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蓬山几万重 第12章 哭泣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知是因为极好奇哈利的答案，还是他刻意想要制造一种压迫感，伏地魔尽可能让自己俯视着哈利，这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伏地魔单腿跪在床上，半个身子笼罩在哈利头顶，他们两个人的阴影交织着打在窗帘上，像一只张开蝠翼的蝙蝠已经用锋利的獠牙紧紧咬住了自己的猎物。

哈利则早有准备，单手握着魔杖挡在胸前，魔杖尖端抵在伏地魔的咽喉上，木制品冰凉的表面和冷血动物的动脉紧紧贴合在一起，说不清谁是威胁的一方。

多么令人诧异的场面，他们俩的肢体动作看上去不像是带着抗拒的逼迫，倒像是一场情投意合的双人舞，好在此刻夜深人静，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虽然举起了魔杖，但哈利简直要叹气了，他们两个对话好像总是这样，聊着聊着就会变成刀锋相对、性命相扼，好像正常一点说话能要了伏地魔的命一样。

“你想回去，我也想离开这个世界，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试图劝说对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厌烦应付这种惯例一样，却造不成致命危机的小把戏。

“以你现在的状态，你才是有求于人的那一方。”

哈利的魔杖抵在伏地魔的喉结一路上滑，直到挑起了他的下巴，这让伏地魔不得不配合着他的动作重新回到和他平视的角度。

“如果我们要分享情报，我想你起码得学会如何去尊重你的合作者，比如在他生气的时候，不要用你那该死的轻佻态度去激怒他……否则，我也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多么美妙的威胁，多么美妙的颤栗感，随着哈利的魔杖在他的咽喉上不断移动，伏地魔后颈处的肌肉过电似的收紧在一起。

他从不畏惧任何威胁，更枉论这种轻飘飘的“话语”，但有时候，他会觉得他们俩就是上天量身打造的宿敌模板，如果是自己和哈利角色互换，他也会用同样的语气警告对手的冒犯。

真是可惜，如果哈利和他同一届入学斯莱特林，或许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半身，光明和黑暗同时存在的魔王……

不过威胁对方吗？他也正有此意。

这样想着，伏地魔一口咬住了还想指向他眉心的魔杖尖。

“哈利，你打算对我做什么呢？”

毫无征兆的，伏地魔换上了蛇语，咬着魔杖的动作阻挡了他清晰的吐字，好在蛇语本身就像磨损的磁带，听起来黏黏腻腻，尾音还带着勾人的小尾巴。

他把哈利的名字念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咬住魔杖的牙齿不算用力，却摩擦出令人牙酸的细碎声音，这样可笑又危险的姿态丝毫没有损害他的英俊，反而让他多出一种异常的诱惑。

“魔杖？每次都是这一招，我已经视觉疲劳了，你真的不考虑采取更有力的手段吗？”

说话的时候，伏地魔依然没有松开牙齿，甚至撩起眼皮，用他那双澄澈的和魔王这个名头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红眼睛盯着哈利，就像是他咬住的不是哈利的魔杖，而是哈利的指腹。

哈利差点吓得松开魔杖，他在心底暗骂，伏地魔是猫吗？只有猫才会下意识叼住视线里移动的物体。哈利看着他假装无辜的脸，忍不住想问问他是不是得了阿尼马格斯后遗症。

明明是哈利拿着魔杖，可他却成了进退两难的那个人，如果死亡无法威胁到伏地魔，那么还有什么东西能影响他的行动呢？无法拿捏对方的弱点，只代表谈判从从始至终都是不平等的。

“瞧啊哈利，现在是谁占上风了。”他把哈利的局促尽收眼底。

伏地魔心情愉悦，低低笑出声来，“你以为你可以用鱼死网破来威胁我吗，我不介意一直留在这里，反正鬼魂的时间是永恒的。”

哈利狠狠把魔杖从他的齿间拔了出来，让伏地魔继续骚扰下去他真的感觉自己的魔杖不干净了。

同时他喘着粗气反驳道：“你不介意一直留在这里？说的好听！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除去那些诡异的规则之外，我几乎拥有了我梦中曾经想拥有的一切。而你呢，你真的甘心永远当一个游荡在这座千年古堡中不知名的幽灵吗？”

“留在这里你什么也拥有不了！”

在哈利的视角里，伏地魔追求着权力，追求成为被众人注视的天然的领袖，他必然是无法忍受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被遗忘，甚至只有哈利一个人能看见他的处境的。

哈利本以为他会认可自己的说法，没想到伏地魔突然反问了一句：

“离开这里难道我就拥有了想要的一切吗？”

