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时间的玫瑰 第3章 Part B-02

我们看到的并非事物的本来面目，而是我们所看到的事物的本来面目。*

他准备睡下了，级长在外面的走廊督促，提醒他们不要再让房间的灯亮着。

布雷斯收起东西，熄灭了昏暗的床头灯，德拉科在一片黑暗中心事重重地躺回他的床。

柔软而熟悉，只存在于他少年时代的香气从背后慢慢地蚕食他的身体。

这太奇怪了！德拉科马尔福瞪着床铺上方坠下的墨绿色帷幔。我不可能在梦里再睡着一次。

他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手臂，那里没有了起伏着的带着丑陋痕迹的标记，就好像那些过往、经历，痛苦、折磨，午夜梦回时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想。

“所以今天真的有人给你送玫瑰了？”布雷斯的声音在黑暗里穿过床帘。

德拉科懊恼地叹气，为一个小时前自己为什么要问出那句话而后悔，“睡你的觉去，扎比尼！”

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过了一会儿就彻底安静下去。

爱情。

德拉科开始回想自己那些贫瘠的恋爱经历，然后忽然意识到他确实有很久没把这个东西放在心上了。

他有过几段不怎么完美的恋情，基本都以失败告终。

和潘西，是在他少年懵懂的时期，但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自己更适合和对方做朋友，再加上伏——黑魔王卷土重来时，帕金森家是中立派，所以潘西在那时候和他的关系稍微疏远了些。后来是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妹妹，那是位很好的女士，他们在某一段时期里相处的很融洽，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但最后也和平分手结束，毕竟那时候他的失眠症已经很严重了，他还不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他注意到这可能会伤害自己身边的人之后，德拉科干脆地选择了放弃，这或许也意味着他们其实也没有那么合适。

虽然在那之后陆陆续续也有过几次，可随着他工作上的忙碌，德拉科几乎分不出空去应付那些复杂的交往恋爱中的问题。

所以这又算什么？德拉科在心里咬牙切齿，那么大个魔法界他都找不到对象，难道在霍格沃兹就能找到了吗？

潘西·帕金森。他恶狠狠地念着这个名字。等他回去了一定要找这个疯女人算账！

事实证明，他真的可以在梦里再睡着一次。

第二天清早德拉科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床幔时，花了两分钟调整心情。

有一点失望——他还盼望着说不定有一觉睡醒就已经回去了的微小可能——还有一点惊喜，因为他居然睡了个好觉。

萨拉查啊！如果他不是清楚地记得圣芒戈的病房里还有几个中恶咒的傲罗等着自己去解救他们，他可能就不想回去了——当然，他知道，沉迷黑魔法道具是很危险的，可、一个舒服没有噩梦的，不需要魔药协助的睡眠充足的夜晚，梅林知道他已经等了至少八年了！

德拉科直到扎比尼那边也有了动静之后，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你知道你昨天一直在喊潘西的名字吗？”套上长袍的时候布雷斯问他。

“她应得的。”一码归一码，睡个好觉和重回该死的四年级是划不上等号的，如果在心里念叨一个人真的能让对方打喷嚏，那德拉科无比期待着潘西今天就感冒——对外面那个25岁的。

“昨天不会是潘西给你送的玫瑰吧？”布雷斯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甚至以为这是德拉科·马尔福式的肉麻。

“不……”德拉科正在系领带，他从镜子里看向他未来的挚友，对布雷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没那么令人生厌的小小笑容，“我对她没有任何超出朋友以外的想法，千万别误会，与其关心我的玫瑰花，不如想想丘比特到底把你的爱情箭射给谁了。”

“谁是丘比特*？”布雷斯露出困惑的表情。

德拉科哈哈大笑，“一个光屁股的天使，会拿着金弓射向人，没有人能抵挡他，若是被他射中，即便是死对头也会成为佳偶。”

他的室友大概以为那是什么神奇动物，嘀咕着说：“这太吓人了，怎么还会有这种邪恶的生物？我的爱情是属于所有美丽女孩儿的。”

