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Without You 第2章 1996（上）

1996年1月1日，沙菲克庄园。

老约翰慢悠悠地端着一个托盘穿过长廊走进一间挂满历代沙菲克成员肖像的房间。

“布斯，今天是你的生日？”第三排相框里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另外一道略尖细的惊呼：“36岁！”似乎是把燃烧的木柴了投进清冷的壁炉，一时间房间热闹不已，然而唯二的两个活人布斯贝亚.斯特灵.沙菲克和约翰.特威利对此充耳不闻，任由他们叽叽喳喳，毕竟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这么一出。

讨论也只维持了几分钟，之后画像们便默契地静静看着布斯贝亚闭眼许愿吹灭蜡烛。

“小姐一定能愿望成真。”老约翰说。

斯特灵弯了弯嘴角：“你每年都这么说。”

蛋糕分成三份，老约翰浅浅尝了一口便观察斯特灵的神色，没见她露出其他的表情，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年纪大了味觉没有从前灵敏，刚才打发奶油时还让家养小精灵试了味道，就怕有失水准让这个生日留下遗憾。

其实直到沙菲克夫人去世前，生日蛋糕都由她亲自做，后来，这个任务便被约翰接手，他偷偷练习了半年时间，在斯特灵17岁生日时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六寸坚果碎蛋糕，这个习惯维持了20年。

休息室的桌子不大，被家养小精灵准备的生日餐摆满了，吃饭时没有人说话，任谁被几十双眼睛盯着也失去了闲聊的兴致。

安静持续到老约翰和家养小精灵离开房间。

斯特灵裹了裹身上的羊绒披肩，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等着画像们的后文。

不出意外，最先开口的是她的祖父：“你真不准备结婚了吗，布斯？”

“……”斯特灵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布斯贝亚，你的教养呢！”脾气火爆的曾曾祖父最看不惯她这个样子，“沙菲克如今就剩下你一个，难道你真要让家族永远消失？你到底——”

“安静点吧索兰托，哪怕布斯现在就结婚，也不一定能…”

“早干什么去了！”索兰托气急败坏，干脆背过身留个后脑勺不再看糟心的后代。

“诅咒又解决不了，”斯特灵淡淡地说，“结婚也不过是给别人吃绝户的机会。”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画像插话。

“事实如此。”

“唉，可惜你父亲生前只生了你一个。”

奥古斯都.沙菲克死后，墙上的画像们时不时就会冒出这么一句，斯特灵权当没听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遗嘱早就立好了，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呵呵！”索兰托发出很大一声冷嗤，“遗嘱给谁看？连个后代都没有！”

没等斯特灵说话，画像里为数不多的女性阿加莎.沙菲克说了句很中肯的话：“至少不能便宜古灵阁那些妖精。”

没错！

索兰托再生气也不能撕了画布跑出来，死人哪里管得了活人的事，离开休息室时，斯特灵心情不错。

当然，没人会想死，但生死是最不能掌控的事。

沙菲克族人少有能活过35岁，所以两年前斯特灵过完34岁生日后便立下遗嘱，之后的时间都是她赚的。

老约翰说这是她做多了善事的福报。斯特灵只是笑。

萦绕在家族头顶的乌云无非是诅咒和短命，奥古斯都为此向伏地魔投诚，渴求长生，连沙菲克的金库钥匙都给了马尔福，虽然没过多久就被她拿了回来。

斯特灵16岁那年，偌大的沙菲克庄园从此只剩下她和家养小精灵芙拉。如果不是当时霍格沃茨在邓布利多的庇护下还算安全，她已经退学了。

软鞋底踩在光滑油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几乎听不见声音，回廊两侧的宴会厅如闭馆后的维多利亚展厅毫无人气，尽头是几个圆拱形落地玻璃窗，外面花白刺目，零星的彩色是圣诞节时老约翰和芙拉合力给圣诞树装饰的铃铛和花环，算是这座古老庄园里最有生机的地方了。

这段路她走了一辈子。

曾经，妈妈站在一望无际的长寿花花海里，隔着玻璃看到心爱的女儿，便会摘下最漂亮的一朵冲她招手……这里是幼年斯特灵最喜欢的地方。

没有停顿，斯特灵回到房间。

早上收到的生日礼物已经让家养小精灵放进储藏室，现在桌上只剩下几个拆开的信封。

信有专门的抽屉放置，属于西里斯.布莱克的这两年积攒了几封，上学时这家伙和她王不见王，在阿兹卡班关了十几年后，斯特灵没想到他看自己倒顺眼了，偶尔还会写信问候一下，撺掇她和莱姆斯见面。

