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节课的欢乐勾起了学生的心思,所以后半节课就显得无聊了起来。卢平找来了新的玩意转移大家注意力,而我负责在后面和不满格外明显的斯莱特林互相拉扯。
“哟,马尔福先生胳膊好啦,要不然怎么敢用打石膏的手去推别人呢?”我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在他哎呦呦的哼哼声里反复打量。“不是说断了吗?怎么推同学的时候就那么结实?”
说完甩开他的手臂,用凶恶的眼神示意他们遵守纪律。
这节课过得确实很快,下课后卢平跟学生们承诺这节课上没接触过博格特的下节课一定有机会。
“实践也要和理论结合嘛,”他笑着摆了摆手,“下节课见。”
教室里安静下来,我挥挥魔杖把门关上,现在,教室里就又剩下我们两个了。
“六年级的道具是不是在后面?”我一边说一边往后面走,就好像刚才无事发生。
“卡珊卓。”可是他叫住我。
我脚步一顿,慢慢回身。
“我是lang——”
“哦对了我还以为波特的博格特会是伏地魔呢。”
他被我打断,依旧安静地看着我。
“卡珊卓,我是狼人。”
我看着被我关得死死的大门,叹了口气。
“被打断的话还有勇气说出口,卢平教授,你确实很格兰芬多。”
他苦笑:“这件事确实没什么好藏的了,更何况你早就知道。我再遮遮掩掩反倒是我太小气。狼人本来就是阴暗的生物,我不想再添一些龌龊。”
“可就算彼此都清楚,你也可以选择不说。”我和他之间隔着半个教室的距离,没有后退,但也没有靠近。“这是你的**,就算我知道,你也不必亲口承认。”
“可我不喜欢狼人的阴暗。”
我又叹一口气,空教室里的情绪铺天盖地,织成细密的大网把我们包裹在其中。衣柜里的博格特此刻倒更像是什么可笑的映照,恐惧在柜子里蠢蠢欲动。
“所以你选择坦诚。”
“我没法选。”
他摇摇头,一道咒语过后,柜子里的博格特安静下来。
“我只是面对恐惧。”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秘密解开的太突然,没有被满足的好奇心,也没有发现新世界的欣喜。也许是教室里的情绪太过饱满,可这种情绪却叫做平静。
是的,平静。
不是压抑,不是惆怅,也和冷静没什么关系。莱姆斯·卢平的平静如水容万物,也包括此刻站在这间教室里的我。
所以我也平静。
“邓布利多……”我顿了顿,“邓布利多说找到了一位很适合这个岗位的人。我不否认,一开始我装作不知道是因为我相信邓布利多的选择,可等到后来我开始接触你,我觉得邓布利多的选择是对的。”
我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防御课教授,轻轻向他走去。
“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承认。可现在你告诉我了,我觉得很惭愧。因为你确实比我以为更好。”
我走到他面前。
“所以,关于我的博格特,我也——”
“——不,不是的,卡珊卓。”
我愣了一下。
“什么?”
他抿了下唇,出口的话却不曾犹疑。
“我很乐意帮忙,但我不希望你会觉得这是在用秘密交换秘密。我没有这样想。”
我眨了眨眼。
交换秘密,这个概括可真准确。
那么,是用你的交换我的,还是用我的交换你下一个秘密?
是啊,谁会愿意交出自己的秘密。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才发现这距离实在太近。
“你说得对,你无意间暴露了某个秘密并不代表也想要坦诚所有的秘密。”
我勾起嘴角,鞋跟向后撤了一步。
“快开始准备下一节课吧,卢平教授。”
*
虽然是住宿学校,可教授总还有下班的时间。
上完最后一节课我想着好久不见,不如等一会儿吃饭前先去看看打人柳那边的夏洛特,可刚一出城堡没几步,那股来自摄魂怪的压抑就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看着周围面色自若的学生,难道是因为我对情绪格外敏感,所以摄魂怪远在千里之外也只攻击我一个?
要多无语有多无语!
