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我裂开了
于是五分钟以后,挤在桌前围观小龙的脑袋又多出一个。马尔福好像一点也不记得他刚刚被安吉洛气到要疯掉,满眼只容得下那只全身乌黑的小龙。安吉洛本来在门旁边站着,直到后来他发现即使没有他堵着出口,马尔福也不会再记挂要跑,他只会喃喃地说:
“梅林啊,它真漂亮。”
罗恩难得与他达成共识,扬起下巴,仿佛与有荣焉,得意道:“这可是一条龙。”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和人的审美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安吉洛其实不觉得这条刚生出来的小龙漂亮,因为它看上去皱巴巴的,就像一把残旧的黑伞。
他不太好形容小龙的长相。但在心声的捧读那,它不漂亮的原因就得到充分解释:
“——多刺的翅膀与它瘦瘦的乌黑身体比起来,显得特别的大。…它还有一只长长的大鼻子,鼻孔是白色的,脑袋上长着角疙瘩,橘红色的眼睛向外突起……。”
就,一般人听到这些描述,很难认为这条龙漂亮吧?可问题是马尔福不是一般人;他是超拽的拽哥·马份。他两眼放光,追问在一旁紧张到搓手的海格:
“它叫什么名字?”
海格似乎很高兴有人能喜欢小龙,望着它,一下便泪眼朦胧,哽咽着说,“我决定叫它诺伯。”
“噢,诺伯,它认得妈妈吗?”
也许男孩们都梦想养一条神奇的、威风凛凛的龙,小混蛋马尔福看起来比平时要和善不少。至少他连自己是被要挟地拖进屋这种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他似乎被海格的眼泪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皱着脸,嘟囔几声,还有点发自内心的嫌弃诺伯这个名字。
但是嫌弃和他选择接受,那可不是一码事。
所以安吉洛孤零零站在门口,他盯着马尔福和罗恩兴致勃勃的背影,噎了会,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男孩子的友情,好难懂噢。
如果非要做个对比,这份难懂应该远超于他对心声所有认知的难懂。
尽管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道理。
而且不得不承认,当你和别人有了共同的小秘密时,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出现一些无可避免的改变,比如之前哈利罗恩和赫敏,又比如现在的马尔福。
不过,又有谁能抵抗住小龙的诱惑呢?
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过去的几天里,他们几乎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放在海格昏暗的小屋。哪怕是屋里灼热的气温与厚厚的窗帘,都无法抵挡住他们对小龙的热情。
安吉洛不止一次感觉微妙。毕竟那可是一个马尔福,一个和韦斯莱闹矛盾的马尔福,一个每次和哈利见面都要蓄意挑衅的马尔福,现在却能站在他十分唾弃的小黑屋里,看着黑漆漆的小龙,笑得比海格还要慈祥。这种话说出去有谁信?信的八成都是些笨蛋和傻瓜。
就算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一贯端着副自大的模样、算了,安吉洛已经不能直视他了。
这天又是个阴雨连绵的雨天,外面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把草地弄得一片泥泞。狭窄的小木屋里一如既往地挤着四个人、又或者说,是四个半。因为马尔福今天没来。而那半个是安吉洛。
马尔福知道海格养龙这件事一直都让罗恩感觉很不安,他一边盯着诺伯,一边低声做着假设:
“要是他去告诉老师,或者做了其他不好的事情——我是说,我们没办法知道。”
赫敏没说话。但从她的表情看,她显然很赞同罗恩的看法。
“海格,你让它走吧。”哈利也劝道,“把它放掉。它长得太快了。”
安吉洛认为哈利是对的。
才过去短短一个星期,诺伯已经长到了原先的三倍。再加上海格胡乱丢在地上的空酒瓶与鸡毛,屋子里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落脚。
这间接造成安吉洛站在门口,必须有半个身体靠在门框以外,离被雨淋到只差一点。
约等于屋子里五个人,其中三个都赞成将诺伯送走。海格说不过他们,乞求的目光转向安吉洛,试图寻求他的认同:
“噢、噢,可是,喜欢小龙的都不是坏人,是吧?安吉洛?”
