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红土之下 第4章 第 4 章

“如果保不住行李的话，即使有记录指针也没辙啊。”

水面上方不远处的货船尾舵上，传来一声哀叹。卡伊坐在那片本不该供人容身的狭小落脚处，将湿透的外套和靴子晾在风口，从外套内袋里掏出扁水壶，抿了一口快见底的淡水。这片海域的气候并不寒冷，但浑身**地这么被海风吹着，卡伊很快就打起了哆嗦。她往舵尾外侧挪了挪，但还是够不到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船身的阴影将这里遮挡得严严实实。

“阿……阿嚏！”

卡伊吸了吸鼻子，抚摸上剑柄，思索着要不要攀上船舱或甲板，这时，她旁边的船身古怪地扭曲起来，卡伊揉揉眼睛，确信这不是自己由于疲惫和饥饿而产生的幻觉，随即翻身站起，面对那片木板摆好防御姿态。下一秒，那块船首像布帛一样裂成了两半，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里面探出头，神态自若地朝卡伊招呼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什么？您又是谁——啊，抱歉，您是这艘船上的人吗？我是流浪剑士，我的船应该是在风暴中被掀翻了，所以我才会漂流到这里——”

卡伊下意识地反问回去，又立刻觉得自己反客为主实在不礼貌，于是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那个身着长袍、一半头发呈鲜艳橘色的高挑少女扶着下巴沉吟片刻，从那处凭空出现的裂口前让开，伸手请她跟进去：“先进来吧，待在这种地方很危险。”

“谢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然对方主动邀请，卡伊也就暂且忽略细节问题，抓起自己那点可怜的随身物品，钻进了船里。当她回头时，船身已经恢复如初，就好像它从来都没有裂开过一样。

“这是怎么做到的？”卡伊惊讶得指着完整的船板叫出了声。

“啊——不用在意，我是个恶魔果实能力者。你没有干粮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高挑少女转移了话题，拎起地上一只背包递给卡伊。卡伊感激地道谢，拿出里面的面包、肉脯和水来充饥。二人相距礼节性的一米坐在地上，少女隔着双色的墨镜打量卡伊，卡伊则专注于观察自己所处的这个空间——四周都是纵横交错的隔板与梁柱，天花板很低，高挑少女需要稍微弯腰低头才能站直，周围一扇窗户都没有，只有挂在横梁上的一盏提灯将这个空间照亮。

“这是哪里？”她一边想着，一边就问了出来。

“空的压载舱。”少女微笑着说出卡伊并不懂的名词。“我也因为风暴翻了船，和你一样是偷渡者。你要去哪里？或许有可能跟我顺路。”

“只要能补充物资、休整一段时间，我去哪里都可以。”卡伊不好意思地对少女笑道。“我本来是考虑靠岸前在船上打工赚取食宿的。”

“打工别想了，我看没戏。”少女摆手否决了卡伊的主意。“我在你来之前就调查过了，这是向香波地群岛运送待售奴隶的船，你一旦露面，就也会被抓起来卖掉的。”

“卖掉？！”卡伊猛地蹦起来，差点把水壶打翻在地。“为什么会有把人当作商品贩卖这种事情？！”

“你流浪到伟大航路多久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少女一手捂住耳朵，指示卡伊坐回原地。“再不济一年多之前的那条爆炸性新闻你总听到过吧？鱼人登上红土大陆袭击玛丽乔亚，大批奴隶逃亡的事——”

“啊，红土大陆……确实如此，那个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发出悲鸣的地方……”卡伊顿住了，眼神茫然地落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叫人看不出她是在走神还是在思考。“我记得，那位在红土大陆上制造混乱的太……呃，太阳先生？我之前还见到过他的。”

“你是不是想说太阳海贼团的费舍尔.泰格？”

“抱歉，是的！……是泰格先生，我果然还是没记住。”面对少女的纠正，卡伊挫败地垂下头。“他是‘鱼人’么……怪不得长相那么突出。”

“你看新闻是完全囫囵吞枣，有用的信息能漏个百分之八十吧。”

少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忽然抬手向卡伊刺去，卡伊根本来不及闪躲，甚至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就被一抹冰冷而锐利的锋刃抵住了脖颈，少女沉默着观察卡伊几秒后，自己放下了手，摇了摇头：“不行，你太弱小了，只会徒增麻烦。”