我只好等到学生走的差不多以后找个僻静地方变成蜘蛛,再一路千里奔波去打人柳。
怎么说呢,幸亏蜘蛛八条腿。
我先见到的是小蛛佩奇。
佩奇还是那副娇滴滴的样子,作为一只细胳膊细腿的白幽灵高脚蛛,他确实挺内外一致的。
我和他打招呼,他也热情回应。可热情只是一瞬间,挥完手他就立刻趴了下去。算起来从我第一次遇见他到现在也至少过去了大半年,所以作为一只蜘蛛,佩奇已经很老了。
我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说还挺舒服的,就是不太愿意动。
蜘蛛的情绪迟钝缓慢,对人类来说几乎是没有。可佩奇不一样,他看起来是快乐的,实际上也是。尽管他的情绪程度比起人类来简直微薄的可怜,可在我的感知里依旧澎湃汹涌。
但这是一种很平和的快乐。
“你已经很久没来啦,”佩奇说,“久到我的子孙都以为你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你的子孙?”
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在他的腹部正倒挂着许多晶莹透明的浅白色小蜘蛛。
“你已经有这么多孩子了?”
“哎呦,蜘蛛的爱是一回事,繁衍又是另一回事。追不上姑娘在我生命里只出现过一次,我也要学会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
“啊……”我听了,但没听懂。
而佩奇也没有再理会我,只是忙着给身边的蜘蛛介绍起来:“快来看看,这就是我说过的那个漂亮黑蜘蛛姑娘,对,是的,她和我们不一样……但是她很漂亮对不对?我虽然和你们奶奶的其他男友比不了,但珊卓很漂亮对不对?比见过的所有都漂亮……”
我继续向前走,寻找蛛族长寿的女王夏洛特。平和的快乐下也有涌动的暗流,人类和蜘蛛的寿命无法相比较,时间漫长又怎么能明白短暂的感受。
所以等走出去好一段距离以后,我才意识到佩奇刚刚说的话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我只是时隔半年又一次见到我偶然见过的小蛛佩奇,而对佩奇来说,则是八十岁的老人终于见到自己十几岁时追过的姑娘。我只是路过就看过了他几代的繁衍,人类面前蜘蛛何其渺小,而和蜘蛛的一生比起来,巫师的寿命又是何其漫长。
听了我的话,夏洛特咯咯笑出声。
“如果我不是长寿的蜘蛛,那些这些话你会对我说吗?你不会的,珊珊。因为你知道巫师和蜘蛛的区别,你知道这是两个维度的东西,你没必要和朝生暮死的小玩意儿说这些,反倒让他们产生没有意义的痛苦。可是你真的知道这二者的区别吗?你又知道我看过多少代蜘蛛吗?我可是生活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看蜘蛛的死亡,我连你刚才对佩奇的那种怜悯都被消磨干净了。”
她摇着头,冲我摆了摆一只手。
“所以,你有太多没必要的情感了。在我看来,我眼中的你和你眼中的佩奇其实没什么区别。你可怜佩奇,我也觉得你可怜。”
“我可怜什么?”
“是啊,这就是只有跳出这个处境才能看到的东西了。你所可怜的佩奇在自己眼里也并不可怜,所以你的难过不过是没有价值的伤春悲秋。其实你自己也清楚这毫无必要,你可以隐藏,但你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和人相处的时候,你总是想得太多,愿意鼓起勇气去做的又太少。而在你想得多的那部分里,又有多少是被思考的的对象并不认同的?”
“你是想说,我太敏感,所以可怜?”