安吉洛残忍的说:“哈利说得对。海格,你养不起一条龙。”
海格张开嘴,想大声反驳安吉洛。可是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安吉洛的话一点错也没有,他确实养不起一条长大的龙。
“再过两个星期,诺伯就会长得和你的屋子一样大。”
见海格逐渐开始动摇,哈利乘胜追击,“而且要是马尔福向教授打小报告,让邓布利多知道这件事,情况只会变更糟糕。”
他们的巨人朋友从来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五票里有四票反对养龙,海格不禁咬紧嘴唇,犹豫的说:
“我——我知道我不能永远养着它。可就这样扔掉它,我做不到。”
安吉洛脑袋瓜一转,灵光一闪:“那交给别人养,怎么样?”
哈利恍然大悟,看向罗恩:“查理!”
“什么?”罗恩愣了一会。“你也犯傻了,哈利。我是罗恩,不是查理。”
“不,就是查理。”赫敏说,“是你的哥哥查理。在罗马尼亚研究火龙的查理。我们可以把诺伯送给他。查理能照料它,然后再把它放回野外。”
“怎么样?”他们三个人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海格。
安吉洛实在做不出那样的表情,只好偏过头,假装外面的雨景很好看,同时用余光观察海格的神态。
海格妥协了。他无可奈何的低下头:
“那就先写信,让一只猫头鹰去问问他,好不好?”
这一写信,就直接写到了星期三晚上。那天用完晚饭,罗恩说,他要去海格那帮忙喂小龙。
所以当别人都上床睡觉后,哈利和赫敏仍然坐在休息室等罗恩回来。安吉洛本来也在,但他等着等着,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安吉洛正好听到外面漆黑的窗上传来一阵拍打声。
“是海德薇。”哈利看了安吉洛一眼,打开窗户,“它把查理的回信带来了。”
安吉洛刚睁开眼睛,脑袋还有点发懵。心声奇怪的没有做任何表态,比如说念叨懒蛋竟是我自己啦、不太对劲,安吉洛一句笑话都没听见。
好像心声也睡懵了。
安吉洛纳闷了一秒,他凑上来窗边,眨眨眼睛,余光瞥见塔楼底下,有个身影飞快的消失在禁林边缘。它被月色的偏袒掩盖,不过一瞬间,就寻不到踪迹了。
安吉洛以为自己看错,揉揉眼睛,身旁的哈利已经取下海德薇脚上系着的字体,念出来:“是查理!他让我们在星期六午夜将诺伯带去天文塔。他的朋友会带它离开。”
赫敏的眉头立即皱起来:“到那时都宵禁了,要是我们被教授抓住,那该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有隐形衣呢。”哈利说,“一件隐形衣肯定可以遮下我们两个人和诺伯,这没什么难度。”
安吉洛打着呵欠:
“两个人?”
“嗯,去两个人就好了。”哈利解释道,“至少两个人被抓住,扣的分比三个人的少。”
“那么……”
安吉洛话还没说完,休息室门口的肖像突然被打开,他听着动静回过头,罗恩脱下隐形衣,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低声说:“它咬了我!”
罗恩把自己的手展示给他们看,上面扎着一张沾染了血迹的手绢,“我一个星期都没法拿笔了。”
他懊恼的抱怨道:
“它咬了我,海格还不许我吓唬它。我走的时候,还听见他对它唱催眠曲。他以为他养的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兔子吗?”
赫敏没理会罗恩的抱怨。她仔细端详着罗恩的手,宣布:“罗恩不能去了。”
“看起来是的。”安吉洛点点头,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补上,“那么,我们谁去呢?”
