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霍格莫德的周末天气还不错,虽然到处都堆着雪但却是晴空万里。当然,寒冷除了让我这个南方人更加瑟瑟发抖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负面影响,甚至还让英国的天空难得显出一丝剔透的干净。
但果然海关的效率无论在哪都是这样让人捉急。
当费尔奇那双仿佛几天没能抓到田鼠的老鹰眼对我的家长授意书盯了整整一分钟的时候,我差点就又在脑中对小二火力全开了。
顺便说一句,还真就签上“B213”了,小二,给爷爬。
虽然离圣诞还有一段时间,但已经有零星店铺装点上了冬青花环和一有人经过就会叮叮当当笑出声的魔法铃铛。茅草顶的小屋和店铺都覆了一层隔夜的白雪,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整个霍格莫德村看起来就像一件大型的圣诞礼物。
“你想直接就去‘魅力女巫’专卖店吗?”踏入街道也成为了圣诞礼物的一份子的我问。
毕竟艾比向我发出邀约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把“就算打完一场惊险刺激的魁地奇也能牢牢抓住您的发丝”、以至于每次取下都要谋杀下几根的玛瑙石发夹,差评退货。
“唔……还不用那么急,”她犹豫一下后回答,“不如先去蜂蜜公爵?”
我十分理智地对比分析了下两种方案,果断道:“还是先去‘魅力女巫’吧!”
“……你这种早死早超生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啊,你能奢望一个常年黑色发圈单装备的宅女鉴赏哪门子饰品?
我怠惰的态度显然丝毫没有扫艾比的兴,一踏进‘魅力女巫’化妆饰品专卖店,她就嗷地一声甩开了我的手消失在了踊跃消费的人海里。
简直是盘丝洞,我心有余悸地躲着各种兴奋乱窜的女孩。
说起来我曾经也是喜欢漂亮小裙裙和闪亮小发饰的少女来着,为啥现在只剩卫衣牛仔了……哦,想起来了。
因为穷。
我正准备再加把劲钻进人群寻找失散的艾比,却差点被扯出一声女鬼般的尖叫——回头一看,皮筋早就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一条飘逸而浮着美丽细光的米白发带正卷着我的头发不放!
触到我又惊又怒的眼神,它反而十分高兴地飘动起“尾巴”:“噢——这位美丽的女士,我简直就是天生为您这头乌黑靓丽的秀发而打造的,为什么不考虑把我带出店铺呢?”
“不——”我拒绝的话被淹没在了天昏地暗的口红粉扑中。
半个小时后,艾比终于把奄奄一息的我救出了店铺。我趴在她肩上,双目无神:“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到哪去……”
她一边咯咯笑一边轻拍我的背,“真不错,你应该是开创了霍格沃兹女学生在‘魅力女巫’内第一次逛到昏厥的历史。”我虚弱地白了她一眼。
就算已经走到十米开外,招牌上五彩头发“女巫”抛来的媚眼还是准确地飞进了我的余光……一个冷颤,我无力但坚定道:“我以后不会陪你踏进这家店了,一步也不会。”
“啊?”艾比忽然一把推开了我,差点就让我亲吻大地。
她意识到反应过大,又讨好着挽回我:“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嘛——你看!这条发带就很不错啊!”说完还伸手拨了两下。
我本着人道主义没甩开她的手,嫌弃地垮下个批脸:“哪不错?”嫌弃是对同时两者的。
不知道是什么魔法黑科技,精不精密不晓得,反正黑是真的黑。
自从一进门绑架了我这只大学狗可怜且珍稀的头发,这条米白发带就很不要脸地像502一样黏在上面不放。在店员小姐姐“无能为力”但明显透露出的“业绩又有一笔”的狂喜表情里,我麻木地自掏了腰包。
“而且——”我举起只是分担一半但还是铃铃铛铛挂满小袋的左手臂,“说好的只是去退个货呢!”
