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黑,宋茜三两口把一个汉堡吃了。这是她一天中唯一的一次进食,因为时间不够。
宋茜刚下课,韩语课。
她是个练习生,在这异国他乡,她比别的练习生多了项语言课出来。宋茜不是韩国人,虽然平时也和大家一起上礼仪,公关应答课,但因为语言不通,谈不上学到什么。
练习生们天然是竞争关系,不排挤她就不错了。
帮忙?想都不要想。
还好宋茜是各种竞争里厮杀磨炼出来的性子,自得其乐的很,向来善于自我排解,换成别人,早打退堂鼓了。
她一边耳机听着韩语,一边脚步轻快的往隔壁私人练习房走去。
七彩霓虹在二楼窗口一闪一闪。
这家练习房的老板娘是她北舞学姐,很多年前就来韩打拼,可惜没出道,最终选择在这附近开了练习房。
她由师哥韩庚介绍,和这家店的老板娘认识了。并且很慷慨的同意她在凌晨没人后自由支配,但临走前必须清扫干净。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宋茜应了。
拧开练习房的门,一阵温柔悦耳的钢琴声宛如流水般袭来。宋茜嘴一勾,走到旁边的更衣室换了韵律服。
自打她来这练舞,就常听到这琴声。
宋茜一开始也疑心是不是有人在旁边的钢琴室练琴,但她检查过,整间练习房,自打她过来就是空置状态。
可能这音乐就是练习房自带的高级音效呢?
宋茜没多想,这事也不值得深究。
她总是伴着那一阵琴声起舞。有时琴声澎湃,她便舞的大开大合。有时乐声低迷,她便配合抒情。不管什么样的曲子,她都有办法找到对应的舞法,不是简单一句得心应手可以形容的舞蹈精灵。
今晚的乐声很明显就很抒情。
宋茜柔软的腰肢轻舒,很快做了个起手式。
出自中国最高音乐学府的她跳起舞来,力度把握十分精妙,看似柔弱无骨,实际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力,每一次的舞动,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魔力,明明练习房里光源很暗,她却整个人都在发光。
很快一曲终了,宋茜汗不流气不喘。
又是一阵乐声传来,似泉水淌过林间。
宋茜想了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柄剑。只听一声‘铮’响,宋茜扔掉了剑鞘,银光掠过,那居然是把合二为一的鸳鸯软剑。
一个月后,是公司的练习生年底考核,宋茜报的就是剑舞。她从没在公司跳过这支舞,为的就是一鸣惊人。
宋茜双手持剑,软底舞鞋踩着琴音舞了个花,那两支剑就像在她手上活了一样,攀着身体就要逃脱,却又被她的手轻而易举的缚住。
遥遥望去,一身黑色韵律衣的女孩将两把剑舞的密不透风,那不是简单的花架子,反而银光翻飞,软剑抖动时一串轻响,在只有钢琴伴奏的夜里格外清晰。
宋茜落地安静,曼妙的姿态在她纤长的身段间无声蔓开。
舞剑,听起来像是粗鲁的舞蹈,在她做来却全不是这么回事,一个翻身,指尖凝结的光,恰似春风的第一抹温柔。
这是最后一个动作了。
她做了个鲤鱼卧,胸口伴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支舞是宋茜在这练习室里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编的,技巧多且杂,就算是她,也是在努力了好几天后,才能做到行云流水。
就这样练到后半夜,宋茜有些撑不住了。从角落拿了扫帚,把舞蹈室收拾了一遍,才关灯走了出去。
月色如洗。
几分钟以后,练习房旁边白墙的暗门打开,一双属于少年的黑色匡威球鞋走出,下一秒,来到窗前,确定了宋茜的离去后,才无声开门下楼。
**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的心里已经炸成了烟花,
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烬。
宋茜觉得今天很不舒服,头疼,还眩晕的厉害,使劲闭上眼皱了皱眉,再睁开才好一点点。
她猜,可能是最近晚上练舞练的太凶了。再加上天越来越冷,貌似有了感冒的迹象。这可不妙,再过两周,就要年底审核了。
宋茜没时间悲风凄雨,吃了一颗感冒药,照常来到私人练习房。
拧开了门,一阵干净如晨风的乐声在耳边响起。
宋茜照常的换了韵律服,抽出剑就开始练习。奇怪!今晚的练习房地板好像有重影,就连轻巧的软剑,今晚耍起来都有点钝?
虽然身体不对劲,但她对乐声却是本能的服从。一径的舞了下来,看起来居然和平时没两样。
宋茜又连续练了两个小时。
‘滴’——
有什么落在脚下的地板,氤氲开她纯白的舞鞋。
宋茜眼睛有点花,她觉得鼻子痒,抬手一摸,湿漉漉的。定睛一看,一大串液体就这样沿着她的手往下滑落。
滴、滴、滴、很快染红她所站的立锥之地。
她的手受伤了?
不,准确来说,是她流鼻血了。
宋茜不知道这血流多久了,只觉得浑身发冷,耳里的琴声一阵近一阵远,像左右声道一样来回流窜,她傻傻的,突然就耳鸣了。
琴声就是在这时猛然停止的。
当然宋茜根本发现不了,她这时懵懵懂懂的,手指不自然的轻颤,软剑‘咚咚’两声跌落地板。跌落在地的又何止是软剑?
