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悄悄来到城堡周围的场地。天空和湖面一样,都变成了泛着紫光的浅蓝色,温室里绽开出一朵朵大得像卷心菜一般的鲜花。
温暖潮湿的夏风吹进医务室,但吹不暖奈芙蒂斯的身子。
奈芙蒂斯的眼皮沉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头顶盘旋。她的心脏跳动得太快,刺痛感仿佛要把她整个撕裂,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噬她生命的利刃。
她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冷侵袭而来,血液在她的身体中凝固,再猛然一震,仿佛被火焰点燃。
奈芙蒂斯的意识摇摇欲坠,只能勉强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遥远的记忆和无声的警告混杂在一起,充斥在她的脑海中。
模糊不清的,无数人的预言碎片混杂在她的脑中。
又来了。
奈芙蒂斯痛得皱眉,喘了一口气。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严肃,“她的身体和心灵都在崩溃边缘,诺恩,你知道她一直在与自己作战,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与命运作战。她的预知能力在她身上越来越强,但也让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诺恩站在床边,眼神无比沉痛。他低下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佛想将那些泪水和疲惫都抹去。
他的生命里正在逐渐消逝,黑发逐渐掺杂了银丝,整个人透着一种沉默的悲伤。奈芙蒂斯的痛苦,他早已从她的眼神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中看得一清二楚。她总是把一切都压在自己心里,不愿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诺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她从来不相信别人,甚至连我们也未曾完全依赖过。她…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改变一切。就像我和她母亲一样,总是以为自己能够承担一切,最终却丢下了她,给她留下了这么沉重的负担。”
邓布利多点点头,深知其中的痛苦。看着躺在床上的奈芙蒂斯,叹了口气。
奈芙蒂斯的命运早已被一连串的预言和血脉的责任紧紧束缚住。她天生就是一位占卜师,和西比尔一样,继承了先祖那强大的预知能力,但也因此注定背负着无尽的压力。
每一场预言,都是她无法逃避的责任和苦难。她的命运,仿佛早已被书写成了一本悲剧,而她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去改变那些早已注定的悲剧。
“我知道,”邓布利多轻声道,“但我们也无法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她需要帮助,需要有人能理解她的痛苦和困境。”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她继续这样下去,最终她会丧命的。我无法放任她走向这条不归路。”
诺恩无力地叹了口气。他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痛楚与悔恼。“我早就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他声音微弱,“如果她早早的死了,我…我无脸面对她母亲。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预言,她也许能有一个不那么沉重的人生。我早该意识到,奈芙蒂斯的命运,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承受的。”
“我祈求您,在我离开后……请照拂一下我的女儿,至少……不要让她这么快得步我后尘。”
邓布利多没有立即回应。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诺恩的预言,他已听他自己说过。那是一个悲伤而不容回避的预言,预言了他即将离世的日子。
“我本来想问问斯库尔德家的立场,但这都不重要了。”
“诺恩,”邓布利多继续说,“我答应你,在你离开之后,我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她。”
他叹了口气:“我曾经教过你,你是个天赋异禀的好孩子。我也希望你不要这么绝望,尽可能多陪陪奈芙蒂斯吧?”
