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卡斯尔的村民们仍然把那座庄园称为斯蒂芬森伍德豪斯,尽管乡绅他们一家已经多年没有在这里居住过了。
这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建筑物,建于18世纪,拥有超过300个房间和25万平方英尺的面积。
历经时间的洗刷,融合了巴洛克和帕拉第奥风格的主楼,依然极具视觉冲击力地沉默着矗立在山坡上。房子的几扇拱形窗户被封死了,屋顶上的瓦残缺不全,爬山虎张牙舞爪地占领了整个东立面的砂岩。
原先标志得如同皇家园林一般的花圃,在没有主人的精心呵护之后,极其纠结地生长着,枝叶长不长短不短,颇有些哈姆·雷特的味道。
破败的老宅总是在夜晚透出阴森吓人的气质,渐渐的就没有人再上这儿来了。
今天晚上是新月,一条细长的弧线悬在夜空之中,仿佛是时间的残影,又像是命运的低语。
在无人在意的小路尽头,一道狰狞的红光从杖尖倏而发射出去,击中了角落里低矮的围墙,碎石坍塌,从里面掉出来了半个快要看不出形状的头骨。
传说里已经年久失修的庄园,主楼的窗户似乎亮着灯,那微光闪闪烁烁,明暗不定,看得出里面的人还生了火。厚重的双开盾形锻铁大门的门栓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手腕粗细的铁链,门厅四下漆黑一片,只有走廊两边的大直棱窗多少透进一点光线,旋转向上的石阶积了厚厚的灰尘,一股腐烂的味道补面而来。
男人的脚步声有些发闷,他顺着扶梯上到三楼,在平台上往右一转,脸上立刻带上了毕恭毕敬的神色。就在走廊的顶端,一扇开着一条缝,一道闪烁的微光从门缝里射了出来,在黑乎乎的地板上投出一道橙黄色的光影。
另一个瘦高的身影从背后的黑暗中现身,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立了一秒钟,用魔杖指着对方的胸口。接着,两人互相认了出来,便把魔杖塞进斗篷下面,朝同一方向快步走去,长长的斗篷拍打着他们的脚踝。
“处理干净了吗?”个子矮一些的那个人问。
“万无一失。”托奎尔·特拉弗斯回答。
他们吱嘎吱嘎地踩着有些受潮的木地板路朝尽头虚掩着的门走去,刚走到跟前,不见有人开门,门却自动朝里打开了。
谁会想到,外表已经凋零破败得不成样子的老宅,打开门之后是这样一番富丽堂皇的场景呢。
门厅很大,但光线昏暗,每一处的细节都布置得十分豪华。一条华贵的地毯几乎覆盖了整个石头地面。多特和特拉弗斯大步走过时,墙上那些脸色苍白的肖像用目光跟随着他们。两人在一扇通向另一房间的沉重的木门前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多特转动了青铜把手。
客厅里满是沉默不语的人,都坐在一张装潢考究的长桌旁边,桌面擦得蹭亮,影影绰绰映出周围的一圈人影。房间里平常用的家具被胡乱地推到墙角。华丽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着熊熊旺火,火光照着屋子,壁炉上方是一面镀金的镜子。
“特拉弗斯,多特,”桌首响起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你们差点就迟到了。”
说话的人坐在壁炉正前方,特拉弗斯和多特一开始只能隐约分辨出他的轮廓。等他们走近了,那人的脸才从阴影里显现出来:
鬓角略秃,眉毛浓黑而整齐,鼻子又长又尖,一双无神的、黯淡的眼睛,瞳孔是灰白的,他的皮肤十分苍白,似乎发出一种珍珠般的光。
叫做多特的那个小个子男人,抢先着迈出一步到达高大的皮质座椅旁,半跪下来,声音透出了十二分的尊敬:“主人。”
“坐下吧,多特。”斯蒂芬森指了指挨在他右边的那个座位,“特拉弗斯,你也找个地方坐。”
两人各自坐了下来,众人一言不发地都将目光投到了后者身上。特拉弗斯首先清了清嗓子,斯蒂芬森的眼珠微微颤抖着,把脸转到朝着他的方向。
“怎么样?”
