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所以那个新闻里说的原来是你吗?!」丹尼尔瞳孔地震。
他对这个新闻还算有印象,一所学校在深夜时突然升起了一片大火,人们只在里面找到一具焦尸和一个打火机残骸。事故的起因尚未查清楚,没人知道这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而警察在这之後的调查也没有着落。
结果,原来那场火灾真正的犯人竟然是他的朋友?
「是啊,惊喜不?」盖文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其实那应该算是我第一次发现魔法界存在的可能,我也想过除了狼人之外是不是也存在着别的东西……」
金发男孩抱着膝盖缩在雷鸟的羽毛里,一副很没有安全感的模样。丹尼尔看着他头上的伤痕,想起在火车上的时候,当他说乱炸学校会被关进去的时候,盖文却很小声地说那自己应该早就被关进去了。
小声到他几乎听不见。
原来是这样啊……
「你没有被抓到吧?」艾薇担心地问,「虽然这是违法行为,但你也不是故意的。那些麻瓜警察没有查到你头上吧?」
「……没有。」盖文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一些,「他们没有抓到我,但说实话,那没有让我觉得舒服一些。」
那天以後,他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和仇恨,才会扭曲了巴伯在自己眼中的形象。
也许他烧死的不是狼人,而是一个被他臆想成怪物的人类。
他们挖回来的焦尸是人类的焦尸,根本没有什麽狼人的迹象。
他也许杀了一个人。
盖文几乎快疯了,头上的伤疤记载着那天的经历,而他没有办法摆脱自己杀了一个人的阴影。直到麦格校长来敲门,告诉他魔法世界的存在,所有的魔法生物都是真的时候,他才终於感觉到自己的世界终於有了声音。
原来他看到的狼人是真的,他真的是杀了一只想杀他的怪物。
他什麽也没有做错。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暖意,他眨了眨眼,发现是艾薇抱住了他。
「我希望这会让你感觉好一些。」她说,「我总记得有人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会这麽做,然後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你也是,盖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嗯。」盖文闷闷地回应,「知道巴伯真的是狼人後,我已经好很多了。也许是他临死之前又变回了人吧……」
「我想,在魔法界,被狼人袭击的时候反抗过度应该也是合法的吧?」
「……合法的。」丹尼尔说,「其实狼人本来就是一种生活在灰色地带的半魔法生物,没干坏事还好,一旦干了坏事那就阿兹卡班看着你。」
「这样啊。」盖文抹了把脸,「我想沃雷应该不会查到这件事的,警察根本就没有发现我,报纸上自然也不可能会有我的资讯。就是连累你们了。」
「没关系。」丹尼尔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心平气和地说这些话的一天:「我的事早就已经登上报纸了,被沃雷发现也很正常。」
闻言,盖文就是一顿。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你不用勉强的。」
丹尼尔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都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我,那我也不能什麽也不说吧。而且我觉得我可以告诉你们。」他说,「是这样的,我……我的麻瓜生父和哑炮哥哥曾经因为犯罪被捕而登上了报纸。」
说起这些意外的没有他想像中的那麽艰难。
大约在七年前,当时他已经四岁了。他的无业游民父亲和哥哥在找工作上连续碰壁後终於打上了抢劫的主意。他们每天不是窝在房间里密谋,就是在头上戴个穿了洞的纸袋四处抢劫,赚了不少钱。
当时新闻上也报道了这件事,因为这个犯罪团伙不止抢劫甚至还谋财害命,逐渐的,人人都开始叫这个团伙为“嗜血抢匪”。当时他和艾斯梅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还在讨论他们什麽时候落网,谁知道他们竟然就是他们的亲人。