诺恩深深地看着邓布利多,眼中透着一丝微弱的感激。“我…我知道你会的,校长先生。”
他也换回了在学校读书时候的称呼。
他沉默片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但是你也要知道,奈芙蒂斯的命运早已不受我们掌控。她已经注定了,要走那一条路。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她都无法逃避那个预定的结局。”
邓布利多抿了抿嘴唇,“我不相信命运能将人困死在一个漩涡中。我们每个人,都有改变命运的力量,奈芙蒂斯也不例外。”
他轻声说道,“我知道这很难,但是……爱的力量是伟大的。”
奈芙蒂斯以后悄无声息躺在床上,邓布利多和诺恩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等待她的意识能够归来。
此时,邓布利多突然想起了尼克勒梅的信件。那是一个月前,他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来自这位曾与他共同研究过魔法石的伟大巫师。
“在奈芙蒂斯准备好之后,再告诉她。”
邓布利多低声自语,尼克勒梅临终前的最后一封信中,提到了奈芙蒂斯的痛苦和她日益加重的预知负担。
他在最后一封信中写道:
“亲爱的邓布利多,
若你收到这封信,我已不在人世。奈芙蒂斯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女孩,她的力量不可小觑,然而也因为这份力量,她注定背负着比常人更加沉重的负担。我希望你能够帮她走出阴霾,尤其是在她面临最艰难时刻时。她内心深处的孤独,是她最难以面对的敌人。我担心,她会选择一条与命运抗争的路,而这条路,或许会带来无法挽回的结局。”
“她的内心,或许已经无比脆弱,而她所承载的责任,亦是无法轻易放下的重担。”
“你应该知道,我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在她身边。”尼克勒梅最后写道,“但也请你,邓布利多,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相信,她并不孤单。命运可以被改变,哪怕是最不可能的时刻。”
邓布利多想起那封信件,叹了一口气。
随着奈芙蒂斯的眼皮轻轻颤动,她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父亲和邓布利多站在床边。她的心跳得很快,依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挣扎着坐起身,揉了揉额头,感到那剧烈的疼痛像是要把她撕裂。
奈芙蒂斯的视线迷离地扫过屋内,她的父亲坐在床边,在看到她的眼睛后,脸上浮现出无言的忧虑。
“父亲,”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带着一丝不安,“我……我没事。”
诺恩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只化作了一个叹息。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奈芙蒂斯,我们都知道,你从来不让别人担心。可是,孩子,事情已经不再是你能单独承担的了。”
他递过去一面镜子,“你看看自己的眼睛吧。”
奈芙蒂斯疑惑地接过,突然间,她的头又剧烈痛了起来,那些轻声的低语又出现了。
镜子里出现了一双她依旧熟悉的紫眼睛,但是瞳孔却变成了蛇类的竖瞳。
“这是……”奈芙蒂斯一惊,那些始终在她耳边响起的低语一下子消失了,她眼睛恢复了正常。
“你的神降快完成了,我的孩子。”诺恩看着她。
“你是神明选中的孩子,如果在千年前,你会成为斯库尔德一族的大巫女。”诺恩悲伤地看着她:“你现在应该能一直听到声音了吧?你的预言能力又变强了,从主动才能做预言变成了被动。”
“这就意味着预言无时不刻朝你涌来。”
“你受得住吗?”
奈芙蒂斯抬起头,眼里闪烁着不安与坚持。“我能承受得住的,父亲。真的,只是暂时不适应而已。”
她害怕看到父亲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忧,父亲快要撑不住了,自己还能撑多久?
