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几秒,房间里没有反应。
伊芙琳咬咬牙,扬起手臂又把另一只鞋扔了过去。
同时,窗户开了,那支舞鞋擦着西弗的耳朵根飞进了房间里。他看着伊芙琳,微微发怔。
伊芙琳朝他使劲挥手,“Merry Christmas!”她笑得很灿烂,眼角有点湿润。
西弗消失在窗口。伊芙琳好像听到屋里传来一点嘈杂的声音和物体碰撞的响动,然后看到西弗迅速地开门出来。
他拉起伊芙琳的手,飞快地向远处跑,同时向他们身后挥了下魔杖。他的手很凉,比她记忆中还要凉。
“怎么啦?”伊芙琳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
西弗没有理会,依然拉着她向前跑。到路口的时候他们停下了,伊芙琳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他略微呼吸不匀地问。
“我......我想起今年还没有跟你说圣诞快乐。”伊芙琳的脸泛起红晕。
有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只是静静地站着。西弗的目光落在伊芙琳单薄的礼服上,“保温咒?”他皱着眉,眉间显现出一条小缝。伊芙琳点了点头。
“回去吧,他们会找你的。”他盯着雪地里的一小片枯叶。
“不…我是说…反正我也已经跑出来了,里面那么多人…他们说不定只会以为我去了阳台什么的…我的意思是…”
她局促不安地用手指搓揉着裙子的薄纱,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半晌无语,空气安静得仿佛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远处传来教堂唱诗班澄澈的歌声,在这好似被上帝遗忘的小巷的上空飘扬。
“Can I have this dance?”伊芙琳突然向西弗伸出手。
“Huh?……I, I don’t…”西弗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后退了两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潮。
伊芙琳往前走了几步,离他更近了。西弗又想往后退,伊芙琳突然夺过了他手里的魔杖。
她给自己施了个悬浮咒,身体轻轻地升到离地几英寸的地方。
“我现在没有鞋子,这样在身高上才不会太吃亏。”她抿着嘴看着眼前比升高后的她还高出大半头的西弗,“其实我也不太会,你来带着我好吗?”
仿佛是瞬间涌起的勇气和冲动,她鬼使神差地拉住西弗的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很想、很想很想这样做。
她把手指从西弗的修长冰凉的手指中穿过去,十指相扣,他的手一直没什么肉感,但骨节分明,很有力量,苍白的手背上可以看到突起的血管,手指的质感有些粗糙。她把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教堂唱诗班开始了下一支曲目,路灯的光芒投射在雪地上,泛出温暖的光晕,雪间闪着点点晶莹的光。
西弗艰难地把手移向伊芙琳的腰际。
他们在雪地上慢慢地开始移动、旋转,一边有点刻意地找话闲聊。离开地面后的伊芙琳好像没有重量一般,完全随着西弗的脚步移动,她的裙摆轻盈地掠过地上的积雪。
“谢谢你的礼物。”伊芙琳抬头看着他,将被她改成项链吊坠的福灵剂小瓶子拿了出来,上面还带着温热的体温,“这——这太贵重了,你一定花了很长时间。”
“本来能够更快完成的,母亲生病那几天耽搁了一些时间,差点没能在圣诞节之前完成。”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她的心中却浪潮翻涌。他在照顾母亲的同时还要忙着制作极为复杂的福灵剂,而她却毫不知情,还在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埋怨他、跟他赌气。
她有些惭愧地捏了捏他的手。或许是错觉——那只清癯有力的手也更紧地回握着她。
他们一点一点越靠越近,伊芙琳可以感受到西弗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头和脸颊,他的身上是熟悉的药材和旧书本的味道。
伊芙琳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认真端详过西弗了,还有十几天(等到1月9号的时候)他就满13岁了。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伊芙琳发现西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熟了许多,他依然很瘦但并非弱不禁风,身形颀长,骨骼结实,肩膀的宽度刚刚好。她稍稍低眼,刚好可以看到他突出的喉结。他的下巴依稀可见一些细小的绒毛,脸颊消瘦,黑色的眸子那样深邃。
四目相对。
伊芙琳一瞬间盯着他的眼睛出了神,感觉自己快要沉溺在这深不可测的目光中。她慌乱地移开眼睛,感到越来越不自在,她低下头,好像做错事一样,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这是一种与布莱克跳舞时很不一样的感觉。没有来得及感受愉快、新奇抑或有趣,只有愈发强烈的羞赧与紧张,掌心开始出汗,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她开始有点无谓地担心西弗会不会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样的想法让情况变得更糟了,她觉得自己从脸颊到耳垂都在发烫,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快要靠在西弗的胸膛上。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够逃得离西弗越远越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依稀可辨的声音。
“....埃文!埃文!”
