏地红了,拿着书一时热热的,“原来不是吃鱼的那个。”
帝虞也笑了,“我入此间时,损了元神,化作个愚钝白鹤,幼时原有些爱顽的性子,姑娘莫翻出来笑我。却才不让姑娘拜我,亦是这书主人原非我,我们都是有缘人罢了,也算同个师门情谊。”只不提黛玉是他养回来,疏忽教吊睛虎扑了误落了这里的事。
“既是如此,我便叫你一声师兄才是了?”黛玉斟酌道,又心想,或许该叫师叔?
那帝虞心与黛玉相通,听得了“师叔”这句话,忙应道:“是该叫师兄的,往后你若见了老师便知了。”
却不知帝虞口中那老师是何人?黛玉正要问的,那帝虞不知哪里拿出来的荷叶包着的食物,还冒着热气。
他道:“这人世间原来好些东西我在上面都不曾见过,这道‘荷叶鸡’是维扬做法,去了骨头,姑娘以前也未吃过的,尝尝?”帝虞又变了两双筷子出来。
修行之人原无那些顾忌的,黛玉也接过去,夹了一块吃了,滋味鲜美。不由得疑惑道:“这都中也有做维扬菜的?”
帝虞道:“酒楼里也有,只是不大地道。我想着姑娘吃不惯这里的菜,自飞回去扬州买的。“说罢自己也拣了一块,笑道,”还是缺了些,往后我带姑娘去吃别的好菜。”
黛玉哪里当得他这样的,当下礼了一礼道:“多谢你。”
感情戏卡了,哎
【注】
柳柳州:柳宗元
玄光境:作者编的人修境界,不大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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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