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实在寂静的有些诡异。
风声,鸟鸣,昆虫振翅,所有一切的自然噪音都在这里消失了。一瞬间,玛雅甚至都以为时间静止了。
她环顾四周,别说芙如,她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天上不断有纸张纷纷飘落,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乱无章。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又好像雪白的,无声的祭奠。
这个村庄…..现在一定已经不在了吧?
玛雅已经意识到,芙如刻意的隐瞒了一些事。
短暂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先进村子看看情况。
这个被芙如藏在潜意识深处的村庄布局简直是和上一层梦境一模一样,连茅草屋的位置都精确到毫厘。
玛雅脚步匆匆,走在寂静无声的茅草屋之间,四下查看。
周围的这些屋子的房门全部紧紧闭合着,看样子好像根本没有人在家一样。她尝试着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声。
村民们都去哪里了呢?
她趴在一个窗户边往里面偷看,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似乎是屋里采光太差而导致的。
她正纳闷着,却听见不远处的村口传来了挪动重物的动静。玛雅赶忙转身,绕过几个转角,冲向村口。
由远到近,她看见村口处那一栋茅草屋的木门正大大敞开着,芙如正弯腰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吃力的往外走。
“芙如小姐!”她顿时大步迈开腿,越跑越近,正打算说话,视线却陡然坠了下去。
芙如正往门外费力搬运着一具村民的尸体。
这位村民胸前的致命伤像是被利刃切割过,力道极狠,贯穿了他整个胸骨内脏。整个尸体都呈现出一种腐烂的淤紫色,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僵硬的在芙如臂膀之间无法弯曲,似乎是已经身亡了很久。
强烈的震惊和眩晕如脉冲,涌入玛雅的脑门,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飞速将视线避开了,只能盯着芙如的脸,脑子里还在处理刚才那一秒的画面,木木的问道,“这,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你这是要去哪?”
芙如这才发现她,抬起头来满脸惊讶的样子,好像玛雅根本不应该出现这里。
她紧接着皱起了眉,似乎这个走向不是她想要的,于是挥了挥手,一个像在驱赶空气中花粉的动作。
紧接着,玛雅不受控制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嗟住,一下子被抽吸出了整个场景。
再次睁眼,她又一次站在了村庄之中,就是第一次醒来的位置,天上洋洋洒洒飘下了纸张。
搞什么鬼?二周目?
玛雅用力搓搓脸,深呼吸。强打起精神。迈开腿再一次冲进了村里。
这一次她好像“出现”的比上一次的时间要早,就好像从潜意识的浅滩里慢慢走向了意识的波涛深处,她也被芙如的潜意识慢慢从排斥到接纳。
这一回,村庄里不再是那副安宁的模样,所有的茅草屋都大大敞开着,断成半截,砍痕无数的木门砸在泥土地上,让人无法行走,空荡荡的门檐后,家具物件和书本乱七八糟混着喷溅的触目惊心的血迹,玛雅看不真切,似乎有人横七竖八的躺在血泊和玻璃碎片中,完全不动弹了。
她握着拳,抑制自己的恐惧,一步步走进其中一个屋里,几乎像是怕惊动什么。
借着屋外一点点的光线,她看见那血泊中的老人脸上真切的皱纹,圆睁的灰色双眼里散大的瞳孔,扭曲痛苦的神情,已经折断毫无起伏的胸骨,如再也无法起飞的飞鸟。
他身侧的背包被人胡乱掀开了,掉落了一些书和医用器具。
玛雅深深地,深深地呼吸,又一步步慢慢退了出来。
重新站在屋外的地面上,阳光只能让她不断的打冷颤。
她颤动着眼睫,扭头看着面前一整条铺向村口的主干道,还有道路两侧支离破碎情况类似的茅草屋,无法抬脚继续走下去。
这是一场残忍至极的屠杀。
玛雅抹了把眼睛,她不能浪费时间。咬牙忍过这股冲上脑门的崩溃感,她绕开了主干道,从屋子的后侧往村口走。
这一次,才刚走一小截,她就听到了嘈杂的吵闹叫喊和大笑声,似乎是一群男人凑在一块吃喝笑闹。
玛雅躲在房屋的后面,悄悄望去,她看见村口的树下,坐着一群看起来装扮很像海贼的人。
这群人中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丰收的喜悦。混合着喜悦的,还有一股怪异的兴奋和满足。他们撕扯着刚收获来的面包,力道大得像在撕扯人的头皮。