宋茜望着突然开始旋转的天花板,闭了闭眼,试图保持清醒,哪知闭上后就彻底失去了平衡,猛地委顿下来,跌在血泊中。
她浑身发冷,震颤,四肢无力,心脏也在狂烈的猛跳。
宋茜根本睁不开眼,朦胧中只感到地板的震动,有谁在朝她跑来吗?不会吧,这里哪来的别人……她不会就这样流血过多死掉吧?
这也太搞笑了!
她不会成为第一个流鼻血过多死掉的人吧?真不值啊!爸妈怎么办,她可是独生女。
宋茜模模糊糊的感到,好像有人拿什么给自己擦血,身体猛然一轻,谁抱了她?宋茜突然就感到了室外的清凉,好大的落差。
像是从赤道一下到了南极。
好像确实是有人抱着自己在跑,她感到寒风割在脸上的钝痛,鼻血似乎也不流了,但依然天旋地转,那人跑的很快,震的她胸口翻涌,想吐。
她睁不开眼,却感到了光。
有人在她耳边大喊。“医生!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好像是个男子的声音?但她现在耳鸣的厉害,无法确认。
还是她现在其实是晕过去的,这是她做的一个梦?
宋茜被放平了,突然的姿势改变让她一阵恶心涌上,一阵咳嗽加干呕,她无意识的吐出了一堆血和血块。
“呀!您怎么用手接住了!”旁边好像有人这么喊。
谁用手接住了?医生吗?宋茜睁不开眼,耳鸣、加上天旋地转,她很快陷入了黑沉。
宋茜被医生接手了。
病房门外。
“先生,您身上好多血啊,还有刚才患者吐在您手里的,要不要帮忙处理?”护士痴痴的望着他,送人来的这位少年戴着压低的鸭舌帽,露出了高挺的鼻梁和薄唇,皮肤白皙柔和的不像亚洲人。
“不用,血不是我的,没关系。”少年的话尾微微生硬,乍一听,像是语言生疏的缘故。
“好的,麻烦您跟我来,替伤者做一下登记。”护士引着穿黑色帽衫的少年走到旁边的导诊台前。
他拿了笔,快速的签名缴费。“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
他走到宋茜被推进去的病房前,想了一想,用诊所座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你好?”那头声音娇懒,一听就知道是个妩媚的女人。
“你好,这里是距离练习房旁五百米的赵开城诊所,或许你认识SongQian吗……”他掩了话筒,轻声道。
“……什么?宋茜流鼻血昏迷了?我马上到!”老板娘穿了件厚外套,和老公简单交代了一下,直奔停车场。
宋茜这姑娘孤身一人在外国,谁都不认识,语言也不通,看到她就想到自己当年吃的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了。
少年挂掉电话,医生正好走了出来,对他点头。“已经处理好了,淤血也都清理完毕。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她?”
少年顿了顿。“她醒了吗。”
“那倒还没有。”
“好。”少年说着往里走,医生又叫住他,上下打量道。“孩子,你左脚怎么了?”
“没事,可能稍微崴了一下。”
“还是用药保险一点。”医生一眼看出,他的脚八成是刚才抱那女孩时崴到的。医生却不知道,那是少年为了节约时间,抱着宋茜直接从二楼跳下来的结果。
他无声点头,走了进去。
女孩已经睡着,小脸掩在雪白的羽枕里。她闭着眼,和平时睁眼时的状态很不一样。如果说醒着的她像个倔强活泼的小太阳,那么睡着的她,就是个乖巧可爱的淑女。
平时粉嘟嘟的唇,因为失血而泛白。
少年的手缓缓伸了去,要触不触之时,还是放下。
太唐突了。
不能这么做,哪怕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前段时间,他因为团友朴载范退团的事,和公司闹的有些不开心。平时那些高层嘴上说的兄弟团结,结果为了一句话,就让他们把兄弟抛下。他内心不齿公司的所作所为,却又不屑于说清。
结束通告,晚上没什么事做的时候,他常会一人在这家练习房练琴发泄心中不满。
这家店的男老板,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并将练习房里的暗室告诉了他。他办了年卡,一开始只是隔三差五过来,哪知那天,他在半透明的门里看到了她。
他一眼认出了她。
那个没出道,却拍了孔明灯电视广告的女孩。他本就对她有着一种朦胧的好感。于是,他来的勤了,几乎每天都会碰到她。
她的舞技让人惊叹。不管是他刻意刁难选的舞曲,又或是执意配合的乐曲,她都能一一跟上,并做到最好。
明明是个那么有天赋的人,却还是那么刻苦,积极向上。她的每一次练习,都在默默激励着自己。
他的目光不自主的落在她身上。
看着看着,他逐渐明白……似乎他是动心了。
少年——这时的尼坤站在她床前,叹了口气,仿佛置身迷雾里,他说了一句。“Songqian,你不要太逼你自己了。”
床上的女孩眼皮抖了抖,睫毛纤长。
她尝试清醒,却以失败告终。
哦哦哦!我的伏笔结束了,喜极而泣。写的烂我也认了,就是这么抓马!(捉虫,不是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第五十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