“真希望你十年后也能这么说。”德拉科又笑起来。

昨天的暴雨已经停了，但是他们走到礼堂时，天花板看起来还是很惨淡。德拉科和布雷斯在位置上坐下，一边聊着开学第一天的课程，一边拿起桌上的食物。

外面传来一阵沙沙声，一大群猫头鹰带着包裹从窗口飞进来。德拉科看到自己家的棕色小雕猫头鹰像个炮弹一样冲过来，站到自己的肩膀上，往他怀里丢了一大块包裹。

大概又是些糖果和糕点。德拉科想到，他以前确实很爱吃，不过现在也没那么喜欢了，或许是糖果提神没有咖啡来的有用吧？

他注意到了一阵强烈的视线，下意识地抬起头往那边看去。

格兰芬多的长桌，一双带着失望的幽绿色眼睛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是救世主。上次见到他是在几个月前来着？德拉科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接着凭借着自己这些年在社会囫囵滚过锻炼出来的习惯，对年轻的救世主露出了一个商业性的礼貌微笑。

哈利·波特像是见了鬼一样，差点打翻了自己前面的粥。

哦，是了，这时候他们还是死对头。德拉科又瞥了眼那双绿眼睛，然后低下头从餐桌上叉了块大的肉给肩膀上的猫头鹰吃，“乖孩子，去休息吧。”

毛茸茸的生物三两下就咽下了肉块，然后蹭了蹭德拉科的脸颊，展翅飞离了礼堂。

自从和波特对上视线后，德拉科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总是会梦见那个场景——

死气沉沉的马尔福庄园、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的氛围，那些为疯狂效忠的人将他推上前。

父亲的声音懒洋洋的，但是那拖着长调的贵族做派底下隐藏着惶恐不安，“是他吗？小龙，这是哈利·波特吗？”

“我……我不确定。”

他的声音干涩，就像几天没有喝过水一样，德拉科艰难地，恐惧地盯着那张扭曲了的脸，和窄缝之间幽绿色的眼睛——他很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看清，虽然他在对方一出现的时候就认出了身份，但他仍然怀疑眼睛只是自己的臆想。

“仔细看，凑近一点！”有人在他身后急切地催促，或许是他父亲，或许是贝拉阿姨，亦或者是他的母亲，声音进入耳廓后便膨胀炸响，让他头晕目眩。

他只是摇头，用力地咬住嘴唇，脑子里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尖叫道：这他妈就是该死的哈利·波特！你得承认！为了马尔福家族的荣光，必须、把他、交给、黑魔王！！！

但是他没有。

那双绿眼睛，在他无数次惊慌失措的破碎梦醒间闪现，那是一个信号。寓意着他的背叛，寓意着他的自我。是他随波逐流的成长中第一次的反抗。

所以德拉科将那双眼视作一种护身符，就像某个古老的卢恩符文。他明明有试图努力地避开它，但就如同被烙印了痕迹一样，它早已存在于他流动的魂灵中。

“你在想什么，德拉科，看起来就像要对什么人施恶咒一样。”布雷斯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我在想，”德拉科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用小刀将盘子里的面包切的四分五裂惨不忍睹了，“我在想我那个该死的玫瑰花到底在哪里！”

他恶狠狠地说，将食物咬进唇齿间。

真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找到了你是要和她去决斗吗？”扎比尼听他的语气还以为他想杀人，“只是收到玫瑰花而已，多浪漫，你不要这么冲动。”

你不明白。德拉科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扎比尼，他每在这里多待一秒，过去的鬼魂就会更快地缠上他的身体。

他本就深陷在过去的泥潭里难以脱身了，看在他和救世主战后关系没有那么差的份上！就不要抓住他的脚，把他继续往下拽了！

上午是魔咒课，德拉科提不起什么劲儿，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拿着自己的魔杖，跟着念咒——四年级的魔咒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有些无所事事，脑子里想着昨天住进圣芒戈病房的傲罗身上那些恶咒该使用的魔药配比。

“完美的召唤咒！马尔福先生，斯莱特林加五分！”

