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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放下什么？”
“那些困扰你的不愉快。”
“我是挺不愉快的。”
我看了看他奇怪的脸色，奇洛并不是一个高明的诱导者，相反，他更像是被诱导的那个。
“没想到连你也知道了啊……不过也对，还有谁不知道呢。但其实当年我也只是……太叛逆，父母说什么偏要反对而已，并不针对任何一种思想。只是话赶话，又都在气头……哎呀，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如影随形的不安让我审慎选择自己的言辞，顺从他，取悦他。他很危险，而我不会冒冒失失的去挑战任何一种我看不清的危险。
“是啊，年轻的时候都这样，”他说，“我们总是等到很久以后才会后悔。”
我们？
我咧了一下嘴角，表示对他说的话十分赞同。
可奎里纳斯·奇洛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当年有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叛逆吗？他现在又在为什么后悔吗？
而你现在需要我后悔什么，改变什么呢？
我努力调动自己全部的意念去感知他的信息，可那种被多洛莉丝称为“第六感”的家族能力并不能穿破人们内心的层层设防。
但我仍能感受到他的不安。
一种我的不安，一种他的不安。
还有一种……蠢蠢欲动的、野心勃勃的……疯狂？
三种情绪？
可是这间办公室里怎么会有三种情绪？！
“——只可惜后悔也没办法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十分自来熟的坐在他办公室的椅子上。右手拂过裙摆的同时俯身打量周围，可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那第三种情绪是谁的？
我的？
所以我其实是个不自知的神经病？精神分裂还是人格分裂了？
不不不不对，那种情绪有微妙的改变，是……贪婪？还是贪什么的……贪什么？
“不过说起来倒是很巧，卡珊卓，我们是同一年入学的，还记得那年你第一节课就很出彩，好几位教授都夸你天资优越……”
这我倒是记不清了，不过被一位拉文克劳这样夸奖，我还是十分受用的。只是——
“是啊，那时候真好。”我垂下眼睛，迎合着他做出一副怀念的神色来。
“父母的宝贝，家族的骄傲，我那时候还很年轻，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等着我去拥有。可我那时太年轻，年轻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总想着要做些不一样的事情，不一样的事情……”
说到这，我顿了一下。
“那时候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他问。
“我……”
我顺着他的话继续说。
“从我入学那年开始就没遇到过纯血家族的好时候，所以我当然也不认同那时候已经并非主流的纯血主义想法。我总觉得在那样的家族出头就要标新立异，但是……谁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又或许我根本就没想什么，只想着，特别一点吧，做点特别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但是，或许是——”
“——是我们生错了时代。”
奇洛突然开口。
我抬头看着他，而他的眼神在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夜里被骤然擦亮的火星。
“我们生错了时代，没遇到纯血家族的好时候，而我们又太急功近利，遇上个这样不给纯血出头的世道。可惜我们空负一身才华，满怀的抱负，却被那些不如我们的东西挤了下去——”
他突然抽出魔杖，而我也下意识把手摁在魔杖上。
可奇洛只是微笑，他挥挥魔杖，一道黯淡的烟雾逐渐组成一幅幅纯血家族最鼎盛时期的景象。
权力，金钱，声誉，传说。
魔法即强权，而强权之下，众生俯首。
“当年的我们光明正大的走在这世上，而现在——”
他晲了我一眼。
“卡珊卓·霍尔，现在呢？”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的目光被他编织的美好昔日景象的烟雾所吸引，那些野心勃勃的宣言曾经在我的家族中实现过，那些权力和财富也曾是掌中之物，脚下的蝼蚁俯首称臣，而那本来也是我应该得到的。
我突然心跳的厉害。
不。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刺痛了我的手心。
他在诱惑我，他是故意的。别信——
“我们只是想做点不一样的事，做点我们该做的事。”他说。
“也许，但是——“
“可我们的父母被蒙蔽了双眼，所以年轻的我们只能选择最愚蠢方式去反抗他们。”
“他们是被蒙蔽了可我——”
“而现在你后悔了，卡珊卓。一个真正的纯血不应该自降身份去麻瓜世界里寻找存在的价值，难道真正让你闪闪发光的，不是这个拥有魔法的世界？”
“你说得对，奎里纳斯，但我没——”
“看看你自己吧，卡珊卓。”
他的眼神突然充满悲悯，就好像我的痛苦我的难过他也感同身受一样。
“如今你以这样的姿态回到霍格沃茨，难道就不会想起曾经在霍格沃茨的自己？一个高贵的、优秀的、众人眼中最完美的、霍尔小姐？”
我整个人一振。
难道我没想过吗。
我每一天都能看见过去的我走在各个角落里，她们看着我，厌憎我，怜悯我，鄙夷我。
但就是不会理解我，接受我。
我，一个不是霍尔的卡珊卓。
“我……”
我咬紧下唇，这件屋子里的野心和贪婪正以飞快的速度增长，而现在，我并不能确定这其中没有我的那一份了。
也许我今天来这就是个错误。
也许是我小看奇洛高估了自己。
我以为顺着他的话就可以套他的话，却没想到自己说的每一句“敷衍”也都在诱惑自己。
可是，尽管我心知肚明此时此刻我与他之间的小把戏，但难道当年的我不是这样想的？
