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帝狱年妃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替身

康熙五十年元旦·永和宫

永和宫外雪花纷飞如蝶，永和宫内群芳争艳。

众满洲贵妇们讨论丈夫、孩子、家长里短，讨论得好不热闹。年夕瑶听着听着便出了神，思绪不知道飞哪去了。

她有那么一点点想胤禛了，虽然胤禛这段时间混蛋了些，无缘无故地冷落了她，但至少，上次有胤禛陪着，有胤禛翻译斡旋，她并未有那么强的格格不入的感觉。

今天，她第一次觉得，永和宫的椅子那么硬，梁那么高，殿那么广，空气那么冷。她感觉她站在冰天雪地的旷原里赏一出戏，戏台上热闹非凡、喜气洋洋，而她站在遥远的台下，脚下的冰似乎随时会裂开，随时有葬身雪海的可能。热闹是她们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德妃见夕瑶朝着福字的方向，只当她在看皇上赐下的福字。遂笑道：“这还是皇上前几日刚赐下的福字，本宫便命人挂在这了，咱们也沾沾皇上的福气。”

每年春节，从腊月初一开始，便会由皇上用“赐福苍生”之笔在龙笺上写下福字，粘贴宫中，也会赏赐给王公大臣，王公大臣得福字是光耀门楣的大事，是要上折谢恩的，就是宫里也不是各宫主子都可得的。

不过作为作为佟贵妃之后、“惠宜德荣”四妃之一，德妃的永和宫基本上是年年都有的，德妃自是好生保存着，正殿张贴新的，旧的则张贴于后殿和偏殿各处，以示恩宠荣耀。

年夕瑶见德妃跟她说话，忙回神细听，少不得又恭维了一番德妃。众福金也连声附和。

“前儿，你差人送来的《心经》，我已贡在佛前了。我还跟皇太后说起来着，她说赶明儿也让你再抄一本给她送过去。”德妃见夕瑶精神不济，干坐着实属无聊，遂温和道，“说起来，我这儿还有两本原先五公主常用的，都是正楷。放我这，我也看不懂，你拿去吧。”

德妃口中的五公主，正是德妃给康熙生的五公主，和硕温宪公主，小胤禛五岁，大胤祯五岁，自襁褓起就养在皇太后膝下，又聪慧夙成，因此深受祖母和皇父宠爱，自幼待遇高于公主。

即长，因皇太后不舍，十八岁才出嫁，嫁的还是皇上和太后精挑细选的“佟半朝”之后、国舅之家、佟国维之孙舜安颜。相比于其他远嫁蒙古的公主，待遇不要好太多。只可惜，成也太后，亡也太后。因为受宠，随太后前往热河行宫避暑途中中暑病逝了，年仅二十岁，不可谓不是红颜薄命了。

未等夕瑶回答，德妃便布置了下去：“玉琪，你带年侧妃去取一下。”

一个穿着浅褐色宫装的女子出来答道：“是。”

“谢额娘。”年夕瑶致谢后，便扶着英哥的手跟着玉娟去了后殿。她谢得真心实意。因为如果只是为了拿经书，完全不用她亲自去，德妃这是找借口让她出去透透气。

胤祯踏进殿门，恰好见到的年夕瑶娉娉婷婷的剪影被门帘隐去。明明是统一香色缎袖八团彩云金龙纹女蟒袍，外罩石青色五爪正龙四团补褂的皇子福金吉服。偏生她穿出一身无法言说的飘渺仙气。

自己这个四哥，怎么就那么好的福气。享了皇父都没有的福气。

“额娘跟嫂嫂们聊什么呢，这么高兴？”胤祯掩下探索的目光，低头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复又挂上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胤祯一面说一面朝德妃走过去。

“说你呢，都做父亲的人了，还整天没个正形，”德妃笑着站起来，亲自给他拍去肩上的雪，“不是有暖轿？怎么还弄了一身的雪，快去屋里换身干衣服，别感了风寒。”

胤祯笑着应下了，又给琦穆和兆佳氏行了家礼，方大步掀了帘子往偏房去了。

胤祯由着玉娟给他穿戴吉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年嫂子没来吗？”

玉娟稍稍顿了一下，便接着给他戴上吉服带，尽力平静地回道：“自然来了，毕竟是四爷刚娶的侧福金。娘娘让她去后殿取五公主旧时用的佛经了。”

玉娟和玉琪俱是德妃宫里得脸的老人，自是知道德妃这两个儿子不过表面兄弟，如今见年夕瑶生得我见犹怜，生怕胤祯血气方刚的，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兄弟阋墙可就不好了。只能委婉提醒胤祯，年夕瑶是胤禛的御赐的侧妻。

胤祯却似没听懂的样子，大咧咧地道：“是吗？正好我最近也想看看佛经呢，我也去看看有没有给我的。”说着便大步往后殿走去。

玉娟阻拦不急，忙快步跟上去，却见年夕瑶抱着手炉，立在正殿和后殿中间的小小的井亭里，面朝着后殿同顺斋方向，头微扬，不知是在看雪，还是在看黄色琉璃瓦上的小兽。亦或者是“同顺斋”三字匾额。

