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录制之后,同属一个公司的两人才说上今天的第二次话。
“欧尼表演得真不错。”
朴素妍笑着,狐狸眼睛眯了起来,金汝珠心底感受到一阵冷意,没有向她展示那温柔的一面,似乎是累了,懒得装了,颔首道:“素妍也做得不错啊。”
用的是平语。
她表情有点僵,说了几句话后车就来了,上车后拿出手机也不看她了,经纪人从车窗探出头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公司,金汝珠摇摇头,说爸爸等下就来了,让他路上小心些。
“好,汝珠回去好好休息。”
发动引擎,摇上车窗,开出路口好一阵后,看了眼后座正玩着手机的朴素妍,清了清嗓子,后座的朴素妍很快收起手机,端坐着看向经纪人,神色紧张。
“今天情况怎么样?”
“我得了A,她也是。”顿了顿又继续说:“真的很厉害,不愧是S.M。”
“有信心把她比下去吗?”
“虽然有点困难,但是有的,在这里,实力才是一切不是吗?”
经纪人摇摇头,说她还是太天真,在这里人气比实力更重要,“不要像刚才那样太轻易露出破绽,她对你没有敌意不是么,你要继续和她保持良好的关系啊。”
朴素妍不说话了,她哪里是对自己没有敌意,她是根本就不在意。
不在意她。
不在意LEON。
也不在意任何挡在她身前的人。
*
金汝珠只准备了自己要穿的衣物,其他东西都是妈妈准备的,小到皮筋大到洗浴产品都准备得很好,只是合宿60天而已,又不是再也不回家,箱子很大很满,爸爸只能送她一段路,其他的要自己搬进去,金汝珠推着箱子慢慢的走,路上遇到很多昨天打过招呼的练习生,一路说说笑笑,也很快到门口了。
最先进去交的就是手机,然后是零食,最后才放人进去。
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到宿舍的,当然跟着她进来的还有摄像机,也许是要增加花絮素材吧,金汝珠也就没管,在就近的床铺上稍作休息,正准备起身收拾东西,有人进来了。
“噢?前辈.......”
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是周洁琼。
由于是认识的人,痛苦减少了那么几分,还没等说几句话,更多的人拖着行李箱来了。
“你好。”
“你们好。”
周洁琼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她拉住的手,扯开了一些距离,金汝珠只是愣了一秒很快恢复原状,开口和其他人说话,没过多久就很快和大家拉起了小手,见此,周洁琼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给销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推开了就是推开了。
A班的衣服是少女的粉色,金汝珠对粉色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十分喜爱的颜色,只要穿得好看就行了。
“欧尼很适合粉色呢.......”
“真好看。”
那些艳羡从旁边年纪较小的妹妹的嘴巴里跑出来了,金汝珠转脸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来之前怕麻烦又觉得单调,就用一根白色丝带绑住了低麻花辫,系得有些松散,碎发溢出来了许多,贴在她的脸侧,面容干净,微笑时仿佛有春风吹落樱花,好看得很。
忽然,想到了那个人。
四月春花绽放的时节,由于各种原因不想去补习,眼神对上那瞬间心里就有了答案。
两人一前一后,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那时候年纪小,没吃过多少苦头,家里人把她给宠坏了,养成了爱使唤人的脾性。
同行的朋友见小公主还不跟上来,见她仰着头盯着某处,他的视线也滑了过去,满目春光在他眼里尽数绽放,郁郁葱葱的叶片间露出星星点点的粉花,甚是惊艳。
“我要那个。”伸出手指着枝头垂着的那株花,直直地看着他说:“帮我。”
分明一点好好请人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可摘朵花有多难呢,稍微一踮脚,手指折了朵开得正好的花下来递给她。
“真好看。”
汝珠低头闻了闻花,鼻尖上沾了点花粉,他微微意动,伸手拿走了那朵花,别在了她的耳后。
一时间,不知道该看花,还是看人了。
汝珠笑了,存了逗弄的心思,眼睛也弯了起来,变得娇俏许多。
“你在说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他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只记得那时候心都快化了,伸出手碰了碰花,下一秒全散开来了,她也不在意,拖着他的手往前走。
回忆至此。
金汝珠笑得清浅,将衣服取下来了。
走廊安装了广播,声贝压住了嘈杂的人声,有些人压低了声音或者干脆不说话,听广播怎么说。
【请练习生在二十分钟后在球场集合。】
已经换好衣服的金汝珠和周洁琼一同坐着,然而谁都没有要和彼此聊天的想法。
不多时,练习生已经全部在球场集合,按班级排好ABCDF五行,越往后颜色越黯淡,金汝珠捏着发放的歌词纸,顿时压力山大。
同一个公司的会站在一起,虽然不是强制要求,但大多是抱团,除了.......
“欧尼!”
全昭弥凑过来看她的歌词纸,金汝珠也看了她的,都一样嘛,没什么差别,全昭弥偷偷问她:“为什么不和素妍欧尼站在一起啊?”
