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生活什么都教给你,爱和恨都是
金妮揉搓了一下自己红肿的双眼,她喝了一口热巧克力,低声说:“……所以,这就是我的一些推测,我觉得哈利没死。”
“是的,是的,完全有道理这样相信,”赫敏在房间里踱步,她的声音因为喜悦和激动有些颤抖,她含着眼泪说,“太好了,金妮,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的推测。”
“抱歉,我不想泼冷水,”罗恩低声说,“但我还是……担心……以及怀疑,哈利没有魔杖,他该如何在海水里活下来?他受了重伤。”
赫敏擦了擦眼泪,清清嗓子说:“我们来梳理一下逻辑,哈利落入海中后,所有的A.P.黑巫师都灰飞烟灭了,这是你们亲眼看见的,我想哈利一定是推断出了什么,他只是没能及时把消息告诉我们。这是一种黑魔法,这些傀儡一样的巫师似乎只会锁定哈利,所以不排除哈利是为了……这一目的,才让自己坠入深海。”
“对,”金妮点头,“他们牢牢追着他不放,不怕任何魔咒,不会受伤,不会死。”
“那就不是活人。”罗恩说。
他们三个在此时都感到不寒而栗。
“这就是A.P.一直无法被彻底剿灭的原因,十四年了,”赫敏说,“这半年我和哈利都发现越来越不对劲了,所以我们的敌人根本不是某个黑巫师团体,而是被辛克尼斯等人制作出来的傀儡……如此一来,他们永远不死不灭。”
“可是辛克尼斯已经死了,”金妮说,“哈利用了无杖魔法。”
“说明辛克尼斯不是魔法的控制人。”赫敏说,“无杖魔法?”
“他什么时候掌握了无杖魔法?”罗恩惊奇道。
“他是近半年才开始练习的,”金妮苦笑了一声,“哈利对我说他还不能很好地实践,我想那一下耗尽了他的力气。”
“那我们也不能指望他在海里能用无杖魔法,”罗恩低声说,“我真希望他没事。”
“芬里尔这几天一直在带领狼人闹事,”赫敏说,“他们联系了一些前食死徒,这些人大多都并不想多生是非,但部分黑巫师和狼人的骚扰已经严重干扰了魔法界的正常秩序,所以魔法部一直忙得要死。”
“无论如何,”金妮说,“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要当作哈利已经死了。”说出这个词让她的心颤了一下,她丝毫不愿意将他与这个字眼联系起来。“敏,我决定为哈利举办一场葬礼。”
“大张旗鼓?”赫敏敏锐地问,“你想把芬里尔引过来?”
“对,”金妮冷静地点头,“全部乱起来,我想这也是哈利的意思——无论他是否活着。”
她已经无法再去深想他的生死了。哈利.波特简直要了她的命。金妮在此之前哭过一场——为了那个“力劲松懈”,她对着罗恩和赫敏咬牙切齿地讲述了那时发生了什么。她崩溃地重复了三遍:“他对我力劲松懈!他怎么敢!他让我亲自放手!”她得到了罗恩的一个拥抱,她的哥哥紧紧地抱着她,她知道罗恩的痛苦不比她少,他亲眼看着哈利掉下去的。金妮很快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三岁之后就不会在哥哥的怀抱里哭了,可她完全忘了羞赧——现实几乎要压倒了她,但却不能压倒她。她愿意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并愿意为之努力。
哈利.波特的葬礼举办在他死讯登报的第三天,葬礼的举行面向所有人,地点在戈德里克山谷中心广场。尽管救世主本人尸骨无存,但整个魔法界都对此消息信以为真——鉴于他的家人、挚友、师长、同学全部都到场了。
上午八点起,不断有巫师陆陆续续地来到戈德里克山谷,还未到葬礼开始的时间,献给哈利.波特的花束已经铺满了中心广场面前的空地。这是一个过分晴朗的天气,没有阴云也没有雨。
詹姆身穿全黑的巫师袍,折了两支百合花分别别在莉莉和阿不思的胸口,然后为他们固定好。莉莉穿了一身黑色的裙子,阿不思和他一样,是一身纯黑的袍子。
做完这一切,他牵起莉莉和阿不思的手,一同走出家门。他的前面没有任何人——金妮是这场葬礼的主持人,韦斯莱家的其他人操办了一切。而詹姆作为哈利.波特与金妮.韦斯莱的长子,他需要带着莉莉和阿不思准时出席。戈德里克山谷被禁止了幻影移形,所有人只能徒步走到广场,他们也一样。
花束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山谷,詹姆沉默地走在小路上,路过门口的榕树,路过波特小屋的信箱,路过树屋,路过魁地奇球场。他牵着他的弟弟妹妹,像梦游一般走在路上。