可惜直到现在都没人听他的。

为什么不见面？卸下身上重担开始享受余生的斯特灵觉得很难说没有赌气的成分。

她朝莱姆斯迈了99步，可这家伙吝啬地在原地打转都不肯跨出一步，当时她觉得自己注定短命，谈恋爱一定要选择喜欢的，就这么和他耗着，每年6月份写信时都要问问，一开始信的开头是——要吃绝户吗莱姆斯，被他温和的提醒后改成要和我在一起吗莱姆斯，可惜改了也没什么用，他不还是东拉西扯的不回应。

后来断了联系。直到被越狱成功的西里斯戳破。

和莱姆斯这些年的信单独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寥寥数封，最上面是今天早上才收到的。

斯特灵看信的时候嘴角一直噙着笑，莱姆斯字里行间带着一丝担忧和迫切，他想和她见面。

哪怕她坏心眼的在信中问他‘是不是准备吃绝户了’，这种玩笑带着诬蔑的言辞，心思敏感的狼人也装作没看见。

这次是邀请她去朋友家品尝用风铃花做的甜点。

斯特灵回复他等等，却没告诉他等什么。

…

收到信的卢平并不意外。

主意是好兄弟西里斯出的，让他主动点，毕竟斯特灵现在随时会死。

他怎么会不知道！

卢平以为，斯特灵愿意给逃亡的西里斯提供庇护，那么作为朋友，自己和她恢复联系后偶尔见见也有可能，没想到在一次次邀请下竟然成了妄想。

以前他用转移话题回应斯特灵，现在她用含糊拖延应付自己。

哪怕迟到十年，也是有仇必报的斯莱特林！

斯特灵不愿见他，卢平没有任何办法，只希望她保重自己。

没几天，关在阿兹卡班的十名食死徒集体越狱，凤凰社在格里莫广场12号开了几次会议商讨如何应对。

二月的情人节，卢平又在西里斯的“提醒”下给斯特灵寄了一束蓝色风铃。斯特灵回了一排哈哈哈和一句心照不宣的嗔怪：“太隐晦了，我看不懂，莱姆斯。”

三月初一个雾气浓重的清晨，卢平蓦地睁开眼睛，胸口被巨石按压的窒息感让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吐出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后，就看到放在床头的盒子，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今天应该是他的生日。

绿色包装，很轻，拆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纸。

‘这十年的生日礼物我都收到了，谢谢你莱姆斯。’

‘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满足你的心愿，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吗？’

卢平的心脏砰砰直跳，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踩着皮鞋直奔衣柜，里面只有一只手就数的过来的可怜上衣和换洗的牛仔裤。

他倒不缺钱，虽然身为狼人为了掩藏身份这些年任何工作都做不长，但他的运气一直很好，从来没有缺过工作，只是简朴惯了，薪水一直存着，最大的花销大概就是每年给斯特灵准备生日礼物。

用魔法清理了衣柜自带的穿衣镜，三套衣服卢平来回换了七八次，最后放弃抢救穿了最开始的深棕色那套，在盥洗室剃了胡子，怎么看着头发都乱糟糟的，便干脆脱掉外套洗头发，等用烘干咒祛除湿气后脑袋轻飘飘的。

回到起居室，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放了一个包裹，拆开后是一瓶扎着丝带的威士忌。

‘月亮脸，生日快乐，有时间来我这一起喝一杯。’

嗯……格里莫广场12号是凤凰社的总址，如果斯特灵同意，他们可以叫上西里斯去别的地方庆祝。

时间还早，卢平给斯特灵回信询问见面的时间地点，做了简单的早餐，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在沙菲克庄园一间挂满画像的房间里，局促的卢平被傲慢的沙菲克先祖挑三拣四，但斯特灵三言两句就把说话最难听的年轻男人反驳的吹胡子瞪眼。

她拉着自己走出房间，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可勿忘色的眼睛里却带着歉意，“别管他们怎么说，你是狼人，我是短命鬼，咱们半斤八两。”

卢平倒没在意那些画像的挑剔，声音无奈：“别胡说，斯特灵。”

似乎知道他还要说什么，斯特灵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抱怨道：“你要是少想些有的没的，我们早在一起孩子都会跑了，说不定诅咒和狼毒对冲有意外惊喜呢！”