“一样款式的手链你买了多少条?相同颜色的帽子你又拿了多少顶?难道优越的家境就是你这样肆意挥霍的理由吗?不!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消费习惯问题吗?不!本质上是你对社会上仍然被剥削压迫至温饱难足的工人阶级的漠视……”
我字字铿锵,艾比虚心受教。
“我觉得你是最没有资格那样教训我的人,晴。”
半小时后,两侧肩以相似的角度被压弯的她,垮下个批脸。
我讨好地赔笑。
这能怪我吗!只是没见过世面而想尝一尝椰子冰糕奶油杏仁糖滋滋蜜蜂糖葡萄果汁奶冻柠檬雪宝和限量草莓奶油云朵棉花糖的麻瓜能有什么坏心呢?【星星眼.jpg】
“接下来去哪?”我神清气爽地问,好似半小时前在魅力女巫门前从没出现过一个身体被掏空的丧尸。
“……”我确信如果不是两只手都被占满了,艾比是想给我来一拳的。
“去‘三把扫帚’吧,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她似曾相识地虚弱道。
同样暖烘烘的空气从三把扫帚里扑面而来的时候就和前面两家店大相径庭,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拥挤嘈杂的各种声响一下淹没了我们。
其实并没有那么杂乱。客观来讲,只是比前两家店更多了一点社会(。)的气息。
“噢~”吧台像猫一样趴着一位玲珑有致的女性,一见我们两个女孩靠近,就挥挥手驱散了前排围着她吵吵嚷嚷的男巫,“你们离远点儿,别吓着我可爱的客人——两位漂亮的小姐,哎呀,提着这么多东西,怎么没有骑士护送着你们来这儿呢?”
我和艾比对视一眼,显然都对“骑士”的说法有点不耐受。
眼前,几乎是女人的每根头发丝都在呐喊着她就是那位风韵犹存的罗斯默塔女士。轻松就将红唇勾出了一个最撩人心弦的弧度,她很快专业地问:“要喝点什么?”
“一杯黄油啤酒。”艾比讪讪回答,又看向我。我翻着面前看起来很快就要“各自分家”的菜单,砸吧了下嘴,感到舌尖慢半拍地涌上糖分食用过多的发苦。
“有清爽一点的饮品推荐吗?”我问。
“一杯樱桃糖浆苏打水怎么样,亲爱的?”罗斯默塔女士的每句话都像带着一个自然上翘的小勾子。
“……可以,就这个吧。”小姐姐你真的是人间扳手。
店内没有多少空位了,我和艾比只找到了窗边角落的一个小桌。坐下,我们如获大赦地把小山般的购物袋扫在一旁,摘下了耳罩围巾和其他冗余的衣物——“说起来,这个耳罩和你新买的发带还挺搭的呢。”艾比指了指我刚放到桌上的兔绒耳罩,说。
“是吗……”我也看去一眼,淡笑了两声,“对了,你刚刚说弗立维教授找你做什么?”
“啊!”提起这个她有点脸红,“教授找我加入青蛙合唱团。”
“这不是很好吗!”我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是啊,嘻嘻,但是教授找我加入的是高声部,我担心——”艾比的话突然给身后一声不小的碰撞打断了,我循声回头,只见两个看起来盛着同样饮品的托盘在空中摇摇晃晃,像是错乱地失去了方向。同时,背后的小桌站起一个体格匀称的男人,于他对桌的女人也不禁笑出了声。
“看起来它们因为同样的点单迷糊了,”男人对我们笑笑,把其中一张飘着的托盘推了过来,“这份应该是你们的——慢用,女士们。”
“噢,”我回神,忽然感觉脸有点烧。“好的,谢谢。”把黄油啤酒和我的苏打水从托盘上拿下来后,它很快自己飞走了,后头隐约传来那二人的对话——
“真绅士,我猜那两个小女孩现在应该偷偷地红了脸——但来三把扫帚你居然还是只点了一杯黄油啤酒,太扫兴了。”
“别打趣我了——我一会儿还要执勤——”
我收回耳朵,只见艾比果然如那个女声所言,啜了口黄油啤酒后用一种咏叹的语调出声:“噢~成熟男人的魅力~你不觉得那个男人有点像长大版的迪戈里吗?不是样貌,只是那种仪态。”
“还好吧。”我端起苏打水喝了几口,无法否认自己刚刚也被撩到了几分,“嗯?为什么这尝起来有股酒味?”