玉琪和英哥则就近站在正殿背面的檐下，守着年夕瑶。英哥怀里还护着用巾帛仔细包好了的佛经，以免被雪浸湿了。

胤祯立了立衣领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四嫂说几句话。”

玉娟叫：“十四爷。”急切的声音里带着委婉劝诫。

胤祯抬手挥了挥，意思让她边儿去，别碍事，自己则大步走进井亭里，站在一个微妙的位置。

胤祯本要行家礼，却见夕瑶犹兀自出神，并未发现他，遂顺着夕瑶的视线，奇道：“嫂嫂可是在看那个匾？”蓝底金字，似乎并无甚特别之处。

夕瑶不期有男声，唬了一跳，回身道：“没，随便看看。”那个写“绛云轩”的少年早已不在了，而说写给她的匾也和木石前盟尽数付了流水。

近日，她总是时不时会想到宝玉，想到那个说要给她驮一辈子碑的癞头鼋。人总是这样，胤禛对她好时，她从不曾想起宝玉，胤禛待她不好了，她便总是忍不住想起从前。

她也是被人放在心上喜欢过的啊，胤禛他凭什么这样对她，就凭他是皇子，是王爷吗？

“嫂嫂可曾留意到同顺斋的楹联——玉堂迎燕喜，金谷振麟祥。那是皇父题的。”胤祯又接着道，“说来皇父的书法顶好，也只有四哥能模拟一二了。”

“嗯？”夕瑶嗯了一声，不解其意。她不知道胤祯跟她说这个干嘛，她知道胤禛兄弟的真实关系，胤祯怎会无欲无故地在她面前夸胤禛。

纳罕间就听到胤祯接着道：“说起来，嫂嫂的字也是顶好的，有幸听皇父提过，竟是把我五姐也比了下去。想必嫂嫂也知道我这位五姐的，自幼喜好诗书典籍。皇祖母和皇父喜其聪慧。皇祖母礼佛的佛经大多都是我这个五姐抄的。因为五姐在随皇祖母避暑路上染病去世的，皇祖母一直心里有愧，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总说如果当年没让五姐作陪就好了。”

胤祯看了一眼年夕瑶的神情，觉得还不够，他知道年夕瑶冰雪聪颖，但他担心她还不够理解他的意思，便又下重锤道：“还是我四哥孝顺啊，知道皇祖母礼佛，皇父喜欢书法，知道皇祖母和皇父想念五姐，不仅自己刻苦专研佛法，还娶了同样习文练字懂佛的嫂嫂，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了。”

孝顺是假，讨好是真。皇家的亲情哪有那么纯粹。胤禛娶她，不过是把她当作温宪的替身，去讨好太后、皇上，恐怕还有德妃。原来，他费尽心机、不遗余力为的不是她，而是太后的内疚、皇上的怜惜、德妃的怀念。

前世，连区区五品之子的宝玉都无法称心如意地迎娶贵为侯门之后、重臣千金的她。可笑重活一世，她为什么会傻到去相信贵为和硕亲王、有望继承大统的胤禛会为了她去做不利于己的事。

英哥等人听不见胤祯和年夕瑶说了什么，只见年夕瑶脸色越来越白，忽然一手撑着柱子，一手按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

英哥很想过去，但这是在皇宫，她不敢轻举妄动。还是玉娟年长些，见的世面多，忙跟玉琪说：“你去悄悄回复主子，就说年侧妃已经取了佛经了，我和英哥在这陪十四爷和年侧妃赏雪。记住，悄悄的。”

玉琪忙走回正殿，发现殿内下首坐着胤禛，心里顿感不妙，刚硬着头皮跟德妃耳语完。就见胤禛发问道：“怎么不见夕瑶？”

德妃听完也觉得不妙，看胤禛这架势是要追问到底，只能拿出长辈的架子，佯装一切正常道：“你急什么，在后面赏雪呢，待会就回来了。”

“额娘不知道，夕瑶体弱，经不得霜雪，我去看看。”胤禛闻言立马站起身来，朝德妃施礼道。

说完不给德妃挽留的机会，抬步就往后殿走。

德妃见留不住，便带着一大家子一起往后殿去。

“对了，你知道我四哥第一个女人宋氏？那是先皇后宫里的人。乌拉那拉氏也是先皇后看好的。”胤祯看着满目阴沉、快步走来的胤禛，故意笑着向前一步在年夕瑶耳边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先皇后在，想必也会很满意嫂嫂。”

你以为我这个四哥能有什么实情真意？一切都是虚的，他的世界无情无爱，你们不过都是他谄媚太后、奉承皇上的工具，是他步步高升的垫脚石。

可笑德妃以前劝他，说胤禛心思重，让他跟胤禛保持着点距离。他只当德妃小题大作，太过谨慎了些。胤禛一个诵经礼佛的边缘人有什么好怕的。他怎么没想到一个人不好女色、不图小利，必有大谋啊！

小剧场：

十四：笑死，老四有真爱，我怎么不知道？

四爷：别泼了，再泼（墨）就洗不白了。

囚烟：没事，现在流行腹黑事业咖人设。您老是扮猪吃老虎、芝麻汤圆的鼻祖。

十三：要不别捞了吧，都海底了。

读者：拜拜了，您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