金汝珠诚实回答:“刚没走到一起。”
全昭弥点点头,在PD还没说话之前和她聊了几句。就在可视的范围内,三四台摄影机将镜头对准了两人,普通人被摄像机对着都无法表现得自然,可这是在节目里,谁不希望自己有更多镜头呢。
后排的朴施妍察觉到左边人蠢蠢欲动的心思,也看向了那边,心里有点堵,背靠大公司的练习生真好啊,几乎都不用做些什么,只要是大公司出来的,就行了。
几乎连漂亮的脸蛋都不用,履历已然闪闪发光。
朴施妍顿了顿,敛下了眼眸,可是那两位,可不止是漂亮呢。
过了一会儿,导师和主持人才终于上台,摄像机又转了回去,已出道的艺人会比台下这群新生儿多几分沉稳,当她们抬头望向舞台时,总是会忍不住幻想,在上面说话的是她们自己,那该多好。
ZEA(声乐导师)说:“今天得先熟悉一下歌曲,先由A队唱。”
没有失误,令她感到满意的合唱,ZEA欣慰地点点头,接着说:“现在A队做得很好,A队往后B队往前,就这样的顺序向前来。”
金汝珠跟着队伍走向了最后排,她们前面的就是评次最后的F,有好些人装作弄头发往后看,金汝珠就这样和人对上了眼睛,本想友好的笑笑,却被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真想和亲故吐槽,好无语啊。
不过手机没在身上,又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手里薄薄的一张歌词纸上了。
等全部等级唱完之后,ZEA导师稍微讲了下大家要注意的点,反正是让她们回去多练,接下来就是舞蹈练习,大班制讲解了重点动作,并带练了一边之后除F班之外原地解散。
金汝珠终于有时间回来收拾她那堆行李,收拾完之后肚子才饿,然而食堂一点东西都不剩了,噢不对,还剩一点东西。
“还有点水果,要吗?”
“什么水果?”
“苹果。”
巧了,正好是她不喜欢吃的水果,金汝珠摆摆手,说算了。
饿一晚上就会怎么样呢?不就是回家几天吃得太好了现在要饿肚子了就开始想家了吗?
好想回家,想家里的饭了,想爸爸妈妈了。
这么一想,真的好委屈。
周洁琼将手背在身后,向她走近:“噢?前辈.......怎么在这蹲着啊。”
不愿意被不熟悉的人发现自己的脆弱,于是撒了个小谎:“系鞋带。”
“..........”明明也没有鞋带啊,不过看眼角有些红,是遇到什么伤心的事情了吗?
无论是什么,她好像都没有资格去问。
“你身后藏着什么?”
周洁琼几乎是拿出所有的勇气了,虽然被很多人说过性格好,脾气好,但其实她很怕被人拒绝,怕心里的善意被人当作别用有心的行为,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害怕。
一番挣扎过后拿出了手里的东西,是一袋面包。
“我多拿了一袋。”
不想说清楚原因也不想说理由,可不知为何,又希望对方能看到自己的善意。
金汝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鉴于今天下午的行为,她确实对周洁琼产生的微妙的情感变化,不过很快那种别扭感就被自己给释怀了,她们都是竞争者,不想表现得那么好也是应该的,就像艺琳说的那样,没有永远的伙伴,只有永远的利益,当然这句话是她在网上学来的。
“谢谢你。”
那层透明的隔阂被善良的心意消融了,金汝珠拆开袋子,首先嗅了嗅,或许是太过熟悉的甜味,让她有点迟疑。
周洁琼问:“不喜欢芝士蛋糕吗?”
“不是。”金汝珠觉得很荒谬,即便分开了这么久,但看到他爱吃的口味还是会愣住,要不是现在饿了,绝对把手里的东西狠狠踩在脚底下。
“这个口味是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喜欢的口味.......之一,所以有点怀念国中的时候。”
听到了还可以的回答,“前辈国中(初中)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吗?”
“现在怎样?”
周洁琼对着她:“前辈好像不是很在乎旁人的看法。”
“啊.........”原来是这个,被人问了很多次,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金汝珠给出简单的回答:“现在长大了嘛。”
所以分辨得出谁的好心是真,谁的是假。
*
第二天进行101水平培训。
A班是由裴允静(舞蹈教练)来带,昨天学的舞蹈还没完全熟悉,只记得七七八八,今天又要学新的舞蹈。
因为想要做好,想要做得更好,所以没有跟上舞蹈或是没有达到A的标准,无论是他人还是自己都无法去原谅,明明眼前的舞蹈动作都记住了,身体就是不肯行动起来,越是焦急越跟不上。
“学会的人出来一下,我看一下。”
接着舞蹈学得比较快的人站在了一旁,剩下的人则是继续跳。
裴允静盯着镜子里的人,一一巡视过她们的舞蹈动作,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嘴巴还在不停念叨:“完蛋了,完蛋了啊。”
裴允静训话的时候,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她坐下来,看着大家的眼睛说:“被选为A队的心情很好吧,但是这是一个非常有压力的位置,在我看来,如果还是这样子下去的话,那会有一大半人都要下去了。”
有些人都哭了。
金汝珠回头看了眼金世正,又转了回来,却正好对上朴素妍的眼神,而后她移开了视线。
“孩子们,挨骂归挨骂但是做归做,气氛是要靠你们营造的,重新开始练习的时候表情要立刻切换过来,这样能做成什么?有气无力的,嗯?”