“你总是这样。”诺恩的声音低沉,“从小到大,你从不轻易依赖别人。可是,这一次,你不能再这样了。”
邓布利多走近,温和地说道:“奈芙蒂斯,我理解你不想依赖任何人,也理解你有多么渴望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但你必须明白,有些事情,超出了你的控制范围。”
奈芙蒂斯的心猛然一沉。她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总是独立,坚信自己可以改变未来,改变那些预言所注定的悲剧。但每一次,命运都让她深深感到无力。她感到自己的力量始终无法填补那种深不见底的空洞,无法挡住那些早已注定的苦痛。
这一回,甚至还牵扯了德拉科进来。
“你的预知能力,”邓布利多继续道,“让你知道了太多,承担了太多。你一直在与命运抗争,奈芙蒂斯,但命运的重压已经开始让你无法承受。你要知道,任何人都有软弱和脆弱的时刻。”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温和,“你并不孤单。”
“我……”奈芙蒂斯喉咙发紧,努力想说些什么,却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情绪汹涌而来。她咬紧牙关,试图阻止眼泪的溢出,但它们还是滑落了下来。
诺恩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并不孤单,奈芙蒂斯。我知道你想自己处理一切,但你不必一个人面对这些。”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我们都在你身边,我们会一直在这里,帮你走过这个难关。”
奈芙蒂斯看着他,心中的痛苦似乎被这句简单的话语撕开了裂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让别人走进自己的内心,甚至她最亲近的人,甚至是父亲,她也从未真正依赖过。而现在,孤独的感觉愈加强烈,仿佛已经无法摆脱。
“我害怕……”她低声喃喃,“我害怕不能改变一切,害怕自己最终会走向那个不可避免的结局。”她的声音颤抖,似乎在面对自己深埋在心底的恐惧,“我害怕自己会……死去,害怕斯库尔德家就覆灭,害怕亲友们离去……像预言里说的那样。”
“但是这回,甚至差点害死德拉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邓布利多静静听着,她的话语仿佛道出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痛苦。她并非不勇敢,而是太过聪明、太过理智,理智到几乎让她无法忍受自己对命运的无力感。
“预言,”邓布利多缓缓说道,“它并非绝对。命运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奈芙蒂斯。你所看到的,只是命运的一部分,而不是最终的答案。”
诺恩深深看了看女儿,语气低沉:“你母亲曾经告诉我,预言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真正决定未来的,是每个人的选择。你可以选择如何走自己的路,选择是否让预言掌控你的一生。”
奈芙蒂斯闭上眼睛,内心的挣扎愈加剧烈。她想要改变,想要摆脱命运给她的枷锁。但她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警告她,所有的努力似乎注定会失败。她的眼前,依然是那个早已注定的结局,那个在她脑海中无数次闪现的画面。
邓布利多走到床边,温和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并不是孤独一人,我们会一起面对这一切。无论你选择怎样的未来,你都不必再承担这一切的重量。你可以信任你身边的人,奈芙蒂斯。”他深深看进她的眼睛,语气坚定,“你并不孤单。”
这一次,奈芙蒂斯没有再拒绝,她闭上了眼睛,泪水缓缓滑落。或许,她可以开始尝试放下那些沉重的负担,开始相信别人,开始去依赖他人的帮助。也许,命运并非那么无法改变,她所能做的,是迈出一步,接受那份来自他人的温暖与力量。
“如果你担心德拉科的话,为何不和他好好聊聊呢?也许你能得出个不一样的结果呢。”诺恩温和地说。
奈芙蒂斯摇摇头,“不了。”
“什么不了。”
门啪得一下被推开了,德拉科敷衍着对邓布利多和诺恩行个礼,接着不依不饶对着奈芙蒂斯。
“我这样帮你,你就打算把我一脚踢了?”
“不是的……”奈芙蒂斯少见的有些慌张。
邓布利多微笑着朝诺恩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朝医务室大门走去。
“那个……”奈芙蒂斯看他们要跑,伸出手阻抗。
手被不高兴的马尔福少爷拉住了:“什么那个,你给我说说清楚……我早说了我们是命运的搭档,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想一脚踢开我?”
“对不起。”
门关上了,但却有更多的脚步朝这边走来。
邓布利多看着压着匆忙脚步走来的斯莱特林们,微笑着看着诺恩:“这下你可以稍微放心点了吧?”
诺恩笑了笑不说话。
“也许我现在可以问问斯库尔德家的立场?”
