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祥瑞?”杨鹤从隐一手上接过呈上的东西,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这是个分量不重,不到自己一只手大小,形状扁圆,颜色土黄,上面还带着斑驳的褐色纹样,摸着有些粗糙,仔细看好似还带着泥土的东西,这是哪门子祥瑞?
“正是!”李狗伢郑重的回答道,按照隐卫晚上教的话继续说道,“昨晚村内祭祀遇到了雨师,雨师大晚上突然来我家,说受制天规不该下雨,但感念当今圣上一片爱子之心,特赐下祥瑞之物,供百姓度过难关,一阵光过后,小子手里便出现了此等天物。”
“雨师?”杨鹤问道,这又是啥东西。
“雨神!就是降雨的那个!”“大鸟!好大一只,就在这里!”“雨师商羊!长得似人似鸟,能变幻为独脚巨鸟!”只见这村庄的百姓们皆点头称是,都比手画脚的想告诉朝廷的钦差大臣这里降下了神仙,个个添砖加瓦的,一个比一个坚定,勾勒出一个鲜活的雨师形象。
杨鹤转头看看这个传说中出现了雨师的大榕树,按照这个大小,那确实是巨鸟了,他将信将疑得拿过那个物品左看右看,还是不知此物为何物。
却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将其余村民的声音都压下了,“圣物!是圣物!”村民都安静下来,冒出一个装着破布做成零零碎碎衣服的奇怪的人,那人还带着奇怪的羽毛尖帽子,正是那个跳大神的萨满,他看着杨鹤手里的东西,激动的大叫道,“是天庭的神圣作物,此品名为土豆!”
“土豆?”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皇甫镇波适时捕捉道这个字眼,一脸惊讶的道,“这就是土豆?”
“七殿下认识这玩意?”杨鹤看着七殿下一脸恍然的样子,将那东西递到皇甫镇波面前问道。
“算不上认识,杨大人知道父皇叫本宫在各地巡视试验田,在南边听到一个老农道,有一种作物,名为土豆,可在低温干旱的情况下生长,而且产量极大,但是一直未找到种子,没想到既然是这个玩意。”
“低温干旱下可以成长?那不正符合安宁府当下的情况吗?上天有德,上天有德!”李婆子在下面大喊道,村民们也跟着纷纷磕头。
“可是,这个玩意儿怎么种?”安宁府知县刘畅盯着这玩意儿,仿佛看到了自己顺畅的官运,两眼放光的问道。
“七殿下说的老农可知道?”甘肃总督陈赞也看到了顺畅的官运,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可算治下有功,脸上有光啊。
杨鹤将手上的东西递给皇甫镇波,对于他而言,这个东西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他也不至于就妨碍。
当下只有一个人心情十分糟糕,王子腾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背在身后的双手在袖子下紧紧握在一起,不管这玩意是不是雨师降下的祥瑞,但是如果这个叫土豆的玩意真如所说,可以在干旱低温的环境下快速成长,那么甘肃安宁府的旱灾基本上就从跟上解了,没有了粮食危机,百姓自然不会再叛乱,甚至北边因为缺粮而作乱也可能因此平息。那么自己这个太上皇一派的武官以及荣宁二公在战乱时留下的政治遗产,在太上皇驾崩后,还有多少存在的价值呢?
就这一下,他拢住的甘肃本地官员瞬间倒戈,杨鹤虽同处四王八公阵营,却没有必要也不愿趟这个浑水,原本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下的甘肃乃至西北省,就这样被消解了。
他一眼找到在七皇子身后,假装自己是背景板的林旷,深深的盯了他一眼。林家此子若长出,必成大患,林家需得早日拔除才好。
林旷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在皇甫镇波的随从队伍里面暗自得意,在幕后默默操纵的感觉真爽!排大戏的感觉真爽!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土豆这个玩意,他在江浙的时候各地跟着皇甫镇波巡游的时候,便在一个老农的农田里面偶然发现了,在混迹了各地的农田和菜市场后,林旷早已发现这个年代的农田种植,跟他原本所处时代的清朝早期比较类似,严重依赖于本土的作物,虽然从美洲等地引入了一些国外的像红薯、番茄、辣椒等的作物,但鉴于没有足够的种植经验,抑或因为没有成熟的料理经验死过人,并没有大范围的进行种植,其中尤其以土豆和玉米最为典型,这两样多产好种的作物,在这个物质匮乏,很多人饥一顿饱一顿的年代,竟然没啥人种,真是暴殄天物!
但是受制于自身的身份,他也只能借着各种时机进行推广,这次过来甘肃,他便带了一些土豆,希望能够适时推广开来。
我可真是机智爱国的好青年啊!林旷暗暗得意着,带着笑自己点点头。
一边的皇甫镇波却没有忽略王子腾如同毒蛇一般看着林旷的眼神,林如海此人在朝廷上替父皇吸引着各方的视角和火力筹集粮款,他的女儿有个状元梦准备打那些酸腐读书人的脸,林旷也早早的显露出农学的天分,就这土豆一出,不知道会妨碍多少人的布局,砸了多少人贪污受贿的路子,林家以后不知会多么的显眼啊!