三年後,有一日他的哥哥雷吉犯了一个特大的错误。他把一个详细的抢劫计画书留在家里来不及烧毁,还刚好被当时还是法律系大学生的艾斯梅拾到了。那个时候她才刚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然而这个时候却告诉她原来你的父亲和哥哥都是罪犯,只要他们有了案底,你就再也不能做律师。
艾斯梅选择了报警。
她把自己的亲人送进了监狱,也葬送了自己的前途。然而当这对臭名远扬的父子被送进监狱後,媒体却转而把目光投向了最无辜也最痛苦的受害者身上。
“嗜血抢匪”不在了,“嗜血佩杰”却还在。
一部分媒体歌颂艾斯梅的勇气,但另一部分媒体却以此来臆想佩杰家最後一个男孩可能的结局,因为他在学校的表现不算好,而且也被证实患有ADHD,这和他的父亲和兄长是一样的。
这让年仅七岁的丹尼尔恨透了整个世界。
他就是从这一年开始被不断退学。一开始还撑了一年……然後就是几个月,没有人觉得他这个罪犯的孩子能学好,也没有人认为他有被人善待的必要。
他就这样被人推进了泥沼之中,拼命地伸出手脚想要爬出来,然而最後他却只是越往下沉下去。
两年後,他的妈妈也进了阿兹卡班。
「这是我的错。」他抱着自己的手,像一只受伤的穿山甲那样把自己卷起来,「我,我当时失控了,完全失控了。那几个孩子把我逼到墙角,然後我被他们刺激得引起了魔力暴动,结果……」
他沉默了一下,「我好像把他们吓疯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魔法的存在,而如果那是一种恐怖的魔法的话,那就更糟糕了。丹尼尔已经不记得自己做了什麽,只记得当时他的妈妈只是抱着他不断道歉,说她一定会保护好他。
如果不是因为引发魔力暴动的时候他的母亲刚好因为担忧而来到他的学校的话,事情恐怕会更糟糕。
那件事没有办法用魔力暴动来解释,所以妈妈为了他,顶上了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的罪名。
「我已经不记得……也不敢记得我具体引发了怎麽样的魔力暴动,我只知道可能和幻术有关系。」他说,「现场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魔法部什麽蛛丝马迹也找不到,所以他们也只能抓走妈妈。」
其实这件事上有更多疑点。
每一个未成年小巫师身上都有踪丝,他们不可能查不出那个强烈的魔力暴动是谁引起的。即使用那个时候他的妈妈刚巧走到了踪丝所涉及的範围内这个理由来解释,丹尼尔模糊的记忆也让这件事多了不少变数。
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再深究下去了。
说他懦弱也没所谓,人总有那麽几件事是不堪回首的,更何况还是那麽沉重的事情。他只知道现在他的平静生活是妈妈为了他牺牲而来的,所以他不想打破。
「……我很为你难过,丹尼尔。」盖文挪到了他的身边,「你的妈妈一定很爱你。」
「我也是这麽想的。」丹尼尔叹了一口气,「但我宁愿她更在乎自己一些。那两个男人被捕的消息让她很受打击,而且我去查了阿兹卡班的资料,那个地方实在是……我宁愿她不那麽爱我。」
「但这很让人羡慕。」艾薇垂下眼,「我和盖文都没有妈妈。如果我们也有一个像丹尼尔你的妈妈那样的妈妈,那我们也会像你现在这样痛苦。」
「这确实有些让人羡慕。」盖文笑了笑,「我记得如果只是暴露魔法的话,好像只需要坐上十年?等她出狱了,我们能陪你一起去接她吗?」
丹尼尔眨眨眼。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这个组合也蛮奇妙的。盖文和他一样都有哑炮亲人,而艾薇和盖文一样没有妈妈。三个性格各异的年轻人明明在之前毫不相识,然而一些隐隐约约的共通点却把他们都连系起来。
说起来,也许是因为他的家庭情况过於特殊,他还没过11岁就入学了,所以他其实比盖文艾薇还小了一岁。他曾经以为他的提前入学是因为霍格沃茨也不放心让他这个潜在的危险因素在外面到处乱跑,但现在看来,也许是霍格沃茨知道他会在这里遇到什麽,才会提前把他给接了过来。
他曾经对麻瓜们对魔法的幻想感到嗤之以鼻。麻瓜们总是把魔法和美好联系在一起,好像有了魔法就无所不能,有了魔法就能幸福。然而事实上,作为女巫之子的他至今仍然在泥潭中挣扎,被麻瓜定下的社会规矩打到了最底层。
但是现在,也许麻瓜们对魔法的美好幻想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毕竟除了魔法,他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什麽可能能遇到他们。
「可以。」他说,终於毫无阴霾的笑了,「我也想要向她介绍你们,你们就等我的猫头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