“你为什么哭?”
紧接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结到金世正一个人的身上,眼泪越流越多,几乎止不住了,她用手擦过脸颊,想要表现好,可大家都只能看见她的崩溃。
“为什么?嗯?说吧,没事的。”
金世正擦掉了眼泪,说:“我能做到。”
“能做到就行,别哭了。”裴允静再次强调:“不要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大家站起来加快速度。”
舞蹈练习结束之后就是午休时间,吃了饭大多回去睡觉了,这样下午才能继续好好练习,养精蓄锐也是很重要的。
但还是有些人留下来继续练习了。
“欧尼......”
金世正一回头就发现了露出半个脑袋的金汝珠,她愣了下,后之后觉得可爱。
“你不是去吃饭了吗?”
“饭,不好吃。”
金汝珠就吃了一点点就没胃口了,拿了一袋面包回来了,正好和没吃饭的金世正分。
“你吃多一点吧,你太瘦了。”
金汝珠摇头,推了回去:“欧尼不是没吃饭吗?吃一点甜甜的面包吧。”
“嗯,还有巧克力夹心呢。”甜食果然有魅力,焦躁不安的心逐渐被甜蜜包围着,然而苦味始终萦绕在心头。
两人把面包分着吃完后就站起来练习了。她们情况不一样,金汝珠是容易吞动作,有些细节干脆没做,做了也做不好,而金世正是跟不上。
互帮互助了一会儿,逐渐有模有样起来,边唱边跳边笑,练习完之后离午休结束还有好一会,两人靠在一起休息,金汝珠要稍微高一些,身上隐隐有好闻的香气,金世正问她是喷了香水吗?
“没有呢,是我自己带的沐浴露,欧尼需要的话我有便捷装,分给你~”
金世正是典型的笑眼,为人很坦荡,她们很快就熟悉了,偶尔像这样看着对方傻笑,会让她回想起以前那段平凡的日子。
“怎么了?盯着我出神?”
“想到了一个很讨厌的人,和欧尼的眼睛很像,都是笑眼,不过,有点讨厌那个人,什么都做得很所以讨厌,但其实他人不坏啦哈哈哈。”
“你这样和我说不怕我告诉那人吗?”
金汝珠又笑了,她说:“可是欧尼,你都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啊……又怎么告诉那个人呢。”
“唔,也对。”金世正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说:“是汝珠的亲故吗?”
“算是吧。”
但是,他好像不想和自己做亲故,也不奢求其他关系,仿佛是个旁观者,在很远的地方默默关注着她。
“是个令人在意的讨厌鬼。”
“汝珠你啊……说别人坏话都那么坦荡。”
“这是优点吗?”
“可能是吧哈哈哈哈哈。”
下午的声乐练习金汝珠发挥得很不错,是A班里唯二得到了ZEA的夸奖,而另一个则是金世正。
相比于上午,两人的心情更好了些,在晚上的集中训练,进步了很多,但也仅仅只维持在了进步而已。
当第三天的练习全部结束后,那天晚上每组都要录制一个唱跳视频,展示自己的能力,导师们再决定练习生的去留。
“大家好,我是练习生金汝珠。”
国民制作人张根硕眼前一亮,他对这位选手记忆非常深刻,第一是因为外形,第二是因为台风,第三则是背景。
“我很期待呢……
其他导师互看了一眼,她们也是。
但结果不尽人意,大家表情有些许严峻,倒不是说不好,就是不够好,本来大公司的练习生应该更好的,但如果能做的非常好也不会来参加这个节目了。
裴允静举手示意:“我先说吧。”
见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她开始评价:“这孩子唱歌和舞蹈分开做都能做的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组合在一起就容易出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
嘉熙补充道:“是太瘦了,体力跟不上。”
ZEA也赞同:“看来要先注意一下身体状况了,这孩子真的不错。”
“或许,先放到B班考察一下?在A班压力挺大的。”Cheetah点点笔头,看她们大概是这个意思。
最后才轮到张根硕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她能好好做,下次升上来了。
分组通知单很快就发放完成了,金汝珠并不意外看到这个最终结果,但免不了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撞碎在心墙上了。
啊,原来是自己无用的自尊心。
到底有多少人希望自己赶快掉下去的呢?
金汝珠看了一群周围的人,心想,应该会有很多人的。
他们都想看她浑身泥泞的不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