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红土之下 第1章 第 1 章

听到街市深处爆发的吵杂声时，泰格就明白了，让所有人随意下船参与采购不是个好主意。

三个月前，圣地玛丽乔亚遇袭的消息随着新闻传遍四海，身为罪魁祸首的费舍尔.泰格在撤离那个是非之地后，执起太阳图案的旗帜，建立起了仅由鱼人和人鱼构成的太阳海贼团。他的鲷鱼头号上有逃亡的奴隶，也有从家乡赶来支援他的旧识，他们大多心怀一腔对陆地世界和人类的愤恨，而现在正在半条街外不知跟谁争执着的，有过几年在鱼人岛周边做海贼经验的阿龙就是其中最容易主动挑起争端的人之一。

在这段航程里，太阳海贼团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抵御追击的海军上，偶尔在海港补充物资也是匆匆停靠立即启航。不久前，他们利用海兽作掩护渡过无风带，混淆了海军的追踪，在那之后瞅中出现在瞭望员视野中的第一座岛就径直开了过去，预备着多停留一段时间。不过以阿龙他们与当地人闹起矛盾的速度来看，就算他们在这里歇脚，日子也不会太舒畅。

“要去那边看看吗？”本来正在药店货架前清算着常备日用药品的船医阿拉丁显然也注意到了熟悉的喧闹，回过头问。

“先不急，甚平已经赶过去了。”

泰格凭借他高过半数摊贩棚屋的身高，很快望见了事发地的情况。他们共同出身的鱼人街本就是个强者掌握话语权的法外之地，就算是暴躁的阿龙，在实力压他一头的甚平面前也不得把口角升级为肢体冲突。甚平似乎是简单问了几句情况，随后直接在阿龙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旁边性子不那么急的几个同伴及时上前劝和，一众人推推搡搡地从那条岔道上走回主干道，又分散开去看别的摊铺了。

由于资历和实力而被默认为副船长备选的甚平环顾四周，找到泰格所在的位置，走过来向他报告刚刚发生了什么：“卖五金配件的乱推销，阿龙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可，可别那么想，大人们。谁，谁敢小瞧外面来的海贼啊。”一直缩在货架后面的药店老板忽然开口，见三名海贼都望向了他，不禁吓得打了个哆嗦，垂下目光不再言语。

“这个港口的物资存储量看起来不太匹配它的设施规模。”泰格想起他登陆以来隐约感受到的违和感，试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因为他的语气足够平和，老板壮着胆子说了下去：“前些日子有群被海王类打翻了船的海贼驶入内河，劫走了我们不少木工和铁器材料，修好船后也不急着走，凭借武力威慑继续压榨我们的物资……所以你们的同伴遇上的那户卖家，可能是真的拿不出他想要的东西，又不想跑了这单生意，只能想办法用别的代替。”

“可我们没见你们岛上有挂着海贼旗的船。”甚平对这个像是借口的说法表示质疑。

“前两天刚好有个不知是什么的海兽闯入了入海口，把他们给赶走了。”老板显然也觉得这一句听起来更不可信，紧张地为自己辩解：“如果不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哪会编得出这么离谱的故事呢。”

“算了，那些都跟我们没关系了。”阿拉丁将手中整理好的购物清单交给老板，为这个话题画上句号。“结账取货吧。”

置办好药品的阿拉丁先一步回了船上，泰格清点了一下自己手头的备用缆绳和帆布，打算也回去一趟放好东西。旁边一家位于小楼二层的餐厅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了，泰格听到有人在他耳畔发出吸气声，想必是屋里走出来的人一眼看到如此异样的鱼人面庞受到了惊吓。他没心思理会，提起包袱，迈步准备离开，但那个人影在二楼的连廊阳台追上他的步伐，呼喊出声：“您是——在那座峭壁上打碎镣铐的那个人吧？”