酒杯里被斟满的葡萄酒液从嘴唇溢出,再滑落到脖颈,像流淌不尽的猩红血液。
沾满了血渍的佩刀被随意抛在身后,尚未干涸的血从刀刃上流淌下去,染红了一片接一片的泥土地。
芙如坐在他们之中,笑容款款,为他们倒酒。她脸上有一抹许久不褪的潮红,一路延伸到脖颈,很像是喝醉了,又有点像精神亢奋激动到病入膏肓。
一群海贼中的老大满脸得意,用力揽了她一把,直把她往怀里带,芙如丝毫没感到痛意一般,仍然殷勤笑着给对方递酒,对方一把接过干掉,芙如居然还很捧场的鼓掌,又继续为他倒满,看对方得意万分的丑陋笑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了。
在一轮又一轮的喝酒吹嘘大笑中,困意慢慢爬上了众人的脸,芙如仍然在机械的捧着酒壶像来回穿梭的蝴蝶,为众人斟酒,直到最后一个海贼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芙如停了下来。
她凝固在脸上的笑容已经粘在皮肤上太久,好像已经生长在了她脸上,再也无法取下来了。她笑着踢了踢睡了一圈的众多海贼,没有人给她一丁点儿反应。
的确该是如此的,她已经下了致死量的药了。
她很随意捡起地上沾血的佩刀,笑意翩翩的,近乎急不可耐的,用刀尖一寸寸刺进了脚边海贼的心脏。
…….很像切案板上的蘑菇土豆胡萝卜,其实也并无不同,或许还更腥臭难闻一些,切完了还得洗洗案板,就这么抵着刺进去,搅一搅,血液就会喷射出来,快得很。
切完了一个胡萝卜,还必须再切一个。她不由想,毕竟是为全村村民准备的,不多切一些不行。
对了…..医生走了吗?要为他践行的话,不再多准备一些可不像话呀,毕竟他的同伴们还在等着他。
他的同伴还都在等着他。
她笑容满面的提着那柄刀,在村门口的树下,接连不断杀掉了27个海贼。
黑色的血液一股接一股,流也流不尽,浸透了泥土,继续往边缘流淌,逐渐汇成了一道道溪流四处攀延,蜿蜒如黑色的怪蛇,扭动着,侵蚀着一切。
芙如没有计数,她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树下转了几圈了,有的时候刀戳下去,只戳到了一滩烂泥样的东西,发出奇怪的“咕叽”一声。
像胡萝卜烂掉了。
胡萝卜烂掉的味道她知道,是她幼年最熟悉的食物,是她赖以生存的营养来源。
一时间,好像突然是被无数的纸张盖住了眼,她眼前闪回了自己这让人迷惑不已的一生。
从那个腐烂的垃圾小窝里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走了多远呢?
她的人生明明才刚开始,却好像已经结束了。
“……芙如,你要用知识去救死扶伤,永远,永远不要让它变成利刃。”
医生..…..医生你去哪里了呢?
一声嘶哑的尖笑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她颤抖着,无尽的恨意从眼睛里流淌出来,黑色的血液蒙住了她的视线,刀尖不受控制的戳进烂肉里,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凭什么?
凭什么是我呢?
一只手抓住了她握刀的手腕,轻轻的却很紧,手掌不大,但是手心的温度很温暖。
芙如笑着低头望去,看见了一个毛绒绒的颤抖的卷头发脑袋。
啊……
她闭上了眼,像是疲倦至极。
沉默了片刻之后,芙如满脸笑意未褪,只是出口的话语轻得抓不住,“…..如今你知道了,我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倒不是觉得生命珍贵,而是无法面对身为医生的自己,无法面对给予我新人生的老师….我彻底毁掉了我的新人生。”
颤抖的卷头发摇了摇头,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从她手掌的地方钻进去,挤掉了佩刀的位置。
佩刀掉在了地上,哐当一声,无人在意的像废铜烂铁。
芙如不为所动的任由玛雅握着,她的一切已经对玛雅完全敞开,没有半点隐藏,果实能力在此时也用到了极限,玛雅想做什么,她干涉不了。
……随便吧,这狗屎人生。
她闭上了眼睛。
没有想到已经七十章了!
天爷天奶
保佑我顺利完结鸭嘿!
真的梦境快结束了!!感觉大家都要因为剧情丧起来了....
否极泰来,丧到深处泰就来啦(哭哭哭)
爱心导弹发射——————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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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