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哈利的明星效应,还是斯内普当裁判的大爆点,一向无人问津的格兰芬多vs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比赛,忽然座无虚席,热闹之状几乎把一月底潮湿寒冷的水汽都蒸发了一半。
不过从现场观众的反应来看,比起“当裁判”,斯内普能够作为裁判、成功把扫帚骑上天才是最令他们震惊的事。更神奇的是,明明草绿天高,风声飒飒,斯内普那鼓动的黑袍却愣是看不出一丝魁地奇式的清爽和飘逸,甚至有人在问为什么天上好端端地多了一块乌云——
“Oh my eyes! My eyes!! ”麦克哀嚎。
“这个画面完全可以入选‘霍格沃兹年度十大猎奇场景’之最。”鲁尼复杂地望天。
“看来斯内普还是有点肌肉在身上的。”我跟着点评。
“啊!住口!”三人同时地震的瞳孔暴露了他们脑内不可描述的想象。
如鲁尼所料,比赛一开始,斯内普就迫不及待地给赫奇帕奇送了两个罚球。赫奇帕奇的看台应景地爆发出欢呼,而后马上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说真的,”麦克这样形容,“这就像抢到了每周三晚上最受欢迎的酥皮馅饼,却在咬开后发现馅里的鸡肉还是半生不熟一样令人难受。”
在这里为小精灵们正名:厨房里的小精灵们的业务水平通常都很能打,那种半生不熟的馅半年也出现不了一次。
不过比赛并没有给赫奇帕奇更多纠结的机会,哈利·波特又一次创下了抓住金色飞贼的新纪录,甚至都没人来得及探究对面红绿坐席间突然冒出的一小阵骚动——那位臭屁小孩马尔福还是那么爱玩火。尽管这是一场赫奇帕奇预料之中的胜负,但也仍然没料到负得这么彻底。即使平日里总调侃失败是“家常便饭”,这下也难免消化不良。
比赛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一条长长的夕阳落在返程的路上,哭笑不得地衬出了一些应景的凄凉。
鲁尼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想开点,朋友们,”他似乎想笑笑轻松一下,可惜适得其反,“至少我们真的收到了两个罚球的见面礼。”
耷拉着脑袋的麦克瞥了他一眼,也终于肯开金口。
“哈利·波特简直是个怪物……明明还戴着眼镜,他是怎么那么快找到飞贼的?!”
鲁尼拍拍他的肩:“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
麦克更加悲伤了:“有他在,我毕业之前恐怕是见不到赫奇帕奇拿到魁地奇杯的一天了……”但悲伤没多久又熟练地自我宽慰起来,“算了!把魁地奇杯让给格兰芬多总比让给斯莱特林强!”
我一时觉得这场面有些可怜,忍不住也接了句:“别这么悲观嘛,赫奇帕奇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却不料,此话一出,四双眼睛都齐齐朝我看了过来。
我:“……”多嘴是病,得治。
麦克瞬间抖擞了精神,长臂一伸就试图哥俩好地揽上我的肩,我马上嫌弃地拨了下去。
他也不在意,嘿嘿笑了两声:“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能有什么好主意?”
他又自来熟地怼我一肘:“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我们之中鬼主意最多的。你刚刚那么说,肯定是知道点什么,对不对?!”
我:“……”你的主意才是鬼主意!
可是艾比、鲁尼和罗伯茨如出一辙地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我突然开始忏悔,以后还是少整塞德里克为妙。
定了定神,我瞥了麦克一眼,答非所问:“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做队里的击球手吗,怎么都三年级了还没见你入队?”
麦克被噎到了,转而有些恼羞成怒:“不带你这样的!不说就不说嘛,干嘛揭人伤疤?”
然而艾比也提起了兴趣:“对呀,你为什么后来没进院里的魁地奇队呢?”
麦克面对艾比不像对我,瞬间熄了阵势,灰溜溜地绕到了离我们最远的一头,嘟囔:“那是我想进就能进的吗……”
罗伯茨适时地插了一句:“现在的击球手可是塞德里克。”
“可是也没见你去竞选替补队员啊,”我对“塞德里克”几个字恍若未闻,嗤笑一声,“就你这点志气,还想见到赫奇帕奇的胜利吗?”
此话一出,沉闷的空气的确是被一扫而空了,可扫开它的,是更浓重的火药味。
艾比扯了扯我的袖子,鲁尼也在这时站了出来:“喂喂,晴,这么说就过分了吧。”
而麦克别过了脸,闭口不言。
我心想这“先抑”抑得也差不多了,才清清嗓子,“不过呢,我掐指一算,你也不是无可救药……”麦克动了动耳朵,试探地看过来。
我神秘兮兮地一笑。
“如果我说,你成了我们院的正式击球手,赫奇帕奇就能打赢格兰芬多,你信吗?”
众人皆是一愣,麦克最先反应过来,嘲笑道:“怎么可能……”
我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见我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有些动摇:“真的?如果我成了击球手,我们院就能……?”
