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复活石曾在手中 第3章 第三章 复活石在手中转动一圈Ⅲ

蛛网密布的禁林深处，纳西莎坐在一节破土而出的粗壮树根上，卢修斯坐在她的脚边，一身破衣烂衫，脸上留着上次哈利·波特逃跑后受到惩罚的痕迹，一只眼睛肿着，还不能睁开。

他低着头，时不时拨动袍角，为纳西莎驱赶那些小蜘蛛。

纳西莎双眼并没有什么焦距的凝望某处，脑中只在思考一件事……她视线的落点在一张残缺不全的巨网上，伏地魔刚刚从这里走过。

八眼巨蛛所繁殖的那群后代已被食死徒赶去为他们战斗了，在被无数咒语攻击作为战场的霍格沃茨中，还有德拉科……

纳西莎苍白的手指绞紧了，卢修斯战战兢兢地看向妻子，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西茜，别担心，德拉科会没事的，它拿着你的魔杖呢……小龙是有能力自保的……”

纳西莎看向卢修斯，她眼睛深陷，里面混杂其他微小情绪的惊恐，她这样对丈夫说：“德拉科是个傻孩子，卢修斯，你知道的……他还和高尔克拉布在一起，他们两个这一年完全变坏了……”

卢修斯尽力安抚着纳西莎的情绪：“但西弗勒斯可能也在霍格沃兹城堡……如果他在……他会关照小龙的……”

纳西莎终于点点头，轻声呢喃：“是啊，希望西弗勒斯没事……”

卢修斯看着空地中央燃着一堆篝火，他和纳西莎坐在最远离火源的地方，摇曳的火光照着一群沉默不语、神色警觉的食死徒。

卢修斯过往也曾后悔，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后悔。

“我很抱歉，亲爱的……”卢修斯用只能被纳西莎听见的声音说，“所有的一切我都很抱歉……把你和德拉科拉进这么危险的境地……”

“不要说这样的话。”纳西莎苍白的手指紧握住卢修斯更加冰冷的手，带来一种柔软的力量，“永远不必说这样的话，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纳西莎看着伏地魔，她曾无数次在马尔福庄园中——在她自己的家中听这鸠占鹊巢的黑魔王，称呼他手下这些供他驱使的兵卒为家人。

漆黑的禁林深处，每一双尚有神志的眼睛都盯着伏地魔。

如今马尔福家族只能坐在场地的边缘，那些还算得上核心人物的食死徒围坐在篝火旁，有的仍然蒙着面、戴着兜帽，有的则露出了面孔，芬里尔鬼鬼祟祟地在啃他的长指甲，金发大块头罗尔轻轻擦着流血的嘴唇，贝拉特里克斯的眼睛则紧跟着伏地魔的脚步，一双眼睛狂热而崇拜地盯着伏地魔。似乎连他下一步要踏在什么位置都极为关心。

在伏地魔身后，巨蛇纳吉尼仍然浮在它那闪闪发亮、如同一个巨型光环的魔法笼子里，不停地旋转、盘绕。

两个巨人坐在外围，给周遭投下巨大的阴影，他们的脸像岩石刻的一样冷酷、粗糙。

纳西莎厌恶眼前这一切，但她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明显的声响，有两个人沉重的脚步不断踏近，一些隐约的交谈声传了过来，但在他们还没有听清楚话语的内容的时候，那两个逐渐走近的人就闭上嘴不再言语了。

蹲守在此的食死徒知道，是被派出去巡查的人回来了。

显然，从他们的沉默中得知，他们并没有那个男孩的踪迹。

这些食死徒乃至伏地魔本人都不会知道，这两个食死徒在五分钟之前就已经被他们的目标发现了。

虽然此刻的禁林中昏暗阴沉，但是哈利依然看到了那两个在黑暗森林中现身的食死徒，在经历了过去种种并且围观过他们死刑现场之后，他也当然能将面前人的脸和他的名头对上号。

科班·亚克斯利和安东宁·多洛霍夫。

伏地魔的心腹此刻就在禁林中巡查，哈利肯定他们现在离伏地魔临时的大本营很近了，他抬起魔杖打出一道咒语。

毫不意外一道缴械咒消弭在了清冷的空气中，只是有些遗憾。

哈利眼角的余光看到身披隐形衣的哈利停住脚步，左右张望，侧耳倾听，而那陪伴着他前行的沉默的幽魂们也停了下来。

哈利不再看向那些沉默的幽魂，虽然他也似乎是被复活石召唤而来的虚影。他将目光望向禁林深处，望向那不再有格洛普的地方，窃听着食死徒的谈话。

科班·亚克斯利粗哑的嗓子低声说：“时间差不多了。波特的一小时到了，他不会来了。”