一路上,巫师越来越多,他们摘下帽子,向他鞠躬。每当这时,詹姆就站定,向对方回礼。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他不断地向对方鞠躬。他是哈利.波特的长子,所以他不能像阿不思和莉莉一样哭泣,他要一步一步走过去,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躲在父亲的身后了,他永远地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詹姆终于走到了广场的外围,人群发出轻轻的骚动,然后他们为三个孩子让出了路,像摩西分海一般,詹姆感觉得到莉莉的手紧紧地牵着他,阿不思的手指冰凉。他握紧他们的手,迎着各种各样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金妮,在他祖父母雕像的注视下。
他再也没有眼泪了,詹姆想,他不能再哭了。
他松开阿不思和莉莉的手,他们三个站在了金妮的身边。在灿烂的阳光下,葬礼开始了。
詹姆听着赫敏用沉痛的语调念着:“……他是我们的一生挚友,我与他相识于11岁,至今已经26年了,这26年来,他优秀的品质、坚韧的灵魂,一次又一次激励着我行走在人生的道路上,他鼓励我追求我的理想,践行我的热爱,他让我不要害怕,不要畏惧未知……”
詹姆听到她哽咽了。
“此时此刻,我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站在这里,作为他的挚友,我无法用简单的语言去讲述他的生平,我相信那是一种冒犯,他不会喜欢别人夸耀他的功绩,但我还是要说——他一生两次打败了黑魔王,他数次从恐怖的追杀中活了下来,他无数次战胜过黑魔王,他在战后致力于魔法界的重建与维和,我想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著名的FF法案……”
詹姆听不下去了,赫敏冗长的叙述让他心痛。他有一些听不懂,但好像又明白了一切,他仍然不能理解。这些有什么用呢?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哈利的事业,哈利于巫师界的意义,他的功绩……他看向台下的人,他们的悲色,他们的眼泪,都与詹姆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只想念他的爸爸,他只想念哈利,他只想他能够回来。
只要哈利能回来,他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赫敏的话在他的耳中变成了一串无意义的字符——他、他当然知道他们曾经并肩作战,他们有过那么多的回忆?可是詹姆有什么呢?
三岁时哈利的怀抱,哈利下班后会把他举高高,哈利和他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哈利教他魁地奇的技巧,哈利的手掌覆盖在他头发上的感觉,最后是什么呢……最后是他的争吵,他的质问,他的敏感,他的怒吼。哈利给他留下了很多故事,却不给他阅读的机会。他没有机会再认识他了,他并不了解他,他从前只把他当爸爸。
往事像书页一样翻飞在詹姆的眼前,他颤抖起来。
罗恩的手掌落在詹姆的头上。詹姆觉得自己的眼眶瞬间湿了——何其相似的感觉,但不是哈利了。他看着罗恩担忧的目光,努力抬起头,挺起胸膛。
“下面请詹姆斯.西里斯.波特,哈利的长子。”
赫敏念到他了,詹姆走向话筒。他站定,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清台下的人了。他的眼前完全模糊了,他没有稿子,即使写过,他也完全忘记了。
他沙哑地开口:“我是詹姆斯.西里斯.波特,我的父亲是哈利.詹姆斯.波特,感谢诸位……的前来……”他紧紧地捏着拳头,迫使自己说下去,“我的父亲,哈利.波特,是一位……伟大的白巫师……”他说不下去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评价是第一种冒犯,詹姆艰难地吞咽着自己的口水,说下去,他告诉自己,说下去。“对我而言……他是一位好父亲,”他克制着自己的哽咽,“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我拥有他十四年的陪伴,他宽容、温和,他永远鼓励我、教导我、包容我,而我天真得近乎愚蠢。”
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詹姆的表述顺畅起来:“……他爱我们,他是很好的父亲,我曾经不理解他,他工作繁忙,他常常在夜晚满身疲惫地回到家里,他经常受伤,最重的一次,就在两周前,我知道报纸对此有许多负面的评价,因为我——”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台下,他知道今天会有很多媒体到场。