“咦？刚刚那是……我又怎么……抱歉，我妨碍到您了吗？”卡伊困惑地道歉，比起后怕，讶异更甚。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错了什么，否则为什么会以为是少女的手臂直接变成了剪刀作出的攻击？

“亏你被偷袭还能这么冷静啊。”少女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卡伊，语气重新缓和下来：“我不想眼看着人们被当作商品卖掉，所以，我要与这艘船上的人口贩卖团伙战斗。虽然你自称剑士，但你连我的攻击都防御不了，想必一旦发生乱斗就会陷入危险。接下来，你就专注保护好自己，我要趁还没有偏离我本来的航线太久速战速决。”

“我……我明白了。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或许会出手协助，您介意吗？”卡伊仍一头雾水，但先含混应下，决定让少女付诸行动再说。

“——量力而行就是了。”

少女简单嘱咐了最后一句，将视线转移向了头顶的天花板。这次卡伊看得很清楚，她的双手在瞬息间伸展成蟹钳般的双剪，金属亮色覆上她的皮肤，她举手将双剪刺入木板，被她触碰到的船身便开始像橡皮泥一样变形，扭曲着被划开一道口子。少女调整了一下吐息，纵身跃进上方的船舱，那条通道在她身后关闭，将卡伊关在了压载舱。

卡伊将手掌贴在天花板上，感受从上方传来的震动。她听到拉开拉链一样清脆的木材碎裂声，听到纷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不同的人在尖叫与怒吼。船身忽地扭转方向，来回歪斜，卡伊随着剧烈的摇晃被拍到压载舱的侧壁上，在头晕眼花中，她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喊：“舵被冲走了！”

那个声音确实离卡伊越来越远，她同时感到自己现在所处的这只木笼般的封闭空间比起说是在随船飘荡，不如说是像木桶一样随波逐流。卡伊当即抽出剑，砍向侧上方的一片舱壁，随着海风灌入舱内，她惊异地发现，自己刚刚登上的大船已经四分五裂，船头船尾不同的舱室被七扭八歪的木板包裹成简陋的漂流艇，和自己所处的这一处舱室一样像一块块木制苹果瓣工艺品般孤零零地飘在海面上，而那如同被削去果肉的果核的残船上，隐约可以看到少女和敌人们在破损的房间之间游击对抗的身影。他们的动作使失去完整结构的船身危险地滴溜溜旋转，四散的船只碎块也被因此激起的波浪推向远方。

一部分船只碎块中，有人和卡伊一样劈砍开木板，他们试图转移到中央的船主体上，卡伊通过他们身上完备的武装和明显具有针对性的敌意判断他们是船上本来的“人口贩卖”团伙，也就是少女的敌人。

——她对我很友善，分给我食物和水，告诉我的事情中有很多我都确定不是谎话，而且我赞同她“不想眼看着人们被卖掉”的心情。

卡伊是倾向于帮助少女的，但考虑到对方说她可能会添麻烦，再加上她对于船上的情况也没有眼见为实，卡伊决定不介入战斗，转身用力撞向另一侧的弧形侧壁迫使碎块旋转，让自己砍开的裂口背向其他船只碎块的方向，随后将剑收回，跃向海面。剑柄与剑鞘相碰前，卡伊在空中用拇指抹上锋刃，让鲜血从自己破开的皮肤中溢出。

……

“轰！”

没有落水声，取而代之的是宛若炸雷的轰鸣。炫目的亮光从高空劈下，狂风呼啸着横扫海面，突兀现身的巨物搅腾起海水，连混战中的少女和人口贩卖团伙都因此怔了片刻。从海中浮出一个精壮的巨人，被打湿的长发像海藻一样遮住它的面目，它伸手捞过卡伊刚刚所在的压载舱，游到最近的一块船体碎块旁，撕开贴合在外侧的木板，向里张望了一下，伸手从船舱里掏出一捆缆绳，绑住碎块上的一截栏杆，然后又摸向其他正在漂远的船块，将它们一一拴好，拉回船只主体附近，那些想要冲回战局、对抗少女的人口贩子也被巨人单手抓起来，通通塞进了缆绳末端连结的一块空舱室。

