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贾政一扫邀请不到同僚的郁闷,只因洋洋得意能赢得王夫人一局。
次日下了朝,贾政便要赶往六部街,毕竟六部虽是在京城中心,却亦在宫里东华门外的一条街上,因六部办公地点都聚集在此条街上,换作六部街。
众官员一散时,皇太孙就喊住了贾政,散在他们周遭的官员们立马支起耳朵,似乎想听听皇太孙是否与贾政谈论起刚刚争论不休的话题——制腐。
谁料皇太孙却提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道:“贾大人令尊生日可就在明日?”
贾政连忙应道:“回殿下,下官家母生日正是八月初三。”心里疑窦,难不成元春不小心说漏了嘴,皇太孙这才好奇一问?
只见皇太孙笑道:“可是在迎贤庄?”
贾政心下一震,这迎贤庄的威名之大,连久处宫内的皇太孙都有耳闻,又尴尬道:“回殿下,这迎贤庄实在难定,下官只好在莫言楼定了席面。”
“莫言楼?那也是好去处。”皇太孙先是一愣,又扬起笑脸道:“不知贾大人的请帖可否与孤?”
贾政忙从袖子掏了掏,慌张道:“殿下,下官一时着急,未曾带在身上,待下官重新拟帖给殿下。”
皇太孙笑了笑,命喜公公陪着贾政一同去六部街拿了帖,自个便先行去别处。
目送完皇太孙离开后,贾政这才直起腰来,小心问道:“喜公公,这殿下可是要来?”
“贾大人,殿下都亲自索要帖子,怎么会不去呢?”喜公公笑道,不经意地提高了声量:“殿下昨夜听闻了贾大人尊母要办生辰宴,今早便命杂家去内库寻好礼,知晓老太太喜好璎珞,专门吩咐一通呢。”
贾政惊得慌张道:“这可行不得,殿下来已令下官脸上添光,哪里能收如此重礼。”
“便是送了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大事,贾大人也无须惶恐。”喜公公瞄了眼周围,又提醒贾政写帖子,这慌得贾政连忙抬脚往前走。
贾政这头刚将帖子递给喜公公,喜公公上下瞄了眼,道了句好,便扬长而去。
六部街上不少人见到喜公公跟在贾政左右,又见喜公公取了帖子走,不免两两三三勾搭一起说话。有心人早已将先前之事收在眼里,一见喜公公离开便凑近贾政,丝毫没有芥蒂道:“贾大人,我早前先是应了你的约,前两日拒了你是我不对,不知那帖子还在?”
贾政先是一愣,遂即在那堆未送出的帖子中寻了出来,那人一接过便笑道:“明日必会准时到场。”
一个两个都来寻贾政取帖子,终然是不知情的人也悟到根本,络绎不绝地回头找贾政,时不时说起这莫言楼是个好去处,未有帖子的亦厚着脸皮来讨一份。
这下贾政哪里不晓得他们心思,一开始惦记着去迎贤堂而拒了自己,如今又因皇太孙有意参加而回心转意,不过他们愿意来,贾政自然是欢迎。
只是这头贾政是欢喜了,那头吏部尚书连连被退了帖子,可十足的不高兴。
按礼节来说,这些官员接了礼部尚书帖子便不该退回,只是去迎合皇太孙实在比礼数更为重要,他们也就不管不顾。
但吏部尚书可不如此想,一连接了十来个帖子,细问是因为贾政请了皇太孙去莫言楼生日宴,坐也坐不住,怒不可遏地便往贾政办公处冲去。
这吏部尚书从他家姑娘入主宫后,便对贾府有一股怨念,不乏是:
贾大姑娘明明被撩牌子的秀女,怎就圣旨一下便成了东宫女官,入宫时还比他家姑娘排场还大。
贾大姑娘明明不过是东宫女官,怎就一手把持东宫内务,他家姑娘身为侧妃娘娘却无半点权利。
随着元春、吏部尚书之女入东宫时间越久,吏部尚书对贾府的怨恨就越深,毕竟那元春处处昭显着偏宠,便是把吏部尚书的脸面按在地板上摩擦。
说起这吏部尚书如今能成在这位子上,不外乎是忍字诀,今日亦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只见吏部尚书丝毫不顾忌这脸面之事,手指着贾政脸前,气汹汹道:“贾政,你可是故意的?”