“两周前,我在我父亲的病房外大喊大叫,我指责他不负责任、总是受伤,他心怀所有人,却忽略了家人,我的母亲给了我一个巴掌,这是她第一打我,而我认为她是对的——”
“我知道某些媒体利用这件事做文章,攻击了我的父亲,我为此感到痛苦和愤怒。”
詹姆大声说:“事后,我的父亲安慰我不要为此而感到抱歉,他说他完全能理解我——他总是能够理解我、包容我。我承认,我是吓坏了,我没有见过妈妈那么慌乱的样子,我也没见过他受那么重的伤——他当然受过更严重的伤,在我这个做儿子的没有看见的地方。我反应过度了……我很后悔,我很羞愧。”
有人在啜泣。詹姆觉得自己的胸膛彷佛有一团火在烧。
“所以我今天想对在座的各位说——特别是某些媒体说:你们怎么敢怀疑一个儿子对待他父亲的心?你们怎么敢质疑我作为他的儿子,视他的艰辛于无物,置他的无奈于不顾?那简直大错特错——因此,我今天要为我曾经的错误买单,为我的愚蠢,为我对他的误解,为我对他的冒犯——但你们不能怀疑我对他的爱。”
滚烫的眼泪从詹姆的脸上滑落,太阳照在上面,灼得他发痛。
“我在此向我的父亲,哈利.詹姆斯.波特道歉:爸爸,我再也不会和你吵架了,对不起……”詹姆哽咽道,“尽管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我记得他对我的爱,他对我弟弟和妹妹的爱——你们或许无法想象他在我这个年纪甚至更小时的艰辛,但我们几个作为他的孩子,从未遭遇过那些黑暗——我相信魔法界有很多孩子如同我们一样,受到他的庇护。”
他听到阿不思和莉莉泣不成声。
“……我希望有人记得他,有人记得我的父亲,哈利.詹姆斯.波特,他为和平奋斗了一生,”詹姆用沙哑的嗓音说,“我为他而感到骄傲,我以我的姓氏为荣光,我……我永远爱他。”
他停下了,他无法再说下去了,他所有的词汇和情绪都被掏空了。他站在原地,看到台下有他的同学、他的师长,雨果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把他轻轻地拉到了一边。詹姆面无表情,但泪水顺着脸庞不停地流淌着——这样、这样就算道别吗?哈利甚至没有尸骨,他甚至不能再看一眼他的样子——
詹姆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葬礼还在按照既定的流程进行。雨果和罗丝一直贴心地陪伴着他们,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帕给他们擦着眼泪。
詹姆感激他们的体贴。
忽然间,他看到人群中有个巫师忽然拿出了魔杖。一种不祥的预感击中了詹姆,他一把拉过莉莉和阿不思,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一声属于狼人的嚎叫。
“离开那里!詹姆!”他听到金妮高声叫到。
詹姆抱着莉莉拼命向前跑去,勉强躲开了狼人的爪子。一片混乱中,他拽着阿不思的手,几个孩子在混乱中跑到了罗恩的身边。詹姆惊讶地发现他教父的表情非常冷静。
“罗丝,带大家回陋居!”罗恩叮嘱道,“用门钥匙走。”
他们手拉着手,被门钥匙传送回了陋居。到了陋居,詹姆才惊讶地发现,卢娜和莫莉正在等他们。她们似乎一点不奇怪葬礼上出现了袭击。
孩子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尽管还没有从悲痛和震惊中回过神来,但他们已经明白了,这是一场经过计划的袭击和反袭击。
“奶奶!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罗丝拉着莫莉的袖子,“你们又不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袭击!”
“哦,”卢娜轻声说,“只是一个可能会发生的计划。”
“可能会发生?”詹姆问:“是狼人格雷伯克,我们都看见了,”他的语气忽然带上了强烈的厌恶和恨意,“就是他抓了妈妈,害死了爸爸。”
“哦,孩子们,不要想这些,”莫莉红着眼眶说,“快去休息吧,这些统统不要理会。”
詹姆忽然感到非常厌烦,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他用冷静的语气说:“可是他害死我爸爸,我恨他,我有理由参与这一切,就算你们想尽办法瞒着我们——或许我在你们眼里还是孩子,但我已经不是了,格雷伯克连他最后的清净都要破坏,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他转身向楼上走去。这一次,他没有摔门,没有大吼大叫。尽管痛苦和愤怒让他很想这么做,但他控制着自己平静地走上楼。他应该长大了,他要为哈利做些什么,要为他的父亲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