这声音一点点靠近,变得清晰起来。
她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乐意听到布莱克的声音。
她飞快地把手缩回来,咕哝了一句“我得走了”,低着头抽出西弗的魔杖给自己解了咒,然后飞也似的拎着裙子向与他们来时相反的方向跑去,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裙摆随着她飞快的步伐在风中翻飞。
“埃文!埃文!出来吧,我认输了!你在哪儿?…”布莱克的声音又渐渐变得模糊。伊芙琳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哪里跑,她只想赶快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己呆一会。隐约中她好像听到布莱克叫了“斯内普”,接下来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蓦地,她感觉到脚底一阵刺痛,低头看到脚下洁白的积雪被一点一点地染红——原来是被一块地上的碎玻璃割破了脚趾。
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没有魔杖的巫师就像21世纪没有手机的麻瓜,活了快13年,这样凄惨的感觉还真是从未有过:在圣诞平安夜衣着单薄地光脚站在雪地里,脚底流着血,四周空无一人、看起来再过个半个小时也不会有人出来。保温咒的效力好像也开始减弱了,周围的温度在一点点降低。
伊芙琳不禁抱紧了双臂。
正当她思忖着要不要去敲一下旁边人家的房门求助和取暖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惊喜地朝着脚步由远及近的方向张望着。
“能通向庄园外面的暗道真的很难找…”布莱克跑到她身边,弯腰大口喘着粗气。“我认输了,明年你不用送我圣诞礼物了.…”他突然注意到了伊芙琳抱紧的双臂和瑟缩的样子。
“保温咒失效了?”
他顿了一顿,然后麻利地脱下自己的斗篷,把它严严实实地裹在了伊芙琳的身上。“得赶紧回去才行,不然一会儿会变得更冷。你怎么不带魔杖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这有多危险?”他看起来有些生气,“如果你真的那么不想送我圣诞礼物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是的…其实我只是…”伊芙琳看着额头上残存着汗珠的布莱克,一阵内疚涌上心头,“胜负欲太强,你知道的。”她有点心虚地说。
这个在伊芙琳看起来很是勉强的理由却让布莱克微微放松了下来,“走吧,他们会找我们的。”他犹豫了一下,稍微抬了抬手。
“嗯…出了一点状况…”伊芙琳把裙子往上拉了拉,露出自己光着的脚丫和还在渗血的伤口。
“梅林啊!你的鞋子去哪里了?”布莱克惊叫道,“让我看下伤口。”他蹲下来替伊芙琳检查伤口,然后从礼服的口袋里拿出装饰手帕,将她的脚趾简单包扎了一下。
“你也没…?”伊芙琳有点吃惊,随即有点不服气地说,“看来不带魔杖跑出来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布莱克抬头给了她一个有点凌厉的眼神,她便不吱声了——在不占理的事情上还是闭嘴为妙。
布莱克站起身,思忖片刻,突然又蹲了下来。
“上来吧。以现在这种情况,等陪你走到家舞会早就结束了,肯定要被发现。”他有点嫌弃地说。
伊芙琳犹豫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笨拙地弯下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布莱克一使劲,挺身把她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在雪地里走着。
…
“我有种预感…”
“什么?”
“我的胳膊等不及到庄园就会断了。你真是难以置信的重…”
“闭嘴,布莱克。”
…
“对不起,我不应该跑这么远。”
“你道歉是不想让我告诉你父母你偷偷跑出庄园吧。”
“你真的打算跟他们说吗?”
“说什么?说我们玩捉迷藏玩大了?”
…
“今晚谢谢你了,我决定明年还是送你圣诞礼物…”
“别,我先谢谢你了,别又送我些没用的东西。”
…
“要是真想谢我,明天带我再转转这附近吧。”
“你还有这闲情逸致?”
“还是你明天想留在城堡里听我父母给你普及一下纯血荣耀论?”
“Not a chan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