“谁都好。”
罗恩抓了抓头发,他看完查理的字条,下定结论:“只要能尽快摆脱诺伯——还有马尔福。”
可是在摆脱马尔福以前,另外有个更大的麻烦摆在他们的面前。
因为第二天早上,罗恩被咬伤的那只手肿成了原来的两倍。
麻烦在于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庞弗雷女士。万一庞弗雷女士看出这是被火龙咬伤的,那他们该怎么办?可是到了下午,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诺伯的牙齿有毒,他手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种诡异又难看的绿色。
安吉洛毕加思索,委婉的告诉罗恩:“你的脸色就像你的伤口一样绿。”
“罗恩,你要去医疗翼了。”赫敏叹气。
马尔福问:“去什么?”
马尔福是突然冒出来的。来的让人防不胜防,罗恩下意识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后,但是马尔福已经看见了。
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罗恩,嘲笑两个字正在他眼里挂着:
“这是诺伯咬的,对不对?”
听完,罗恩的脸真的绿了。
为了防止他当场和马尔福干起架,哈利和赫敏只好先压着罗恩转去医疗翼,带马尔福去看小龙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安吉洛肩上。
美其名曰的一起看小龙,写作同好,读作监督。
昨天夜里他们商量半天,最终一起敲定主意:可以告诉马尔福他们要把龙送走。但不能告诉他具体那是什么时候。
当安吉洛顺着隐蔽的小径,走向海格的小木屋时,他目不斜视,尽量用简洁又平和的语句通知马尔福:“我们得把龙送走。猎场小屋藏不住它,它长得太快了。”
马尔福皱起眉,纠正道:“它有名字,诺伯。”随后他才意识到,用不可思议的口吻追问,“送走?你们要把诺伯送去哪里?”
说实话,马尔福的反应比安吉洛想象中要大。安吉洛愿将其归于小龙的奇妙魅力。他含糊的瞎扯几句:
“送到专业养龙的人手上。”
马尔福一撇嘴,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安吉洛没听清楚,他说得实在太小声了。尽管如此,他的小情绪还是很好猜,因为现在“不快乐”一个单词,可就搁马尔福脸上写着了。
他们穿过禁林边缘,海格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即使隔着大老远,拴在门口的牙牙也一下跃入安吉洛的视野。
它在门外坐着,尾巴上还包着绷带。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安吉洛脚下一个趔趄,惹来马尔福疑惑的一眼。
安吉洛面不改色地解释道:“被树枝绊到了。”
往常这个时候,心声一定开始说可恶了。但是这两天安吉洛很少听到心里那个声音冒出来刷存在感,这使他感觉有些别扭,还有些不习惯。
他扶着树站好,假装无事发生,笑容自然:
“我们快点过去吧,告诉海格这个消息。”
话是这么说,安吉洛迈出去的步子却一次比一次抗拒。好在没等马尔福起疑心,听到动静的海格就自己打开了窗户。
“抱歉,我不能让你们进来。”海格喘着气,“诺伯现在很难对付,我拿它没办法。”
虽然这个时候这么说不太好,但安吉洛还挺喜闻乐见的。他站着不动了,告诉海格他们很快会把诺伯送走。
海格听完,眼里立即噙满了泪水。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诺伯刚刚咬了他一口。
“没——没事的。”他揉揉鼻子,“它是在和我玩呢。瞧瞧,说到底,它还只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用尾巴把墙壁敲得咣当作响,震得窗户都要掉下来了。安吉洛不太赞同,礼貌道别后,带着若有所思的马尔福返回城堡:
“我现在要去找哈利他们,你……”安吉洛真想问你可以走了吧?但马尔福抱着手臂,下巴微微上扬。
“我和你一起去。”
安吉洛很难不进行思索。他觉得这有点难搞,要不他故意走得磨蹭一点?说不定到那时哈利他们已经走了。或者借故说自己不去了?但是……
……算了。
这么想太幼稚了。
迟疑不过几秒。安吉洛就恢复往常的神色。他对马尔福露出微笑,只说:“随你。”
这个微笑像极了他之前说要一忘皆空的神情,马尔福眼皮跳了跳,突生出的后颈发凉的感觉让他明智的选择沉默。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的是,安吉洛来到医疗翼时,哈利和赫敏还呆着没走。
罗恩瘫在病床上:“真希望我手断了,那样它至少不会这样疼。”
“到了周六午夜,一切都会结束了。”哈利和赫敏竭尽全力要安慰他。只是,周六午夜的关键词一出来,门口的安吉洛就不得不叩响门,提醒他们外面还有人在。
但已经太迟了,马尔福高傲的走进医疗翼:
“你们要在周六午夜把龙送走?”