安东宁·多洛霍夫语气不善：“他还以为他肯定会来呢！他会不高兴的。”

……听起来这场战争的间隙是伏地魔主动给了哈利·波特一小时。

哈利注视着另一个哈利，就像此刻注视着他的四道幽魂一样，等待着他的行动。

莉莉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詹姆鼓励地点点头，小天狼星和莱姆斯一脸赞许——而同样被复活时召唤而来的哈利面无表情……他在想自己来自究竟是要见证什么，又思考什么？难道只是莫名其妙看一场沉浸式的电影吗？

“我们回去吧，”科班·亚克斯利说，“看看下面是什么计划。”

亚克斯利和多洛霍夫转身朝禁林深处走去。

哈利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只前进了几分钟，漆黑的禁林深处就出现了一点无法忽视的亮光，那是一团在空地中央熊熊燃烧的篝火，摇曳的火光照着一群沉默不语、神色警觉的食死徒。

伏地魔垂头站在火边，两只苍白的手交握着魔杖，仿佛是在祈祷，或者在默默地数数，哈利看着他……荒诞地想到一个在捉迷藏游戏中数数的孩子。⑦

比起伏地魔本人，还有另一样东西更要吸引哈利的视线——哈利盯着伏地魔交握的手中，那里有一根造型奇异的魔杖。

一根哈利非常熟悉的魔杖，就在他转动复活石之前，他还在邓布利多教授手中看到了这根魔杖。

哈利低头看着自己手中冬青木凤凰尾羽的魔杖，在他的世界中伏地魔也放弃那根他使用多年，但是跟哈利·波特有着相同杖芯的魔杖，尤其是在他们之间发生了闪回咒这样少见而奇异的景象之后。

然后，他征召了忠诚的手下的魔杖……哈利还记得，在他再一次从阿瓦达索命咒下大难不死，在最后的对决中，是他的冬青木魔杖主动攻击了伏地魔。

如果这个世界的哈利也经历过魔法部中的一些事情……或者他这两年中经历了更多的事情，那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伏地魔转而去追寻力量更强大的魔杖……可是为什么是邓布利多教授的魔杖？

邓布利多教授是因为伏地魔觊觎这根魔杖……才因此去世的吗？

哈利握紧魔杖，很想能提供一点帮助——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多洛霍夫和亚克斯利走到那群人中间，伏地魔抬起头来。

“没有他的影子，主人。”多洛霍夫说。

伏地魔的表情没有变化，火光里，那双红眼睛似乎在燃烧：“我原以为他会来的。”

伏地魔看着跳动的火苗，他把魔杖放在修长的手指间慢慢地抽动着，用他高亢、清楚的声音说：“我原指望哈利·波特——那个被众人分说是救世主的大难不死的男孩会来的。”

伏地魔面前的食死徒就像突然都失去生命了一样鸦雀无声，没人胆敢在此刻说话。

“看来……我是错了。”伏地魔说。

哈利听到了一声急促的深呼吸，他看着另一个哈利脱掉隐形衣，把它和魔杖一起塞进长袍底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激动也好，恐惧也罢，只有紧抿的唇显出了一些坚决。

哈利想他肯定是有一些紧张的，如果他凑近对方的胸膛，想必会听见心脏怦然的剧烈跳动声响——他当时也是一样，紧张是人类的天性，理智又是另一种克制，身体一些不受控制的反应与大脑不断释放的命令混杂在一起，由此也会催生出一些无路可退的强大勇气。

哈利知道收起魔杖的行为是因为不想受到诱惑，出手反击，如果死亡才是最终的答案，那就不要再走任何弯路。

“你没有错。”

一道清冽坚定的声音突然响彻在黑暗森林中，不会有飞鸟或者其他的魔法生物被惊动，在场的所有食死徒都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食死徒全部下意识站了起来，巨人率先发出吼叫。

哈利注视着那颗具有着神奇魔法的复活石从另一个哈利的手指间滑落，在他迈步走进了火光映照范围内的时候，被这颗复活石召唤而来的幽魂全部消失不见了。

哈利的视线从那颗落在草丛中的复活石上移开，看向火光中的伏地魔以及他的军队……食死徒逐渐清楚出现在眼前的哈利·波特不是幻觉，于是他们开始大声叫喊、狂笑起来。

哈利听到一声吃惊的喘气声，他寻声望向……看起来不太好的卢修斯，而发出惊呼的是已经掩住嘴的纳西莎。

纳西莎慌然起身，她甚至无法用言语来说明此刻的心情……虽然她早就料到哈利·波特一定会来，但真当他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那样震惊。