就在巨人完成这一切的时候，少女正如她一开始展示出的果决，已经成功压制了和她一起滞留在中央的敌人，那些人口贩子都被钢筋绑住手脚挂在了桅杆上。少女抬起墨镜，用惊讶的目光直视巨人，她吞咽了一下口水，缓慢而清晰地高声说：“那边的巨人，能请你帮我个忙，把船恢复原状吗？”

巨人没有发话，点了点头，拉着结成串的船块来到少女面前。少女似乎并没有第一眼看上去的那么游刃有余，她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唇斟酌几秒，才跃下中央船身，沿着巨人伸出的手臂跑向分离在外的船块。她的剪状双手割开那些不自然拼合的木板，引导它们变形、扭转、连接，巨人随着她的动作转移在船块之间的位置，直至她像裁缝一样将船拼回了完整的形状。巨人小心地与船拉开距离，确信自己动作引起的漩涡不会再给船带来太大影响，便不留一言地钻入水下，静悄悄地遁去。

少女检查了禁锢落败人口贩子的钢筋，迅速赶往他们的同伙被塞入的舱室，把他们同样控制关押好，然后找到底层货舱，剪开了那里的牢笼栏杆，以及被圈养在里面的人们身上的锁链。意识到自己获救的被困者们欢呼起来，有的跑上甲板呼吸新鲜的空气，有的簇拥到少女身边表达激动的心情，有的去厨房寻找食物，还有一些茫然地随着人流行动。在这期间，少女伫立在楼梯口，一边回应人们的问题，一边谨慎地扫视过每一个在自己视野中走过的身影，等到众人基本都被安抚下来，她绕到无人的走廊尽头，剪开地板，回到了之前与卡伊藏身的压载舱。

“我暂时控制住局面了，你也上来——那个洞是怎么回事？”

卡伊正试图用碎木板拼合舱壁上被剑破开的口子，见少女发问，她讪讪地解释：“刚才晃动太剧烈了，我怕船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就想法脱身来着。”

“抱歉，让你受惊了，我该提前说明会很颠簸的。我是可以通过剪切让事物任意变形的剪剪果实能力者，为了分隔战场所以切开了船身。”少女说着，三两下就从天花板削下一片木板，简单堵住了卡伊砍出的洞。“好了，坚持到下一座岛应该没问题——我们一起去船舱里吧。”

卡伊跟着少女钻出压载舱，不久前挤满货舱的人们此刻分散各处，船上异常喧嚣。重获自由后，不同出身或不同目的地的人开始闹起矛盾。卡伊在厨房给自己拼凑出一顿正餐，还没来得及吃一半，就被走廊上的骚乱打断。她从粗野大汉的叫骂声间捕捉到几乎被完全盖过的年轻女子抗议，忙放下刀叉赶出去查看情况。

通往甲板的门前聚着一小撮人，好像有谁被两个看起来是海贼出身的高大男人堵在了墙角，吸引路过的人在旁边看热闹。其中一个男人伸出手去抓住面前的人，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好不容易不用被卖到香波地，你那小脑仁里还想着回到香波地的海底？跟我们走吧，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你——”

“放下她！”

卡伊的厉喝随着利刃摩擦声一同响起，她顺着人群缝隙钻到了混乱中心，放在剑鞘上的左手将护手推离剑鞘，右手握住剑柄，半拔出剑来作出攻击的架势。

“这又是哪儿来的小丫头？”动粗的那个海贼举高被他握住颈项的女子，夸张地俯下身，几乎把他的鼻子顶到卡伊脸上，卡伊能够清晰地闻到从他乱糟糟的大胡子里散发出的呕吐物气味。他随手扔掉手里的女子，抓起旁边一个烤着虾就来凑热闹的厨师的喷枪指向卡伊，口中仍在念念有词：“就让伟大航路的海贼给你点颜色看看，这艘船上应该由谁说了算！”

“呼”地从喷枪中冒出的火焰让卡伊背后猛地一发冷，她紧闭了一下眼睛，将那股明亮的光芒在视网膜上落下的阴影驱散，随后借助对方体型过大、此时又醉醺醺到神志不清的劣势，矮下身子闪过他的手臂，旋身至他侧面，快速抽出剑，割断他腰间的皮带。船上不少人都因为恶劣的伙食饥一顿饱一顿，海贼的裤子也已经变得松松垮垮，裤腰直接滑落至地，露出里面脏兮兮的条纹四角裤。