这句话不像是质疑哈利，倒像是他在诘问自己的内心，“正如你说的，所有的黑魔王都追求着永生，哪怕把自己变成一个蛇脸怪物。那么现在的我难道不算得上一种永生吗？”

哈利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癫，“这叫什么永生！你以为没有人看见你，没有人记住你，光是自己的灵魂存在就叫永生了吗！你这是彻头彻尾的死亡！甚至不只是□□上的死亡，如果你非要认为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永生，那你就是在精神上又死亡了一次！”

“连我都不会活在虚假的美梦中，你难道还要在这里自欺欺人？”

他逼近伏地魔，“你太古怪了”，哈利细细观察他的神态，“古怪的简直不像我认识的你。”

伏地魔把头撇向一边，避开了他探究的对视。但是哈利不依不饶，一只手扯住他的胳膊，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逼着他无法逃避。

“在我和黑魔王对峙的时候，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东西？”

哈利猜测着原因，“还是说在我死后的世界……你应该彻底获得了胜利，最起码也重新成为了魔法界的实际控制者，为什么你会……”

他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描述感受，就像他精神收到攻击的那次感觉到的一样，“为什么你的灵魂在悲恸呢？”

这种猜测简直能让食死徒和凤凰社的成员们笑掉大牙，那位让人闻风丧胆，连名字都不敢提起的伏地魔居然会有如此柔弱的情感，梅林的镀金棺材板啊，这是谁想出来的地狱笑话？

不过哈利知道，这份情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即使连伏地魔本人都无法分辨，他也能看清对方迷茫的心。

伏地魔确实不承认，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脆弱的感情，但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哈利·波特，这世上唯一一个能看见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察觉到的人。

“童话故事的结局向来是勇者战胜了魔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勇者突然死了，魔王会怎么样呢。”

伏地魔抱着双臂冷笑道：“更何况你还记得你死之前已经杀死了多少个我的魂片了吗？灵魂本身就是在人生旅途中不断磨损的消耗品，更不要说我只剩下了七分之一的我。”

他只能眼睁睁感知自己灵魂的加速消亡，身体也因为失去全部的灵魂维持稳定变得日渐腐烂，在光鲜亮丽的外表和权势滔天的假象下，他慢慢变成了一具散发着腐臭味的骨头架子。但是再也没有一个哈利·波特为他提供新身体的材料了。

“如果这就是我获得的名为‘长生’的宝藏，那还不如让我永远变成鬼魂，起码在这里我的骨头永远不会在夜里痛得发痒。”

哈利有些意外这种结局，“你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格。”

“没错，我不是。”

伏地魔点头，“但勇者的消失带来的不只是魔王的崩溃。”

这是什么意思，哈利等着他解释。

“哼，你以为作为主角的勇者死亡了，故事难道还能继续存在吗。”

哈利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耳蜗蜂鸣，恐怕伏地魔接下来的话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听的东西。

他忍不住捂住耳朵，面前的伏地魔还在继续用童话故事比喻上辈子的结局。

“失去主角这个支柱后，无论是勇者被打败，还是魔王选择投降的选择，都不存在了。发展不出结局的世界只会导致善恶失衡，日益崩塌。”

听到世界迎来崩塌结局的一瞬间，哈利感觉自己似乎和什么东西断开了联系，无法言明的悲恸同样充斥在他的内心，怎么会这样，他不禁要质问命运，在他失去一切回到死亡的怀抱后，为什么他连故乡也彻底失去了？

哈利愣在床上，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从他的脸颊滑落，在被子上晕开一大片泪渍。

他的朋友们，他的老师们，他的二十年的人生，他们的一切爱与勇气，原来就随着这样可笑的结局，消散了……

原来现在的他和伏地魔都成为了没有家的游子，原来他再也回不去了，原来他也和伏地魔一样是一个虚幻的游魂。那他们出现在这个世界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给自己留一个可笑的美梦吗！

他崩溃地捂住耳朵中传来的杂音，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转，庞大而盲目的情感在他的胸腔跳动，他忘却了自己姓甚名谁，只觉得绝望与恐惧就像是血液被心脏泵入全身上下的角落。

“哈利？哈利，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谁在叫他的名字？

哈利带着泪眼抬头，魔王近乎温柔地伸出手，擦去了他脸上的泪水。

“救世主可不是生来要哭泣的。”

推进主线，会不会一股脑说的太多了？

其实这本原来叫，蓬山几万重，就是来自那句“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所以这个背景就是这样……（逃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