不过若这个叫土豆的玩意真如林旷所说,可解干旱带来的灾情,那么他作为帝国的皇子,不管花多少代价,都会保护好林旷和林家的人。
林家的当家人林如海正在押送银粮进京的路上。
说服甄家家主协调旗下盐商们收缴以往年度“欠缴”的预提盐引的银子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只是在甄府多喝了几杯冷茶,多坐了几次冷板凳,银子居然就顺利的缴纳齐全了,而且还买一送一的协调了熟识的粮商们,将粮食以正常的价格筹集齐全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今皇上注意到了这个现象,林如海也十分不安,在皇上密旨要他亲自运送的时候,他便带着惴惴不安的心进京了,生怕会出现什么不速之客,将银粮劫走,好在一路上都算顺利。
待到进入京都,他才接到消息当今已经在太上皇的压力下,闭关为百姓祈福了。他并没有见到当今,他只能将银粮交接给户部的钱岱。
“钱大人,银子和粮食你点好,快快安排人送往西北吧。”林如海坐在户部,将银粮清单给到钱岱。
“林大人辛苦了,林大人这笔钱款着实解了朝廷和户部的难题啊。”钱岱安排下面的人下去清点银粮,请林如海坐在一边喝茶,他们两人同为皇甫明柯的亲信,被太上皇派系压着,可谓功劳都是别人的,苦差事都是自己的,钱岱每日家算着朝廷的开支,总觉自己哪天就会被人抓到点把柄给送进去。
“圣上什么时候开始闭关的?何时能出来?”林如海算着时间,圣上也不能一直闭关不理政事啊。
“月初进闭关了,什么时候出来就说不准了,”钱岱坐在椅子上,背着外面的官员们,对着紫禁城的方向一努嘴,低声道,“那位高兴着呢,用孝道压着,说是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出关。”
灾情期间,那位的决断和管理能力在在位的时候众人皆有目共睹,只能盼上天早早作美,早日给西北降下甘霖,“这段时间还是谨慎着吧。”
“林兄跟我一样,活都不好干啊!”钱岱一脸的认同,然后开始抱怨起户部的开□□位当家的时候不知道油米贵,不当家了更不知道了,用孝道压着那位,从内外库房各种开支,他作为朝廷的钱袋子,难办啊!
待清点完钱款,钱岱便匆匆离开去安排后面的调度,林如海正准备往回赶,一个老太监就过来堵住了林如海,“林大人筹银调粮辛苦了,太上皇有请。”
“臣林如海拜见太上皇!”林如海来到太极殿,低头叩首道。
殿上皇甫文智似没有听到,仍在看着眼前的奏折,一刻钟后,一边站着的太监方才低声咳了一声,皇甫文智方才从眼前的奏折上抬起头来,“你这老奴,看到林大人来了也不提醒一下我。快请林大人起来。”
“谢太上皇。”林如海保持着脸上的表情,恭敬的磕头谢恩,才起身垂手站起。
“林卿本次筹到了多少银粮?”
“不负太上皇和当今恩典,筹得银三十万两,粮五千担。”林如海如实回禀道。
“甚好甚好。朕记得,你的岳家是荣国府吧。”你别忘了你岳家是荣国府,荣国府可是朕的铁杆。
“正是。”事实如此,不好多说什么。
“想当年,朕点你做探花的时候,才知道你是荣国府的女婿,荣国公挑选女婿的眼光是真好。”朕可是非常看好你的哦,你也要站在朕这边哦。
“当不得太上皇的夸奖。”谢谢,婉拒了。
“荣国公喜欢你,朕也看好你,你上次回京竟然不来看朕,不好。”你竟然站在皇帝那边,不好!非常不好!
“是,臣自当为太上皇和皇上肝脑涂地。”只能笑笑说说场面话了。
“百善孝为先,朕这把老骨头,也有人觉得老了,看不清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朕,朕可还是老子。
“当今孝顺是众臣表率,自都对太上皇十分恭敬。”林如海急忙又跪下叩头。皇上是孝顺的,我们这些臣子哪敢明着表明对你的不满。
“朕记得,你女儿是在宫里上书房读书吧?”你女儿可还在贾府,在宫里读书哦。
“承蒙皇后和八公主恩典,是小女之幸。”是皇后和八公主捞进去的哦。
“现下皇上进去祈福了,朕一把年纪不得不代掌朝政,朕听闻上次盐引案,尚有一箱证据未能移交,朕少不得多操操心,帮皇上把此事了了。”懒得跟你扯七扯八的了,上次盐引案,还给甄家留了一个雷,朕还得趁这次机会给拆了。
最怕的来了,林如海跪在地上一时无语,这箱证据有也不能给,也不能说没有,那就是欺君了,只得拖延了。“禀太上皇,尚未移交的证据数量庞大,怕是需要时间仔细梳理。”
“哦,朕听说只有那么一箱呀。”你不给朕说实话。
“不止一箱,堆了盐政府衙的一大间屋子,就是因数量庞大只能慢慢梳理。”只能拖着了。
“行吧,待皇上出来吧。”太上皇变了脸色,将林如海打发走。
第二日一早天尚未亮,黛玉便梳妆好,早早的离开贾府,坐着精心准备的马车往宫门赶,不想才刚到宫门口,紫鹃刚要跳下马车要转身扶黛玉,就见太监王善才急急迎来,大声对着道,“紫鹃你来了,林小姐今日生病了?那我替小姐进宫请假。”
紫鹃会意忙止住动作,对着王善才一鞠躬,应和道,“正是,我们家小姐昨日不小心得了风寒,实在是起不来,劳烦王公公了。”
王善才满意的点点头,林家小姐这个丫头也是十分聪慧,他对着紫鹃也行了个礼,背对着人不动声色的递给紫鹃一个字条,便匆匆离开了。
紫鹃复坐上马车,令车夫掉头回贾府,上车前,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下周围,人不多,但是足以保证将林家伴读小姐生病的消息传出去,她回到马车,将王善才递过来的纸条交给一直未作声的黛玉。
黛玉打开,上面写道:
“令尊惹怒了太上皇,已经被连夜入狱。近期勿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