“……”这话似曾相识，西里斯知道斯特灵喜欢他之后也说过。

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他就被斯特灵带着参观了整个庄园，典雅却冷寂，占地面积堪比半个霍格沃茨。

“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莱姆斯，我真搞不明白你在犹豫什么，”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粉色的长发上，光线交织成七彩羽衣覆盖住斯特灵瘦削的身形，她像是从花朵中走出来的仙子，卢平看愣了，“这里这么大，房间也多，月圆的时候你在哪个房间都行，再说狼毒药剂已经发明出来了。”

斯特灵蓦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卢平瞬间红了脸，身体僵硬无比，斯特灵顽皮一笑，一把抱住他，额头抵在肩膀：“今天天气真好，莱姆斯，很暖和。”

“…嗯。”卢平慢慢举起胳膊，最后虚虚抱住少女。

“你答应了？”少女音调飞扬。

暧昧和温度瞬间回归零点。

离开时，斯特灵瞪着眼睛警告他好好考虑在一起的问题。

但卢平知道她没生气。

他们呆在一起时，斯特灵被莉莉胜赞的厌世脸总是生动的。

记忆里，她一直是这副生动的样子。

…

吃完早餐，卢平回到镜子前理了理领带，没头苍蝇般在狭窄的屋子里乱窜，等待总是异常漫长，卢平拿出很早之前斯特灵送给他的油灯，用手帕细细擦拭起来。

西里斯又寄来一封信，他问自己在哪。

或许凤凰社有什么事情，卢平拿起帽子，嫌弃地掂了掂最后戴上幻影显形到格里莫广场12号。

穿过长长的走廊，西里斯穿戴整齐地坐在桌前看报纸，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时一愣。

“见我不用打扮这么隆重，你看起来好像要去相亲。”西里斯调侃道。

怎么不算呢其实，卢平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带着喜气：“我收到斯特灵的信，她答应今天和我见面。”

“嗯？布斯贝亚和你约好见面？”西里斯重复了一遍，眨眨眼睛，合上报纸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视线看向挂在衣架上的帽子，“帽子似乎和你这一身不搭。”

“没办法，我只有这一个帽子。”

“我倒是有不少，以前买的，男款永不过时，”西里斯说着站起来，“不能指望克利切，你和我去挑吧！”

西里斯对穿着很有见地，卢平在他的指点下，不仅换了帽子，夹克也换成藏青色呢子大衣，等他终于满意后，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猫头鹰出问题了？还是斯特灵故意让他等着？卢平依然没有收到回复。

西里斯也没多问，回到一楼后，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火焰威士忌。

刚举起酒杯，大门被打开，随后响起拐杖敲击地板的咚咚声，两人朝走廊看，穆迪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希望没打搅到你，莱姆斯，”穆迪坐下后端详起卢平的打扮，卢平被他看得有些羞赧，西里斯解释：“今天是他的生日。”

“生日快乐！”穆迪语气生硬地祝贺随后说起来意，“部里安排傲罗陪同圣芒戈院长阿芒多.波汉去古灵阁一趟，我们凤凰社也要安排人手暗中保护。”

这个人选怎么看自己都要比还在通缉名单上的西里斯合适，穆迪居然直奔格里莫广场没有通知自己，卢平微微蹙眉。

“就算已经公证过，但遗嘱直到当事人死亡那一刻才生效，该办的手续一样都少不了，波汉如果没有顺利进入古灵阁办手续，那笔遗产恐怕没法全部归入圣芒戈，如果钥匙落在食死徒手里情况会更糟糕。”

“遗产？”

卢平敏锐地发现穆迪和西里斯的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你没看今天的《预言家日报》？”穆迪问他，卢平四下寻找，拿起被西里斯放在角落的报纸，展开第一页，硕大的黑色字迹映入眼帘——

‘讣告

风铃集团创始人，布斯贝亚.斯特灵.沙菲克，于1996年3月10日凌晨在圣芒戈病逝，享年36岁。’

卢平眼前一黑，身体向旁边倒去被西里斯扶住，“莱姆斯，莱姆斯！”

眼泪喷涌而出，卢平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痛，脑子像灌进了水泥，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怎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就要见面了！怪不得，怪不得迟迟没有回信……因为收信人已经不在了……

即使知道斯特灵随时会死…即使…

“咳咳，我说邓布利多怎么让我不要找你。”穆迪说，“据我所知，36岁对沙菲克族人来说已经——”西里斯冲穆迪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餐厅里回荡着压抑的抽泣声。