这个说法太奇怪了，听起来像是对红土大陆和玛丽乔亚一无所知，要么就是在刻意模糊化说辞。泰格在疑惑中转过身，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那是个将黑灰色头发梳成马尾辫、身着白衬衫的年轻人类女性，若不是她腰上斜挎着一柄剑，整个人的装束看起来就像是餐厅的服务生。她见泰格停步，径直踏上护栏从二楼跃下，站定在街道中央，右手抚上胸口，左手提起裙摆，一脚后撤，屈膝行礼。

“日安。”她说着抬起头，仰视泰格的正脸。“幸好您身材高大，长得又特别，事到如今我还能认出您来。”

女子文绉绉的措辞让泰格心烦，尽管她态度顺从，但言语表达模棱两可，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个海军便衣。她说“事到如今”，听起来好像玛丽乔亚袭击事件发生时她就在现场，而他可不觉得做过奴隶的人还能带着这样清澈的眼神露出无所顾忌的微笑。

“你是什么人？”泰格直言反问，他自知女子心里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判断，便没有费心反驳，暗自做好随时抛下手里东西开战的准备。

“这真是最常见，也最难回答的一个问题呢。”女子微微蹙起眉头，但脸上仍保持着笑意。“KAI——卡伊，您可以这么称呼我。”

一个名字能有什么用。而且从她缓慢发音的生疏程度来看，这也不保准是不是真名。泰格刚想要表示出敌意来试探女子的态度，就见瞭望员从港口方向接近过来。

“泰格大哥！——有海军的船出现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们在这儿了！”

这个消息来的时机好巧不巧，泰格向可疑的女子投去质问的目光，但对方没有特别的反应，似乎连“海军的到来对海贼来说意味着什么”都不清楚。泰格难扫心头顾虑，一边把女子放在自己的视野余光里，一边向瞭望员发出指示：“去通知所有人回船，我们尽快开船。能避开的话最好不要立刻起冲突，大家都需要时间休整。”

“您是泰格先生，我记下了。”女子目送瞭望员跑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询问。“到来的是您的敌人，对吗？”

“如果你不是海军或海贼猎人，就不要再掺和与你无关的事。”泰格本就烦躁起来的心情被女子平静的态度反激得更甚，他见对方不像有够高到足以对自己形成威胁的战力，便决定暂时把她抛出需要分心担忧的范畴。但女子随即扯住他的包袱角，落下一句总算不再那么意义不明的话：“泰格先生对我有恩。作为报答，我会拦下您的敌人。”

话音一落，她就扭身拐进了泰格容不下身的狭窄小巷，像是也冲着海边的方向而去了。

泰格背起包袱接应上了最近那条街上其他的船员，和他们一起赶往港口。鱼人街出身的兄弟们和奴隶出身的几名船员在舷梯旁清点人数，而海军的船已经远远地肉眼可见了。就在这时，晴朗无云的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劈下了一道鲜艳的闪电，即便在白天也显得明亮得刺眼。所有人都循着光芒寻找这不自然的闪电出现的位置，伴随着迟来的落雷声，海面突兀地波涛涌动，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上浮。

海军的船为避开漩涡而紧急转向，却被什么东西阻拦在了原地。水下的巨物逐渐直起身露出水面，码头上有几个当地的港务见状惊呼出声。

“啊，是吓跑海盗的那只海兽！……”

泰格掠过几名船员，来到靠海一侧的船舷边，定睛注视海兽与海军的碰撞。现在他能看清了，是两只手分别抓住船头、托起了龙骨。将整艘船从水中举起的并非海兽，它低头看着船上的海军，潮湿的长发垂在肩头，面部和臂腿上裸露着几块仿佛皮肤被撑开、只由筋膜覆盖着骨肉的可怖肌理，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它有着人类的四肢、躯干与容貌。

那副身躯失去海水的遮蔽后，岛民和鱼人海贼们口中的猜测纷纷换了个方向。

“——那是巨人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