难道当年我不是野心勃勃想要做出点不一样的事业，只是被家族限制这才非要标新立异？
不，不是这样的。
他在误导我，他是故意的。可是，可是……
我心底的恶念，我最深处的不甘，我知道他在诱惑我走向他，可如果这本来就是我的想法……
他越靠越近，一直到袍角蹭到我坐着的扶手椅上。
“抱歉！”
我猛地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太晚了我要回去批改作业了。”
可我的手停在把手上。
因为他说——
“你所追忆的过去的一切都在否定你。”
“那些最美好的日子，最好的你自己，卡珊卓·霍尔，难道你就不怀念昔日与你并肩同行的挚友，不羡慕他们今天的成就？”
我的……昔日挚友？
我慢慢回身看向他。
此刻奇洛仍在用那副悲悯和疯狂交织的神色看着我，他微微侧着头，像是随时都在准备倾听我的回复。
真是完美的诱惑者。
只是……
我笑了起来。
你太想当然了。
只是你并不了解我，一个和我根本就不熟的同学去窥探我的过去，当然会以为身在斯莱特林的我自然也只和斯莱特林做朋友。
但，我学生时代只有两位朋友，他们出身平平，甚至在纯血家族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泥巴种”。
他们一个来自赫奇帕奇，一个来自格兰芬多。一个叫利斯戈·谢尔，一个叫多洛莉丝·波林。
而他们的今天，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傲罗战士，牺牲在与食死徒战斗的前线。
我的，朋友们。
我几乎要笑出声。
我的朋友们，他们没有今天，也不会有明天了。
他们死在一群纯血主义的疯子手里，死在我那群出身高贵的同类手里。
他们的血洒满了这片遍布魔法的土地，他们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所以这样的昔日挚友，你叫我怎么嫉妒，怎么渴望，怎么叫我怎么跪在你的长袍下，对你这个垃圾俯首称臣啊。
所以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奎里纳斯。”
我说。
“你说的很对。”
我睁大了眼睛，一步步走向他，整个人瑟瑟发抖，却又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你说的，非常对。”
我的昔日挚友，这世界上唯二还爱着我的人。
“我也曾，野心勃勃，我也曾经想过要做点什么，但，但我生在一个错误的时代。可现在不是了！”
他们死在食死徒的手里，而你和食死徒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走向他，一脸热切的握住他的手，他的动作一僵，但很快又缓和下来。
我们四目相对，泪光闪闪。
多么其乐融融，又多么心怀鬼胎的反派聚会啊！
“所以卡珊卓，现在让我们一起做一点纯血该做的事，从此以后，你就又是霍尔小姐了。”
*
我应该是疯了。
我绝对是疯了。
整个魔法界应该都不会再有像我这样的人，上一秒和邓布利多谈论人生哲理，下一秒就和疑似食死徒的纯血狂热者高歌纯血主义了吧。
我不是被邓布利多派去看着点波特吗？
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随时准备暗杀波特？
双面间谍做起来很容易吗？
为什么我居然还想着试一试？
左臂还有点疼，可疼痛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我脑子里最疯狂的那个地方告诉我，放手去做吧，不管什么后果，反正你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是啊，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已经十点了，头痛如期而至，我父母在我脑海里准时开始叫嚷嘶吼。
可我没工夫翻来覆去，没时间追忆往昔。
我开始批改作业，如果十二点之前能批完的话，我也许会再复盘一下昨天没总结完的魔药学理论和变形学关于阿尼玛格斯的那一部分，顺便计划一下最近经济支出是要再缩紧还是适当扩张？如果缩紧怎么缩紧，如果扩张那我又要合理的购买些什么划算的东西。又去哪里买，怎么买。
最后，去猪头酒吧辞职应该怎么措辞。
哦对了，斯内普说我论文写的什么也不是，那我是不是还要再写一份明天交给他？
可我觉得自己写得挺好啊，难道是我看的资料太旧了？也对，最近五年魔药协会人才辈出，而我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不知道图书馆现在还能不能溜进去。
还有月见草，写论文的时候顺便在坩埚里煮一下看看反应吧，反正都是一套论文里的。
然而此时我脑子里的父母一边锤着我的大脑，一边痛骂我这个纯血叛徒。
“父亲，你今天的用词不够恶毒，还不如昨天说得带劲。”
我把月见草切一切扔进锅里，魔杖在锅底带起一道火焰。
“母亲，你说得这些我都听腻了，要不然今天换个花样？”
哦对了，我的笔记别忘了。
天亮了，脑海里的一切声响全部停止。
锅里的月见草煮糊了，而我才将将写完魔药学论文的初稿。
我看着桌面上那个小镜子里的女人，她脸色苍白泛青，巨大的黑眼眶挂在脸上。
又是无眠的一夜。
我猜我活不过三十。
我笑了起来。
如果今天斯内普不提前上课的话，那我还能睡三个半小时，剩半个小时洗漱吃饭赶去交论文并且复盘七年级关于福灵剂的制作。
我希望他别再把我赶出门外了，因为我已经太累，太累了。
最后，我抻了抻僵硬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床上。
就这样，助教小姐平凡而又平常的一天，结束了。
助教小姐的一天，考研人的一天
不过好在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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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场假惺惺和两个戏精