穆迪几次看时间，想开口又闭上嘴巴，西里斯摩挲着酒杯，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问穆迪：“准备复方汤剂了吗？”

穆迪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桌子上，西里斯起身时听到卢平说：“我也去。”他擦了擦眼睛，丢了魂般盯着桌面喃喃自语，“我也去。”

在西里斯改头换面时，卢平脱掉了身上的大衣穿回来时的外套，清晨那个神采奕奕的人仿佛从没出现过。他被斯特灵离世的消息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卢平攥着报纸和西里斯离开格里莫广场。

在红砖百货门口看到了阿芒多.波汉标志性的棉花团胡须以及站在他旁边的三名傲罗，里面有凤凰社的唐克斯，她甚至注意到了隐藏在人群里的卢平，视线停留了几秒后不着痕迹地移开。

直到进入对角巷都还算安全，但在距离古灵阁不足百米时，从翻倒巷突然冲出来几个人，目的性极强地朝人群里扔腐蚀性药水，街上瞬间混乱起来，阿芒多一行人隐隐被包围，几道魔力光束从四面八方射过去。

“该死，竟然来这招！”西里斯骂道，“我们解决那些瓶子让傲罗赶紧把人带走。”

浓绿色的液体沾到衣服瞬间就会把衣服洞穿，接触皮肤会造成大面积腐烂和剧痛 ，哪怕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傲罗念咒速度和反应也会受到影响。

不足百米，他们花了一刻钟才成功把人送进古灵阁。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进入古灵阁后，妖精会把重要客人迎进专门的房间，很安全。

卢平精挑细选的棕色外套肩膀被融了一个洞，索性没有碰到皮肤，但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和晦暗浮肿的眼睛显得狼狈极了。

西里斯难得出来放风，拖着卢平到临街酒馆要了间包厢，窗户正对着古灵阁门口。

卢平从口袋里拿出没来及细看的报纸。

斯特灵没有食言，他们确实见面了，只是黑白的遗照没有拍出斯特灵独树一帜的粉色头发。

她静静地注视着镜头，穿过冰冷的空气跨越时间和卢平对视，这明明该是他最期待的画面，此刻带来的却只有心悸，只有被抽离灵魂的黑色瞳孔的斯特灵。

‘布斯贝亚.沙菲克是已知沙菲克家族最后成员，她终身未婚，短短十几年就将家族资产扩充数倍，名下的风铃集团涉及草药，研究院，矿业，地产，旅游，传媒，运输，文娱等各个方面，众所周知的浮光种植园，赫尔森地产开发公司，逐光纸业都隶属风铃集团，据魔法部财政司透露，仅风铃集团每年上交的税务都高达六位数，这一说法也得到了古灵阁妖精主管克拉克的证实……

‘沙菲克女士是一位卓越的企业领导者和商人，同时，她也是一位足以载入史册的慈善家。’

‘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院长阿芒多.波汉在接受采访时明确表示，沙菲克女士生前立下遗嘱，将其名下所有资产及风铃集团股权尽数赠予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用以支持医药研究和改善医疗条件。这无疑是造福全英国巫师的善举……波汉院长还在采访中提及，会以圣芒戈的名义向魔法部为沙菲克女士申请一级梅林勋章。与以往无数枚一级勋章获得者一样，这枚一级勋章将永远无法被持有者佩戴……’

浮光、赫尔森、戴佩斯，逐月，科乐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卢平的眼睛再次发涨，原来他以为的运气好，分明是因为被暗地里照顾着。

阿芒多.波汉从古灵阁出来时，遗产捐赠已成定局，街道恢复正常，西里斯一不留神卢平已经跑下楼幻影显形出现在傲罗面前，险些被当成食死徒。

西里斯差点没拿稳杯子，但复方汤剂的时间快到了，他只能买单先行离开。

“莱姆斯你——”唐克斯没忍住惊呼，同行的傲罗见状收起魔杖，卢平急切地朝阿芒多走了两步问道：“波汉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斯特灵葬在哪里？”

“斯特灵？”老先生盯着卢平看了几秒，恍然大悟，“你是莱姆斯.卢平。”

卢平点头，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惋惜：“非常抱歉，布斯不愿意公布她的墓地，你应该了解她，她不是一个喜欢热闹和人气的人。’

“可——”

阿芒多摆了摆手，一句这是布斯的遗愿，把卢平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