“先生,亚克斯力给我传信了,德拉科·马尔福愿意加入我们的计划,并且将于星期六傍晚把哈利·波特从马尔福庄园的地牢转移出来。”
桌旁的人明显地来了兴趣:有的挺直了身子,有的好像坐不住了,都用眼睛盯着特拉弗斯和斯蒂芬森。
“星期六……傍晚。”苍白的中年男人重复了一句。他蒙着白翳眼睛死死盯着特拉弗斯,目光空洞无神却又如此锐利,旁边的几个人赶紧望向别处,似乎担心那凶残的目光会灼伤自己。特拉弗斯却不动声色地望着斯蒂芬森的脸,片刻之后,对方的嘴扭曲成一个古怪的笑容。
“好,很好。马尔福家的小少爷——”
斯蒂芬森突然剧烈地呛咳起来,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此时也骤然爬上了病态的红。他被多特一把扶住手臂,颤抖着停下来后,声音很轻很轻地说:“马尔福家的小少爷啊……是个好孩子。”
两百英里之外,那个被他们所谈论的那个名叫哈利·波特的男人,正无聊地摆弄着很久之前从罗恩那儿打赌赢来的熄灯器。
他们可能会在这两天就把我从马尔福庄园转移出去,斯蒂芬森没有多少时间和耐心了。
毕竟他不仅要忙着搜刮伏地魔寥寥无几的原有势力,还要时刻提防着魔法部派来抓捕的傲罗们。
哈利沿地牢的墙壁边敲打边绕圈,回想着自己留给赫敏的那卷不太完善的述职综述笔记。
比较突兀的几起案子,麻瓜重点失踪的地区,各傲罗小组抓捕食死徒的行动报告汇总……他把能找出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写在了那一卷羊皮纸上——梅林在上,这可比他五年级那年交上去的十二英寸长的月长石论文要认真多了。按照分布频率推测,斯蒂芬森的老巢应该就在东城区的地下。
像耗子一样的东躲西藏的日子,你还能活多久呢?
他咽下从喉口涌上来的铁锈味,摩挲着指尖,勾出了一个带着一丝血气的笑。
一个追求权力的人,会同时有三种永恒的渴望。
第一重渴望,他一定要通过特定的仪式确认自己权力的存在和符合他的身份的权威;第二重渴望,他一定要把权力注入自己的人格,改变自己的性格;第三重渴望,他一定要感觉到他对这个世界有控制感。
阿拉里克·斯蒂芬森,就是这样一个如同教科书般典型的例子。
他有心机、有手腕,有脑子、有城府,也恰好有那么几个比狗还忠诚一些的追随者——其实将他们称作仆人可能还更合适——如果密室在当时他就读期间打开了,那么蛇怪说不好也会喜欢这个男孩的。
他竭尽全力地效仿黑魔王,享受着用头颅堆砌起来的称呼带来的畸形满足感,像是第一次偷到大人魔杖的不良儿童,迫不及待地用杖尖对准转头遇见的路人咯咯笑着大喊咧嘴呼啦啦。
他的野心昭然若是,他的行踪无人知晓。
可是当哈利满头蜘蛛网地蹲在凶宅的阁楼里咬着笔杆写观察报告的时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了人。从各方面的结果来看,这个扬言要建立新兴魔法帝国的S先生似乎已经时日无多——他开始心急了。
自“火炬行动”秘密宣告开始之后,傲罗指挥部接手的这些谋杀案无一例外,全都手法拙劣、善后粗糙。
看着墙上用血抹开的一个笔走龙蛇的、难以辨认的“S”,哈利几乎要从一片狼藉的现场的空气中咂摸着品出几分狂妄来。
他曾经尝试过给这个真正让大众一无所知的“神秘人”做心理肖像,但却完全摸不着头脑——所有的案件没有任何联系,仿佛他们只是:想杀,就杀了。
但,德拉科·马尔福不是热衷于杀戮的人,看上去他更适合被摆在家里的烛台上,每天叉着腰喋喋不休地发表着自己对世界的嫌弃和不满。
哈利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德拉科,可是现在却开始产生怀疑。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德拉科的童年时代,似乎马尔福一下子就变成了哈利认识他的那个样子:挑剔,高傲,趾高气昂,到处指点,活像只尖酸刻薄的白孔雀,在拌嘴输了之后还只会用“我要告诉我爸爸”来不痛不痒地威胁别人。
想到童年时期一团软乎乎的德拉科·马尔福团,总是会使人感觉很怪异,就好像要想象一个头脑迟钝的赫敏,或者一只待人友善的炸尾螺——哪个听起来都能让人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问问德拉科·马尔福的过去,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里两个人似乎总是在谈论哈利:哈利的过去,哈利的未来,哈利的计划……就算是争吵到最后的话题也总是不自觉地指向他。
尽管现在哈利能感觉到,他的未来仍然危机四伏,前途仍然未卜,但当下他能做到的,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挽回曾经很多次擦肩而过的机会。
我们还会见面的,德拉科。
你们好,久等了(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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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