“哦,听说三把扫帚里的樱桃糖浆的原料里有一部分酒渍樱桃——你喝不惯吗?要不要换一杯?”
“不用,就这样吧。”谁会被酒渍樱桃这种玩意儿撂倒?
上单小插曲后艾比又重新开始倾诉起她被选进高声部的苦恼。
她似乎特别执着于一到正式场合她就会破音,我安慰了她几句,说一般这种反向毒奶最后都会有福灵剂的效果。
“所以你们现在开始排练圣诞颂了?”我又抿上一口苏打水,感觉吃了那么多糖不但舌尖发苦还口干。
“对啊,但教授上周才和我商量进团的事,我们的排练应该下周才开始。”又闲聊了一些圣诞安排,我应承下之后去探几次她们排练的班。这时,背后传来些许桌椅挪动的声音,应该是那对情侣要走了。
“三把扫帚的酒水平越来越不行了啊,喝完一杯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女人的声音明显不满。
男人无奈:“就算与麻瓜联络的工作不需要过高的要求,你也要好好改改把酒当水喝的习惯了——”艾比说完我好像也不自觉地注意起这个男人。单从举止上看,确实是塞德里克的成熟放大版。
艾比刚才感叹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不知受什么念头驱使,我忽然问:“艾比,你现在有意中人吗?”
“没有啊。”她眨了两下眼,似乎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有点迷茫。
“这样吗……”我托上下巴,“看你刚刚的样子,我以为你也对塞德感兴趣呢。”毕竟十个小獾里,起码八个都对塞德里克产生过内什么不可言说的念头。
如果是艾比的话……我若有所思。
“迪戈里啊,”她皱了皱鼻子,“他是很有魅力没错啦,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更别说我很久之前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对呢!”
“呵呵,是吗……”我干笑两声,好吧,月老计划破灭,“说起来,你为什么还是称呼塞德为‘迪戈里’啊。就算不像我们一样叫他塞德,也应该是塞德里克啊?现在好像只有麦克,你是直呼其名的吧。”
“麦克的话,他大概有让所有初次见面的人喊上教名的魅力吧——”艾比不在意地摆摆手,“至于迪戈里他们,”她的表情好像一瞬陷入迷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和他们聊上一两句,但就是隐隐感觉我们之间并没有达到熟悉的程度——”
我一愣。
“甚至很多时候……”她忽然轻咬了下唇,沉默良久,最后才似乎艰难地看过来,“很多时候……我感觉,我也没有和晴…你成为朋友的实感。”
话音落下,片刻沉寂。我不自觉地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是了,我一直没有考虑过,我离开的日子里,塞德以外的人是怎样度过的。
仿佛正算准了气氛沉重下来的前一秒,几声笑从艾比轻灵的嗓间溢出:“哎呀,这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啦!你现在不就在我面前,还一起逛了一天的霍格莫德吗?”
我依旧微抿着唇没有说话,直到艾比好像要陷入慌乱,才忍俊不禁。看着她真心地松了口气的模样,我笑笑,忽然将掌心覆上她的手背。
她愣了愣,我认真地注视她的碧绿色的眼眸,尽量使话音清晰而有力:“你是我的朋友。”
You will always be my friend.
“不管发生什么(No matter what happens),”不管你会不会忘记我,“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it will never change)。”
At least in my heart.
四周的欢闹仍在流动,我们这一方角落却像静止了片刻。似乎过了一个世纪,艾比才缓缓地点了下头,轻声说:“嗯,我知道了。”
后知后觉被尬到的我在她回答后收回手,挠挠脸,又眼神飘移地灌了几口苏打水。
“……话说,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艾比忽然担心地凑过来。
“是吗……”我摸了摸脸,的确感受到了一种在燃烧般的热度,但应该很大程度是刚刚那番羞耻发言整的……啊我真的很不擅长这种真情告白的环节啊!
“没事,应该被外面的冷风吹一吹就好了。”
手中的苏打水已经所剩无几,艾比面前的黄油啤酒也只剩薄薄一层泡沫。我看了看窗外已经显出几分暗淡的阳光,“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城堡吧?”
艾比点点头,在我们都拾掇好围巾耳罩起身时——
“晴!!!”
这是我那一天最后留有印象的一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