我手结莲印,身披霞光:“阿弥陀佛。佛曰,信则有,不信则无。”
“切。”他们齐齐发出嘘声。
“我觉得我们还是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比较靠谱。”鲁尼不着痕迹地扯开了话题。
灿烂的夕阳快要沉没,少年人的步伐却在这时才显得轻快起来。
然而就要踏入礼堂之前,麦克还是偷偷摸摸地把我拽到了一边,“你真的觉得我能换下塞德里克吗?”尽管语气犹疑,但他的眼里还是闪着希冀的光。我略感欣慰,但仍然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做梦呢?”
“!所以你刚刚那些话果然是在耍我——”
“我可没有耍你。”我抢先答道。
“我只说你能当上击球手,谁让你琢磨换下塞德里克了?”我翻了个白眼,揣起手,“你和塞德的兄弟情就是这样的?”
听了这话他也有点脸红,“那你不能光给我画个大饼,不给我指明方向吧?”
“我给你画了大饼,不代表这天上会掉馅饼。”我慢悠悠地说,“想入队没有别的,先把你丢掉的训练捡起来,从替补队员开始努力吧,少年。”
说完我拍拍麦克的肩扬长而去,留他一个人领悟人生的哲思。
一旁等候的艾比跟上来,挽上我的手回头望,“你这是又整的哪出啊?”
我怅然远望:“唉,调解青少年心理那出呗。”
艾比的眼神中流露出不赞同:“再怎么说,你这样开麦克玩笑也有些过了。”
我万分无奈:“谁开他玩笑了啊……”
她眼中深深的怀疑说明了一切。
果然狼来了玩多了真的有损一个人的日常形象……“好吧,”我诚实道,“有胡诌的成分在,但不全是胡诌的。”
我露出生平最真诚的眼神:“这位赫奇帕奇的小姐,看看我胸口鲜明的院徽啊,我怎么会拿赫奇帕奇的胜利开玩笑呢?”
*
因为这次比赛的时间接近傍晚,赛后队长队员们又总是有一个多小时的经验总结和未来展望,所以我们和塞德里克约定了直接在礼堂会合。
夜色入幕,沾染汗水的明黄队服陆续现身,迎接着赫奇帕奇对于功臣的欢呼。无论胜败,都是功臣,赫奇帕奇的热情是不会减退的。可是预料之中的面孔一个个掠过,我们却还是不见最熟悉的那个,一时也迷茫了。
我院魁地奇队编外人员——括号,正致力于正式入队的编外人员,括号完——麦克,忍不住上前问了。
“……好像说是,回去洗澡了。”麦克更加迷惑地摸着脑袋回来了,“奇怪,他以前没这么讲究啊。”
我们皆是一愣,但很快,某些万圣节晚宴前的对话从我脑中一闪而过……我颤抖地弯下了腰。
同样不解的艾比一转头后发现了我的异样,惊讶地戳了戳那抖动的肩:“怎么了,晴?哪里不舒服吗?”
“没……”我很艰难地重新坐直了,“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算了,爱干净也是件好事,随他去吧。
十分钟后,盼星星盼月亮的人气选手终于姗姗来迟。
例行地像其他成员一样接受完群獾的慰问,塞德里克坐到了鲁尼为他留好的位置。谁知一看到他的脸,我忍不住又被玉米汁呛了一口。他惊了一跳,马上低头往身上扫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他深深不解:“为什么这样笑我?”
“咳、放心,不是你的问题……”我拿艾比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发现那团深黄污渍仍然顽固,于是便做了个盥洗室的示意。“为什么笑,”看着那不明所以的英朗面容,我仍然控制不住弯起嘴角,“回来告诉你。”
艾比浅浅蹙眉:要陪你去吗?
我摆摆手:不用。
离开座位,我感受到那道疑惑的视线仍然锲而不舍地追了一会儿——“我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不对吗?”
我差点又爆笑着跌一个趔趄。
清理完脏污的领口和皮肤,我套回毛衣和外袍,正准备踏出隔间,几个娇笑的女声忽然在室内回荡起来。我一边想着晚宴这么快就中场休息了吗,一边抬起门闩——“你们都看见今天的迪戈里了吧?梅林,他真是越来越辣了。”
啊这,我反射性地把门闩扣了回去。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女声轻笑着应和,“他挥起球棒时身上绷起的肌肉线条,哇噢~”线条?我脑中浮现我院宽大的明黄色队服……忍不住怀疑,披着那么大块布也能看见线条吗?
而这时又有几个不同的女声调笑起来,我开始后悔了,应该在她们喊出迪戈里三个字的时候就冲出盥洗室的。而现在为时已晚,我只能忧愁地坐回马桶盖。
方便起见,我们暂且称前两个说话的女孩为女声A与女声B。
女孩们继续兴致勃勃地输出某些付费性质的彩虹屁,我的脑瓜子嗡嗡地,感觉就像有人突然扒掉了我床头上一只儿时玩具熊的衣服,还对我赞美它的八块腹肌。就在我再也忍受不了身上反复冒出的鸡皮疙瘩想要再一次夺门而出时,一句话又让我刹回了车。
——“所以,你真的决定是迪戈里了?”