“没几个人是自愿上这艘船的，我理解大家都心情烦躁。在找到下一座岛、可以自由分散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制造大的争端比较好，您觉得如何？”卡伊学着海贼刚刚的样子弯下腰凑向他的脸，语气从斥责时的激烈变得礼貌平稳下来，反而更像是在嘲讽对方。海贼埋头手忙脚乱地扎着裤腰，闻言又要暴起，卡伊退后一步，竖起剑身准备防御，这时，那个海贼的同伴和另外几个身材强壮些的旁观者一起把他拦了下来，卡伊从他们身后看到，剪刀手少女从甲板上走了进来。

“剑士小姐说的没错。我已经找到了擅长引航与操舵的船员，要不了一个星期就能到达下一座岛了。所以——请大家都冷静点。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完好无损地从这艘船上走下去。”少女说着环视四周，毕竟她是刚刚扭转局势的功臣，人们大都听了她的话，纷纷散开了，只有厨师留在原地肉疼地检查着被丢在地上摔坏的喷枪。少女从餐厅门口的酒吧吧台上举起最干净的一只玻璃杯，斟上红酒，蹲下身递给那个刚刚被海贼刁难的女子：“来，能喝酒吗？能的话要不要喝一口暖暖身子？”

“啊……谢谢。不过我没问题的，请让我现在就离开吧。”女子谨慎而疏离地婉拒了剪刀手少女的好意，少女也不劝阻，“嗯”了一声：“好的，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需要我扶你一把吗？”

“……麻烦你了，带我去甲板上吧。”

女子犹豫片刻，妥协般同意了。卡伊自告奋勇地伸出一只手，把女子从地板上搀起——然后径自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稳步走向船舱外。

“这样可以吗？”她眼神闪闪亮着询问。剪刀手少女似乎看出她的心情亢奋了起来，还没等她阻止，卡伊就滔滔不绝地继续问了下去：“您好漂亮，居然还长着海豚一样的尾巴，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鱼吗？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动物，没想到真的存在——”

跟在她们后面的剪刀手少女用没拿着酒杯的那只手在卡伊后脑勺无情地劈了一掌，压低嗓门责备道：“把人鱼当做动物看待都是两百年前的事了！你不是都自称见过那个费舍尔.泰格了吗？怎么还对他的同胞说这么冒犯的话？”

“咦？对不起，人鱼小姐！我没有恶意！——可剪刀手小姐不是说泰格先生是‘鱼人’吗？”

“……鱼人和人鱼，没有多大的区别。我们都是鱼人岛的居民。”脸色晦暗不明的女子听不下去似的开口纠正。“明明已经成为了加盟国，却还是会被当做观赏鱼对待……果然移居海面什么的，只会带来更多痛苦。”

“对不起！刚刚是我无知又迟钝的错，都怪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记下了，以后不会再对人鱼小姐的同胞说出无理的话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原谅我！”卡伊已经走到了船舷边上，她将人鱼女子托上护栏，然后立刻鞠躬道歉。人鱼女子叹了口气，转开视线，望着海面咕哝：“我不是在怪你……你们救了我，这是事实，我很感谢。只是我无法在这里待下去，抱歉了。”

她垂首向卡伊和剪刀手少女致意，上身后仰，姿态优美地翻身入海，回头挥了挥手，随后像之前的巨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在水中隐去了踪迹。

“……别消沉了，我们没有时间松懈。”

目送人鱼女子离去后，剪刀手少女拍了拍卡伊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将酒杯递向她。卡伊接过来喝了一口，结果被呛得咳了一声，她半掩住嘴问：“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船上鱼龙混杂，像刚才那样的冲突和纠纷只会越来越多，总之要先维持住局势平衡，避免有人受伤。你还有继续保护别人的力气吗？就像刚才帮助人鱼小姐解围那样？”少女说着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趴在栏杆上的卡伊平齐。卡伊隐约觉得她的态度比夺过船只之前微妙地温柔了一些，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少女的信任让她稍微滑向沮丧一侧的情绪很快回温。她直起腰，起誓般将右手抚上胸口，精神焕发地笑道：“没问题，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