“斯库尔德家的立场一直没变。”
“只有家人。”
霍格沃茨的走廊静谧而肃穆,唯有卢修斯马尔福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他银白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中反射出冷冽的光芒,手中拄着手杖,整个人散发着威严。
校长邓布利多亲自接待了他,引着他穿过走廊,朝着校医室的方向走去。
“卢修斯,”邓布利多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奈芙蒂斯和德拉科已经脱离危险,不过我想您也明白,年轻人总有些冲动的举动。”
卢修斯冷笑了一声,目光如刀。“冲动?如果这种‘冲动’会让我的儿子丢掉性命,那就不该有任何借口。”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只是推开了校医室的门。
床边的景象让卢修斯微微一怔。德拉科正坐在奈芙蒂斯的床边,脸上的表情比以往更加复杂。他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想握住奈芙蒂斯的手,却又止住了动作。而奈芙蒂斯倚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直直地落在卢修斯身上。那目光并没有因为她的虚弱而减弱分毫,反而带着一种出人意料的冷静。
“父亲?”德拉科先站了起来,表情带着几分意外,“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某些‘冒险’丢掉性命吗?”卢修斯的语气冷硬,带着责备。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德拉科,确认他并没有很严重的伤后,才将视线投向了奈芙蒂斯。
“我亲爱的小奈芙,”卢修斯的语气依旧冰冷,“听说你是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对德拉科造成这些危险的理由是什么?”
奈芙蒂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坐直了身体,显然这一动作对她而言并不轻松。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开始滴落,但她的眼神却坚定无比。
“卢修斯叔叔,”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您认为,我拖累了德拉科,是吗?”
“难道不是吗?”卢修斯冷冷反问,“我需要看到的是价值,而不是风险。”
“那么,我就让您看看我的价值。”奈芙蒂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卢修斯。
她的瞳孔本是深紫色,但在一瞬间,那紫色变得更为深邃,像是一汪幽深的深渊。紧接着,她的瞳孔骤然改变,化作了蛇一般的竖瞳,仿佛来自某种神秘而危险的力量。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是……”卢修斯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罕见的震惊。他猛地看向邓布利多,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邓布利多只是微微颔首,似乎早已知情。
“您应该知道预言师的‘神降’状态,”奈芙蒂斯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这不是我能够控制的。当预言过多累积、无法承载时,它们会自动找上我,甚至不分时间、不分场合。这不仅是我的能力,也是我的枷锁。”
随着她的话语,一道微弱的光芒从她的双瞳中透出,仿佛映射着无数破碎的画面。那些画面在一瞬间闪过卢修斯的脑海,他看到了一些未来的片段——德拉科手持魔杖站在一个废墟之中,奈芙蒂斯站在他身旁,仿佛一切危险都无法分开他们。还有更模糊的影像,那些属于马尔福家族的辉煌与危机交替浮现。
“这……”卢修斯后退一步,手紧紧攥着手杖,额头上沁出了细汗。他的震惊不仅仅是因为这些画面,更是因为奈芙蒂斯所展现出的预言力量。他的家族中从未有人达到这样的高度,甚至连奈芙蒂斯的父亲诺恩也没有表现出如此强大的“神降”能力。
“卢修斯先生,”奈芙蒂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瞳孔渐渐恢复了正常,脸上却多了一分疲惫,“这就是我的证明。我从不希望德拉科因为我而受伤,但请您相信,他对我而言,不仅仅是朋友或盟友。他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也是我能看到未来中最明亮的那部分。”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卢修斯看着眼前的女孩,思绪复杂。片刻后,他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几分:“如果这些是事实,那么你确实有着不凡的潜力。但是……”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德拉科,“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涉险。德拉科,我希望你明白,你的生命不仅仅是属于你自己的。”
“父亲,”德拉科抬起头,语气坚定,“我明白自己的责任。但我也知道,奈芙蒂斯是我选择保护的,不管面对什么危险,我都不会退缩。”
卢修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最终叹了一口气。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无奈与赞许:“很好,但记住我的话,失败并不在马尔福家族的选项中。如果你们的联盟真如你们所说,就证明给我看。”
他说完这话,转身离开了校医室。他的背影依旧笔直,但从他离去的脚步声中,可以听出他内心并未完全平静。
德拉科松了一口气,坐回到奈芙蒂斯的身旁。“我想……这算是同意了?”
奈芙蒂斯闭上眼,勉强露出一抹微笑。“不算同意,顶多是放行……不过,这已经够了。”
“够了,”德拉科低声说道,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会证明给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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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颗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