女声B略有深意地发问。而第三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女声C,轻哼着回应。饶是在这种状况下,我也忍不住感叹起了这好听的音色,简直像声带里天生就流淌着久酿的红酒。
“可是至今没听见他的任何一件绯闻不是吗?”女声D说,她打开了水龙头,应该是蘸水整理着仪容,“我觉得没有人会忘记去年情人节他做出的那事,太逗了!他那样亲切,却又和所有女孩都保持了距离,这恰恰才是一个大难题呢,贝尔~”
女声C——看样子叫贝尔——慵懒又随意道:“对其他女孩是,对我,不是。”语末是一声微妙而勾人的唇畔轻响,虽然无法确认,但我莫名觉得那应该是一只烟熏玫瑰色的口红。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仿佛一群活泼的蝴蝶飞舞在阴暗的盥洗室上空——以及更加阴暗地叹着气的,我的头顶。
“虽然知道你不会失败,”女声D,“但还是说好啦,从今天开始,三个月。”
女声A:“我们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希望你在情人节之前就能得手呢~”
“贝尔”不置可否地轻笑。
“不过今天那个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啊,阿比盖尔,我认识她。别担心,他们不会有关系。”
“这样啊……但是那个阿比盖尔不比你差哦,贝尔~”
“就算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也不算什么。”
“哦~霸气~”
……
哄笑声远去,我静默了几秒,终于推开门走出了隔间。
几缕大受欢迎的香水味还残留在洗手台附近,浓淡相宜,可见女孩们不俗的品味。我顺手旋上她们没关紧的一个水龙头,抬头,不避不闪地对视镜中……自己满头的黑线。
救命,你们巫师能不能别再不分场合地大声密谋啊?!
*
回到礼堂,正看见一脸焦急地面对塞德里克的艾比站起身来,我提快几步:“怎么,出什么事——”不料她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就狠狠抱了上来,桌上也适时响起几声放松的叹息。
“我就说她没事的嘛,”麦克说,“瞧你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
艾比没有理会,眉头仍然皱得紧紧的:“你吓死我了!”又拉着我坐下,“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在她说话的同时我放眼环视,碰见塞德里克同样毫无笑意的眼睛,和抿紧的唇角。
我停顿片刻,将视线转回了艾比——讨好一笑:“没办法哪……”说着翻出领口,浅黄印渍在洁白底料上仍然十分扎眼,我可怜兮兮道,“谁知道玉米汁这么顽固?”
这话掀起了一阵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你是个巫师,晴!”艾比二话不说就将清洁咒甩了过来,领口顿时洁白如新,我连连赞叹。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么一小片污渍在盥洗室耽误了快一个小时?”她无语极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以为你、你又……”
“又什么啊?”
“又遇上巨怪了!”艾比的眼眶说着就红起来。
我哭笑不得:“你当巨怪是学校里散步的猫头鹰吗,天天都能碰上?”我擦擦她的眼睛,又找来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更温热的南瓜汁,“再说了,我不是和你说过我那天根本没遇上巨怪吗。”
艾比捧着杯子:“谁叫你出去了这么久……”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
见此情景,几个男孩相视一笑,也不再把焦点放在这件小插曲,各自转头吃喝去了。可我脸上一道十分有存在感的目光告诉我,还剩下一道难题。要是平常也就算了……
可现在满脑子都是“火爆身材”和“迷人微笑”的我根本无法直视他啊!
我做了做心理建设,才将脸转向了那个方向:【我没事。】
我口型清晰道。
【真的吗?】塞德里克以眼神回复。
【真、的。】我把口型做得更夸张了。
他仍然不确定地望着我,可我不能再忍受这种对视,只能拿起一块康沃尔馅饼,以表示“干饭勿扰”。直到我开始对第二块烤鸡翅下手,塞德里克似乎才终于愿意相信我大快朵颐的样子不像遭遇了什么事变。
但马上就揪起那个如今意图被我糊弄过去的玩笑。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他叉起一块烤土豆,眼中半是好奇半是调笑,“为什么刚才一见到我就大笑起来?”
我缓慢地擦拭了下嘴角的酱汁……“你上次不是埋怨我见到你就叹气吗,所以我现在一见你就笑了呀。”像是为了佐证这话,我飞快地对他扬起一个微笑,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不等塞德里克抛出一个新问题,我马上转向艾比:“对了,你上次说合唱团要排练什么新节目来着……”
接下来的整场晚宴,我都一副沉迷于食物以及闺蜜谈笑的样子,没有什么机会向长桌的对面投以目光。晚宴结束,女孩和男孩们分道扬镳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不需要多刻意,饱餐回窝的人流就能冲散我们。
在这之中,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可回过头去,只看见他被误溅到身上的汤水绊住了脚,在旁的一个女孩满是歉意地递出手帕。从这个角度正可以看清她嘴唇上漂亮的一道烟熏玫瑰色,和通体光洁的蜜色肌肤。
我收回视线,重新投入到和艾比的玩笑话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