“不全对,珊珊。和我比起来你的寿命也是短暂的,所以对我来说,在你有限的生命里这样瞻前顾后实在是太没有必要了,想做就做不好吗?我知道,你只有在做蜘蛛的时候才会把我当朋友,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也只把做蜘蛛时候的你当朋友。我不认识巫师卡珊卓,只认识蜘蛛珊珊。这是我们的共识。”
夏洛特在我的身边一圈一圈的绕,我不知道蜘蛛的大脑能处理多少信息,但即使是人类也很难像她一样清晰有条理。
“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又遇到了什么需要和朋友倾诉的东西吗?可你没有别的朋友,对不对?你带来的是人类才会有的问题,可人类和蜘蛛不会是朋友,所以如果你把我当蜘蛛,那是来错了地方。因为现在的你需要的是一个人类的朋友,很抱歉珊珊,我无能为力。”
我瘫在树枝上,随着打人柳随风摇摆的节奏晃呀晃。我没什么想说的,因为夏洛特说的都对,我没力气赞同,但更没理由反驳。
“你今年二十三岁,是不是?”她突然问我。
我眨眨眼,算是回应。
她叹了一口气:“你被二十三岁以前的东西困住了。困的很深。你以为你只要能和过去说再见就算是走出来了吗?其实不是的。除非你引入新的东西并且真正的接受它们。珊珊,你才二十三岁,我承认在一些很美好的年纪里遇到的东西会对此后的一生都有不可磨灭的影响,但是,以巫师的年龄来说,你至少还可以活八十年,你真的要把以后的好几个二十三年都浪费在最开始的那个困境里吗?别想着用替代品来填补,因为没有人会和别人一样。你得找点新的东西,新的你明白吗?不只是说他们不是同一个,我是说,他们甚至都不必相似。”
“啊……”我迟钝地点头。
夏洛特被我的动作气得飞起来踹了我一脚,大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我在听啊!
我被她踹的差点从树枝上滚了下来,可最后还是牢牢抓住夏洛特的网挂在了上面。
我在听啊,只是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没错,夏洛特说得对,说得我也都明白。可是引入新的东西谈何容易,我在悲伤的小天地里画地为牢但也待得舒服安逸,我不想往外走,不,我想走,可自己走不了,走得太难受,甚至还不如继续待着。我希望会有人拉着我往外走,但是谁会这样呢。
蜘蛛的构造简单,我脑子里想着,嘴上也忍不住说着。
说完了,夏洛特冲我冷哼一声,老神在在道。
“对的人会朝你伸手,至于往外走,那得看你是不是抓住他们的手。”
“好,等有人伸手的时候……”
“不是的珊珊。”她摇头,“前提是,你要看得清他们是在伸手。”
要说点儿啥来着,忘了,评论区再补吧
ps,想起来了。
卡珊卓误解了卢平的话,所以后退,啪叽一下把身边人伸出来的手甩开了。卢平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在卡的逻辑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永远值得怀疑。这世界上是有好人没错,但是好人和我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而夏洛特清楚的知道卡到底处在怎样一个困境里,她的消极悲观自厌自毁自弃是她走出困境接纳新事物的无形五指山。佩奇这事儿其实评不出来什么过得好还是不好,全看你站在哪个角度分析,而哪个角度分析出来的东西也都对,因为佩奇的一生是很复杂的结合体。卡觉得佩奇可怜,但是佩奇其实也不可怜啊。卡这么觉得是因为站在了一个悲观的角度。
而她悲观消极的想法,在她自己的生活里体现的更明显。她性格中柔软的地方可以让她敏锐的发现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个好人,可是现在的卡很难真的接受这种好意。很重要的一方面原因是生活的不安定因素会让她变得多疑——当然了,谁过她这种上蹿下跳的日子都会变得多疑。
卡有向外走的决心,也有毅力,但她现在没有方向,所以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她已经很努力了,只是需要一点点拨而已。所以现在夏洛特过来点拨她(其实卡主动来找夏洛特本身也是一种向外走的行动上的体现,夏洛特和卡之间的联系很复杂,从基础无脑的节肢动物交往到后来变成有利益牵扯也有身份转变的复杂关系,不管怎么说她们之间都是有友谊存在的,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说不上简单,但总有一部分是真挚的。这样的关系也可以成为朋友了,而这样的朋友卡的生活中目前只有夏洛特这一个。卡会来找她,也说明她想向外走。)
通过夏洛特和卡的对话能发现其实卡隐隐约约也知道的。但如果真的要走出去,是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天时地利人和的。像卡一样陷入生活困境的人现实生活中有很多个,他们其实也可以走出去,但是命运没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没关系,卡珊卓活在小说里,我给她这个天时地利人和。她会走出去。
【说了很多,但是可能表达的不是很清晰,我半年前在一个千字长评下回复了一个三千字长评,感兴趣的大家可以在评论区里选择加精评论或者长评论,都可以找到那一条(第二十七章)。那一条对卡珊卓的困境和转变,我觉得说的还算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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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并且当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