弗立维教授在讲台上鼓掌，让德拉科回过神来，他的桌前已经垒了一小叠课本了，几乎都是他用飞来咒把其他人桌上的拿过来的。

“……”飞来咒是个实用的咒语，他办公的时候总是会用上，所以早就被他练得炉火纯青了，几乎能当无声咒使。

斯莱特林的同学用一种崇拜且惊奇的目光看过来，让德拉科有些恼怒地低声说：“把你们的书拿走！”

他感到了一点点的羞愧，这就好像是大人抢走了小孩零食的那种欺负人的做法。

坐在最前排的万事通小姐正在瞪视他，目光里隐隐透露出不甘心。

看，这就是被抢了零食的那位。

德拉科在格兰杰的注视里抖了一下，感到浑身不自在，这种不自在从魔咒课下课持续到他走到禁林边缘，混血巨人的小木屋前。

格兰芬多的学生凑在一起，灰黑色的长袍和露出一点的红色领带，就像一堆堆刚熄灭不久的篝火。

“这是炸尾螺！刚刚孵出来的，你们可以亲自把它们养大！”

混血巨人大声且骄傲地说，“我们可以搞个大项目。”

放在以前德拉科肯定愿意上前嘲讽几句，但现在他不会了，他只是站到一个偏僻的阴凉角落，眯起眼睛打量这些人群。

救世主三人组站在最前面，略微弯着腰凑近看箱子里的生物，很快又捂着鼻子后退。德拉科记得那群恐怖的生物拥有一股极为强烈的臭鱼烂虾的腐臭气味，而且它们的脾气暴躁，会让接下来这一学年的课程充满了骚乱、划痕和烧伤。

海格在等到斯莱特林的学生来齐之后开始上课，他大声地说着自己在这一学期的设想，比方说观察他们的成长，并记录绘图。

学生们齐齐发出哀叹，德拉科装作没听到，垂下脑袋，用鞋尖在落了树叶的泥土地上划公式——他还没配平的魔药公式。

“马尔福，你在打什么主意？”有一个人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什么‘什么主意’？”他懒洋洋地回应，往旁边瞥了眼，看到了一个绿眼睛的小怪物站在他的边上。

德拉科差点被自己绊了一脚，天杀的跟踪狂救世主！

在圣芒戈的某次心平气和（重音）的谈话中，德拉科了解到救世主有一段时间热衷于跟踪研究他，这让德拉科不得不对眼前的这位小怪物有所警惕。

他从四年级的时候就开始犯这个毛病了？

“不关你的事，波特，我什么主意都没打。”德拉科不耐烦地说，他现在只想找到那个他该找到的人，然后快点回去。

“那你早上为什么要对我笑？你只有在打什么坏主意的时候才会这样。”哈利·波特寸步不让，似乎不想就这样让德拉科糊弄过去。

那只是个礼貌性的微笑！不含任何情绪！你以后不仅会对我笑还会和我握手拥抱！德拉科在心里大喊。

总是这样的，所有人的少年时代总是有着无数刻薄的偏见，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自己愿意看到的。

绿眼睛的小怪物向他逼近，透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脸，带着少年感的沙哑嗓音缓慢地说道：“我会一直看着你的，马尔福。”

“……好啊，”德拉科在那要让人无所遁形的视线里后退了一步，脊背抵在树干上，他的喉结动了动，艰涩地说道：“你看着吧。”

哈利·波特坚定地注视着他，目光像是燃着火焰。灼热的，无法拒绝的。

德拉科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脏开始很用力地跳动，几乎碾着他的胸膛。

麻瓜们说，宇宙自有浪漫，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星尘中诞生，是创世的余烬。

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而来，踏过星空的骨架，再度撞进他的身体里。

德拉科绝望地闭上眼睛。天啊。

那不是什么护身符，在不断循环的梦魇中支撑着他坚持下来的，才不是什么狗屁救世主的荣光。

是他隐秘而无有穷期的玫瑰。

*我们看……面目：小说家阿娜伊斯·宁

*麻瓜和巫师应该不是用同一套神话体系，所以扎比尼不知道丘比特

*现在的哈利因为没有收到小天狼星的回信而感到非常烦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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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Part B-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