罗恩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
“你们打算怎么送?”马尔福毫不客气地打断罗恩,“夜游?”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罗恩的表情更绿了。
“好吧,看来你们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马尔福扬起脸,得意地宣布,“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不可能!”罗恩嚷嚷着:“那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马尔福没搭理罗恩。他转向哈利,故意用听起来不那么得意的语气,(不得不指出那很失败,因为他惹得罗恩差点跳下床和他肉搏),他说:“我有一件隐形衣。”
“一件隐形衣肯定能遮住三个人和诺伯。”
怎么说呢,这句话还听熟悉。安吉洛看向哈利,见他紧紧皱着眉头,便接下这句话:
“那你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周六晚上,猎场小屋门口见。”
他说完,抬着下巴走掉了。罗恩马上瘫回床上,好像失去人生所有念想:
“你真不该答应他,安吉洛。”罗恩苦巴巴的说,“万一他叫来教授,我岂不是白白挨了一口咬?”
“罗恩。”赫敏不赞同的摇头。“我们拒绝不了他,你知道的。”
“我知道。”罗恩看着天花板,“我当然知道。”
“没关系,我们也有隐形衣呢。”哈利说,“马尔福不知道这个。到时候我把那件隐形衣带上,我们随机应变。”
安吉洛揉揉眼睛,压下莫名的困意。
“那就三个人一起去。”
“两个人。”赫敏望向安吉洛,“我去。”
安吉洛:“?”
哈利看看赫敏,再看看安吉洛,点头赞同道:“安吉洛,你最近好像很累?”
安吉洛愣了下,认真思考了一会:“有吗?”
他自己倒不觉得,但这几天下来,哈利都不知道看见他打多少个呵欠了。安吉洛陷入一阵无声,最后勉强点了点头:
“那我在休息室等你们回来。”
很快,时间来到周六晚上。这是一个漆黑的、乌云密布的夜晚,天空中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安吉洛得承认哈利和赫敏的决定非常正确,因为他目送他们离开公共休息室时,眼睛其实有点睁不开。
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仿佛经历过一场激烈搏击,安吉洛敏锐地察觉自己状态过分反常,尤其最近安静的心声,他难免产生一种联想,只是无从查证。
哈利和赫敏走的时候,安吉洛困得神志不清,有句“记得一直穿着隐形衣”,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现在他人在扶手椅上坐着,等他们回来的同时,心里冒出零星一点不祥的预感。
然后呢?
安吉洛来不及想,困意蛮横无理的将手伸出,把他一下拽入最深的梦境底部。
他眨了眨眼,尝试分辨自己掉到哪里去。直到周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在迅速翻转的空间里,安吉洛依稀看到一张脸。
他和另外一个人四目相对。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安吉洛让目光掠过周围。到处悬浮着一些椅子、书,几面镜子,还竖着一些栏杆。除了他,这里唯一的存在就是他对面的人。但那个人长着一张安吉洛很熟悉的脸,那是他自己的脸。
两个安吉洛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沉默了一会,忽然表情古怪地开口说:“我裂开了。”
安吉洛:?
安吉洛:我裂开了(字面意思)
安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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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诺伯与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