除了多年前在对角巷摩金夫人长袍店的相遇，纳西莎其实没有仔细端详过哈利·波特，而现在看清对方被火光映亮的身躯，她才惊觉这个男孩其实比他的儿子还要矮上一些，年纪也更小一点。

纳西莎以为自己会庆幸于哈利·波特的现身，庆幸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伏地魔会大获全胜，而她和卢修斯也终于可以去找到德拉科。

尽管伏地魔疑心于德拉科没有第一时间回到食死徒的队伍中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会因为胜利十分开心……总归不会降下什么太过严重的惩罚……

纳西莎想到这里，既庆幸又痛恨……她的小龙根本就不应该承受这样的辛苦。

当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被抓到马尔福庄园的时候，纳西莎内心无比急切地希望能够尽快确认那个面部肿胀的男孩到底是不是哈利·波特，以此在伏地魔面前立功，挽回马尔福家的荣誉——但事情后来变得很糟糕，糟糕透顶。

不，不是从那件事之后——是自从伏地魔复活那夜，生活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糟糕。

纳西莎感到无能为力，她在注视着哈利波特的同时，那同样看见了她身旁的食死徒——愚蠢好斗的巨人，肮脏嗜血的狼人，食死徒中看起来也没有几个精神正常的人……纳西莎的视线从她那尖叫狂笑的姐姐身上移开，只注视着那看起来格外毅然决然的男孩。

他正一步步朝伏地魔走近，隔在他们之间的只有那熊熊燃烧的跳跃篝火……火焰映照出他单薄的身形，映照出他那垂落在身侧的，并没有握着魔杖的手。

纳西莎呼吸一滞。

而另一个不能被任何人看到的哈利，此刻正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他在想，难道这就是邓布利多所期望发生的？按照他所设想的，按照预言的指示，救世主终于来面对黑魔王，灵魂的主人发出的死咒会杀死那片残魂，然后一起才能迎来真正的终结。

可邓布利多预见到如今的惨象了吗？被攻破的城堡铁门，倾倒的大理石墙壁，无数因此而牺牲的人……哈利清楚此刻那些躺在城堡礼堂中的亲朋好友并不是长久以来战争仅有的牺牲，在今天这可以称为最后一战的时刻打响之前，一定有无数的巫师乃至麻瓜，因为伏地魔而横遭厄运。

哈利清楚这点，无论是哪一个哈利。

也无论是哪一个哈利，都会踏上同样一条路。

伏地魔僵立在那里，但那双红眼睛紧盯着哈利，注视着他一步步走近。

贝拉特里克斯一跃而起，她急切地看看伏地魔，又看看哈利，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紧握着魔杖，似乎时刻准备出手。

“哈利！不！”

哈利当然听得出这是海格的声音，他在非常大声的嘶吼着，想要以此来改变哈利的决定。

他们同时转身看去——海格被五花大绑地捆在近旁的一棵树上，绝望地挣扎着，庞大的身体晃得头顶上的树枝摇摆不定。

“不！不！哈利，你想——？”

“闭嘴！”罗尔大喊一声，挥了一下魔杖，海格不做声了。

两个哈利都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但只需一秒，他们就去关注更紧要的事情了。

哈利转头看着在伏地魔脑袋后面的闪光笼子里不停地盘绕又松展的纳吉尼。

一个不易打破的魔法牢笼，重要的是，这个哈利的身上当然没有能够杀死魂器的武器。

伏地魔把脑袋微微偏到一边，动物一样的红眼睛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孩，没有嘴唇的嘴巴扭动着，露出一个古怪而阴郁的笑容。

“哈利·波特，”他说，声音很轻，像是一簇嘶嘶迸溅的火焰，“大难不死的男孩。”⑦

食死徒们谁也没动，他们都在等待，一切都在等待。

海格在无声地剧烈挣扎，贝拉特里克斯在兴奋地喘息，哈利不知道此刻另一个自己在想什么……

而他，嗯，不论是哪个哈利都曾几次面对伏地魔，他本来还在等待着伏地魔会又继续说出什么自以为是的长篇大论——如果伏地魔不是那样厌弃麻瓜，如果他屈尊降贵了解麻瓜文学——那他至少应该明白，故事中的反派在关键时刻最好一个字也不要说。

而这位黑魔王，这次好像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伏地魔已经举起魔杖。他的脑袋仍然偏向一边，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想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哈利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一切发生的很快，但结束的更快，没有什么痛苦，甚至来不及反应——即使这样，当那道绿光击中这个世界的那位哈利·波特的胸膛时，他还是感到呼吸一滞。

绿光一闪，世界都仿佛在此刻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