这时贾政傻眼,对吏部尚书指手画脚本就有些不爽,随后又想到方才同僚们纷纷来与自己索取帖子,肯定转头便退了吏部尚书的帖子。
贾政亦感受过那番滋味,自然能理解吏部尚书心中的怨愤,于是陪笑道:“元大人,你先别恼,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年岁高却身手矫捷的秦业早已挤到跟前,半护着贾政,也应和道:“元大人请坐请坐,下官去倒杯茶水给您润润喉。”
“坐什么坐!我可没什么话与这小人说的。”吏部尚书元大人一下子挣开了秦业拽自己的手臂,脱口而出。
这话令贾政脸色一沉,道:“不知贾某何等行径惹怒了元大人?竟连称呼都成了小人。”
元大人亦感到这话不合理数,但话一说出如何收口,况且明明是贾政一而再再而三地置他于不堪之中,心火一起,道:“你如何不是小人,背地里搞这等手段,分明是要折了我元某的脸皮!”
贾政坦坦荡荡道:“元大人请明说,我贾某搞了哪些手段,如何折了你的脸面?”
元大人冷哼一声,道:“你知晓我明日在迎贤堂办宴,各位同僚亦都接了帖子,好端端的。不知你耍了什么阴间计谋,请了殿下去,如今各个都退了我,去参加你的。你敢说不是?”
“当然不是!”贾政连忙否认道:“殿下一下朝便与我说来参宴一事,我可从未与殿下谈过此事。”
元大人脸皮一抽,冷笑道:“你不说,自是有人说。”言下之意便是身为东宫女官的元春与殿下说了此事,只是为何殿下会赏脸赴宴,众人眼神皆有些琢磨。
贾政亦不晓得为何皇太孙知晓,心里也猜测是通过元春之口说的,如今被元大人暗地里明说,便落了下风。
元大人见贾政气势低落,更加趾高气扬了起来,对着贾政一顿口吐莲花,急得贾政脸上涨红。
六部其余尚书各忙其职,其余官员品级都比他们两人都低,在场的不过和稀泥般地劝着,只是偶然不小心浇了火,比如现在——
“贾大人,您那帖子可否亲手写一张与下官?”某个不长眼的凑过来,说了句不想干的话,又瞧见吏部尚书元大人亦在,喜得道:“元大人在此便好,这帖子退您,实在抱歉,下官这有急事无法。”
其余人等还未来得及阻止,元大人颤巍巍接过帖子,怒火中烧,当面便把那帖子撕得烂碎,放下狠话便走。
有人追着元大人背后跑,有人劝了一番贾政不要多想,不多时,这荒唐的闹剧一哄便散了。
贾政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只觉得明明是庆生的好事,如何得罪了吏部尚书,难不成真是因为看不惯元春?
贾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余光瞄见那不长眼的还在,便开口道:“你怎么还在?”
那不长眼笑道:“贾大人尚未给下官帖子呢,下官哪里敢走。”
这人实在奇葩,贾政想开口说上几句,胸口一闷,只得化成叹气,从中寻了张帖子欲要提笔,又不知此人唤什么,清了清嗓,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下官令聪,兵部侍郎。”那不长眼也不气恼,一板一眼道。
贾政一听这名字不禁手下一顿,遂即龙飞凤舞一番,帖子一递,令聪拱了拱手便走了。
望着令聪的背影,贾政便想到今日早朝罢了兵部侍郎,说要提了令聪做兵部侍郎,没想到这人如此…
突然,秦业又从某处冒出了头,偷偷摸摸地领贾政去一处,见贾政满脸疑窦,只比了比耳朵。
本来心中便有郁气,如今又被唤出来作偷摸之事,更加令贾政郁闷,正要起身离开,又被秦业用力一拉低身子,嘘了一声。
贾政虽是不解,只好竖起耳朵来,果然有人声传了过来,断断续续地,越往下听,贾政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夫人果然神机妙算。
要说起他们偷听的话,无非是元大人不爽贾政表面风光,欲要给贾政一番教训,元大人的狗腿子们纷纷出了主意。
元大人亦说起他不服贾政大张旗鼓为贾母庆生,一听闻他小舅子八月初三在迎贤庄定了几桌席面,便出资让他出面定多些,随后他便抢先贾政一日下帖子给众官员,连带将他家母生辰一同办了。
见贾政喜滋滋抱了一堆帖子却发不出去的模样,元大人见了直呼爽快。
只是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反倒令他面子、里子俱失。
秦业亦是个精明的,一见他们谈话便要结束,连忙拉着贾政先行离去,又表明道:“下官怕元大人大气之下,生痰癔症,便追着出去,谁料听他们这番对付大人的话,这才赶忙拉您来听的。”
贾政先是感谢一番,秦业笑道:“大人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是您要小心些才对。”
说毕,贾政心中挂着事儿,浑浑噩噩办了些事,便先行回府去了。
贾母一见他今日早回,以为是为了明日宴席之事,便吩咐道:“你可无须费心,你媳妇儿办得妥妥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